墨淵道:“你倒是想得開得很。”


    邵書桓沒有答話,不想得開,還能夠怎麽樣?在怎麽糟糕,也沒有他睜開眼睛,發現突然出現在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更離譜,在經曆了那樣的痛苦掙紮與彷徨過後,他自信,他可以麵對任何的絕境,哪怕是從容的麵對死亡……


    “我瞧著你這副模樣就討厭!”墨淵見他如此,陡然狠狠的一腳踢在他身上,邵書桓隻是悶哼了一聲,道:“我也一樣討厭你。”


    “把門關上,走!”墨淵大聲喝道。


    當下便有人答應著,走過來關上車門,將邵書桓關在裏麵,邵書桓閉上眼睛,這馬車雖然都是鐵質,卻比普通的馬車要小得多,勉強能夠容納得下一個人,而他手腳上還都被鐐銬鎖住,門一旦關上,就僅僅剩下透氣孔還有一絲微弱的光……


    天要黑了,很快,就會陷入一片黑暗中。


    邵書桓閉上眼睛,人在這樣狹隘的環境中呆得久了,早晚得瘋掉。


    “將軍,陛下吩咐過,不能傷了他。”等著馬車門關上,眾人也都翻身上馬,押送邵書桓向南夏京城常安城走去,其中一個副將忍不住低聲對墨淵道。


    “不能傷他?”墨淵哼了一聲,不以為然的笑道,“憑什麽?他在周國就算是皇子,在這裏,也不過是質子身份,好就好,不好——就把他腦袋砍下來,給周國皇帝送過去。”


    那副將聽了,也不便說什麽,墨淵又道:“父皇抓他的目的,不也是為著打擊周國?”


    “這個,聖心難測,臣下不敢妄議。”那副將隻是尷尬的笑笑。


    邵書桓在馬車內,一路顛簸,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疲憊和饑餓交替,終於昏睡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著他再次想來的時候,眼前卻是大亮,不似原本那種狹隘陰翳,邵書桓倒是呆了呆,幾乎疑是身在夢中,忙著起身,用力的揉了揉眼睛,陡然發現,原本鎖住他手腳的鐐銬,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解開了。


    他心中大感奇怪,就算到了常安城,他也應該身處大牢,枷鎖在身,怎麽會這裏?一邊想著,一邊忍不住打量周圍,卻見著這是一處布置極為精致的房間,期間種種擺設,甚至比景陽宮中甚有過之,一道珍珠簾子,透著柔和的珠光,將房間隔成裏外兩間,外麵沉香木幾上,放著一隻小巧的鼎爐,燃著不知道什麽的香料,味道卻是清幽的緊。


    向東,卻是一大排的窗戶,如今正值大熱天氣,所有的窗戶全部打開,隱約可見外麵的精致,遠處似乎有著山嵐,近處卻是大片湖泊,種植著蓮藕,如今正是旺季,清風過處,帶來荷花的清幽香氣。


    邵書桓看了看,而他自己,正躺在一張小巧精致的填漆床上,懸著銀紅色灑花帳子,身下的玉竹席子,瑪瑙枕頭……


    “這囚犯的待遇,倒還不錯!”邵書桓四處看了看,不禁哭笑不得,當即起身,卻發現原本他穿了半個多月的衣服也被換去,如今身上穿著一襲銀白色織錦長袍,寬大的袍子一直拖到地上。


    邵書桓搖搖頭,起身下來,見床榻下放著一雙同樣是銀白色的鞋子,當即穿了,走了兩步,還好,甚是合腳,他心中好奇,走到外麵,想要找個人問問,這是什麽地方?他是被人救了,還是南夏人好客,對待階下囚都的如此禮遇?


    不料出去後,他才發現,此時居然是正午時分,偌大的房間內,居然一個人也沒有。隻有在隔壁的幾案上,放著一張他熟悉的琴,卻正是他強行要來的,邵赦的那把古琴。


    邵書桓滿頭霧水,緩步向外走去,等著走到外麵,他又是大感奇怪,這地方……看著好生眼熟,怎麽看都非常類似晴瑤別院的布局,但是,不管是湖泊還是對麵的山嵐,花草樹木,這裏都絕對不是晴瑤別院能夠比的。


    單單東麵的湖泊,就不知道比晴瑤別院大了多少,隻是同樣的,也有著竹橋可通對麵山嵐。


    邵書桓信步走上竹橋,緩步向著對麵走去,卻看到蓮藕深處,常有水禽嬉戲,什麽鴛鴦、鷗鷺等等,也叫不出那些名字。


    順著竹橋向前走的幾步,湖中心果然建立著涼亭,但出乎他的意料,涼亭內居然有著一人,背向他而坐,穿著一身很普通的黑色長袍,端坐靜靜的品茶。


    “你醒了?”那人似乎是聽到腳步聲,也不回頭,問道。


    同樣很普通的中年男子說話的口音,邵書桓站住腳步,問道:“敢問先生,這裏是什麽地方?我怎麽會在這裏?”


    “這裏我家!”那人轉過身上,淡淡的笑道。


    邵書桓見著他轉過身來,不由自主的留神打量他的容貌,四方臉,劍眉,丹鳳眼,相貌不算出眾,但當他的目光與他相對,卻感覺像是手指摸過刀刃,隱隱作痛。


    “你家?”邵書桓笑了笑,“敢問先生貴姓?”


