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見問,歎了口氣道:“她素來喜歡靜,白天自然有著專程打掃侍候的丫頭,晚上就她自己兩個貼身丫頭,住在外麵房裏。”


    他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外麵。


    邵書桓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邵赦就道:“把那兩丫頭叫來問問,難道那天晚上就沒聽到什麽動靜?”


    “問過了,一夜睡到天亮,啥動靜也沒用。”安王苦笑道,“本王也不是傻瓜,首先想到的就是先問問她們兩個,晚上可有什麽可疑動靜?結果,她們說是睡到天亮才醒的。晚上一點響聲都沒有聽到……”


    邵書桓皺眉,這事情還真是離奇了,好好的一個大活人,居然就這麽憑空在房裏消失了?


    人進出房間的主要途徑嘛,自然隻有門和窗戶,如今門窗都完好無損的關著,這人還會上天落地了不成?


    自然,向顧少商那樣的高人,進入房間大都不走正門,而是喜歡走窗戶,或者說他走正門,外出的時候,也都用特殊的手法關上,看著似乎是沒有人動過的模樣。但如果仔細看看,還是瞞不了明眼人的一雙眼睛。


    上天?落地?


    邵書桓心中一動,既然門窗都關得死死的,會不會是從上麵走了?心中想著,忍不住抬頭向上看去。


    “書桓,你仰著脖子做什麽?”邵赦眼見邵書桓抬著頭,不住的盯著房間頂梁看個不住,問道,“有什麽不對嘛?”


    “我就想著,這王妃會不會輕功啊,說不準就從房頂走了?”邵書桓苦笑道,他前世看書的時候,常常看到一些飛賊,都是從房頂揭開兩塊瓦,然後再用專業的工具小心的鋸斷棬子,從房頂進來,偷了東西依然從房頂出去,為著掩人耳目,那些飛賊都非常有職業道德,一般還會把棬子接上,瓦蓋上,甚至有的還摸一些泥灰,保證你從外表絕對看不出個所以然,起風下雨,你房裏也絕對不會漏水。


    當然,這樣的飛賊是隻適合古代這種房舍建築,要是換成邵書桓的前世,放眼看過去,都是鋼筋水泥,樓層都是動不動百兒八十層的,再好的輕功,也不可能一個鷂子翻身就飛了上去。


    但是,這個世界的房屋建築,實在太合適飛簷走壁的飛賊活動了。


    邵書桓想到這裏,不由自主的搖頭,難道說那個飛賊還是采花賊不成,不貪圖貴重的珠寶首飾,卻看上了王妃的美貌雍容?


    “她不會武功!”安王搖頭道。


    邵書桓笑笑,想想也不可能,沒有哪個賊會如此荒唐吧,摸進王府隻是為著帶走王妃?除非是他想要利用王妃另有所圖。


    想到這裏,邵書桓不由自主的“啊”了一聲。


    “你又怎麽了,別一驚一乍的嚇唬人。”邵赦笑道。


    邵書桓不答,隻是看著那個金龍盤月的標誌,愣愣出神……剛才邵赦說起過,金龍盤月乃是前南殷國的徽章,而安王妃又是前南殷國的公主,似乎是有人故意要讓安王以為是前南殷國的餘孽劫走了王妃?甚至另有所圖?


    那麽換過來說,可能劫走王妃的人,根本就和南殷國沒有絲毫關係,隻是借著這個標誌,故意想要把眾人的思路引入歧途?


    而由於這個金龍盤月的標誌,導致安王爺也不能放開手腳,大張旗鼓的尋找王妃,至少不能動用官兵?這麽一來,對於某些別有用心的人來說,豈不是大大的便宜行事?


    “父親,王爺,我隻是想到——那個劫走王妃的人,也許和什麽前南殷國沒有絲毫關係。”邵書桓忙道。


    “我也這麽想!”邵赦一邊說著,一邊四處走了兩步,點頭道,“書桓說得對,如果真是前南殷國餘孽想要借此鬧點事情,他們的行蹤自然是越隱秘越好,何苦弄這麽一個明目張膽的標識,找死不成?再說了,這裏是什麽地方?這裏是大周國京城——不是南夏國,南殷國就算還有餘孽,也的去找戰神那個瘋子算賬,也不是跑來大周國京城劫走王妃。”


    安王點頭道:“如果真是南殷國餘孽,也不應該找上我,而是找你才對。”


    “你少說風涼話!”邵赦搖搖頭,四處看看,實在看不出個名堂,歎道,“王爺,你知道我是個讀腐了書的文官