    “免貴,墨!”那人也是一笑,道,“請坐,喝杯茶吧!”


    邵書桓也不推辭,在他對麵坐了下來,那他提起另一直茶壺,給他斟了一杯茶,遞了過去。


    邵書桓接了,茶一入口,他不僅微微皺眉,這茶……應該是參湯?


    “先生姓墨,南夏皇族中人?”邵書桓問道,“可否請教大名?”


    “單名一個菲字!”墨菲笑道,“你直接問我是誰,豈不是很省事?”


    邵書桓苦笑,墨菲——南夏皇帝陛下,難怪……原來這裏居然是南夏皇宮,大概也是禦花園之類。


    “您若是穿著龍袍,帶著侍衛,我不用問,也知道你是誰。”邵書桓苦笑道,“隻是有點意外……”


    “意外?”墨菲挑眉,問道,“意外什麽?”


    “我沒有想到我會在這裏,更沒有想到會見著你。”邵書桓淡淡的道。


    “哦?”墨菲笑問道,“那你以為你該在哪裏?”


    “大牢!”邵書桓一邊說著,一邊把茶盅中的參湯飲盡,墨菲提壺,意欲給他再次斟茶,邵書桓站起來笑道,“當不起!”


    “你以為我會把你關在大牢?”墨菲罷手,示意他坐下。


    邵書桓笑笑,點頭道:“正常而論,我應該呆在大牢。”


    墨菲笑道:“如此說來,我倒是沒有按照常理了?”


    邵書桓低頭不答,聖心難測,墨菲更有著戰神瘋子的外號,可著實招惹不起。


    “你腿上的傷勢如何?”墨菲見他不說話,又問道。


    “哦?”邵書桓聞言,倒是愣了愣,半晌才道,“沒事,幸而令郎手下留情,沒有真的打斷我的雙腿。”


    “他敢?”墨菲陡然哼了一聲,道,“我不先打斷他的腿才怪。”


    邵書桓見他原本甚是和平,為人也沒帝王稱孤道寡的習性,隻是在說到這麽一句的時候,眼中卻是精芒閃過,那份淩厲與威嚴,盡數體現。


    他一邊說著,一邊四處打量,這裏著實與晴瑤別院有著諸多相似之處。


    “喜歡這裏嗎?”墨菲見著他如此,問道。


    “我看著這裏,有點想家了……”邵書桓歎道。


    “想家?免之,還是姬鈺?或者想著家裏漂亮的俏美人?”墨菲問道。


    邵書桓倒沒有在乎他最後的一句打趣,但還是感覺楞楞然回不過神來,他知道周帝的名諱叫姬鈺,可是免之……邵赦的表字,他如何得知?


    “你怎麽知道家父的表字?”邵書桓遲疑片刻,還是問道,就算他知道,也不該如此稱呼他啊?


    “當年曾經在黑水河畔見過一次,自然是知道的。”墨菲笑笑,“你不用驚訝,這些年,我和令尊之間,偶然還有書信往來。”


    “我知道!”邵書桓點頭,他自然是知道的,否則,邵赦也不會把他送給墨菲為囚,也許墨菲是看在他麵上,才會選擇軟禁,而不是關入大牢?


    “姬鈺把晴瑤別院給了你?”墨菲轉換話題,問道。


    “啊?”邵書桓笑道,“陛下連這個都知道?”


    “你看著這裏眼熟,想來是見過晴瑤別院。”墨菲笑道,“北周的晴瑤別院,就是仿照這裏的,不過,我這晴瑤城已經建立有著三百多年的曆史,而且依山傍水,天然而成,其中各色珍惜花草,卻不是晴瑤別院能夠比擬的。”


    邵書桓這才知道,原來晴瑤別院居然是仿了這裏,難怪看著眼熟,當即點頭道:“那倒是,這個湖泊,大概就比整個晴瑤別院大一些。”


    “這裏是晴瑤別院的九洲清宴,夏天納涼是最好的,從這裏過去,東麵不遠就是皇宮,有門徑直接可通,我已經吩咐過,以後那道門就一直開著,不用關閉,你有事,可以直接從這裏過去找我。”墨菲站起身來,指著東麵笑道。


    邵書桓沒有答話,墨菲的態度,讓他有些摸不到頭腦。


    “書桓……怎麽了?”墨菲見他久久不語,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邵書桓笑笑。


    “我曾經聽聞,書桓才情不錯?”墨菲岔開話題,問道。


    “嗬嗬……”邵書桓隻是笑笑,“安王爺和家父他們有意捧我,哪裏有什麽才情了?陛下問這個做什麽,不會準備賞我個一官半職的吧?”


    墨菲聞言,大笑道:“正有此意。”


    邵書桓也知道他的玩笑,怎麽說,他都不可能在南夏為官,當即笑道,“不知道陛下想要賞我何等官職?”


    墨菲盯著湖中的蓮藕,半晌,陡然轉身,看著邵書桓道:“朕用傾國之富,招爾為皇,如何?”


    欲知後事如何,且等半夜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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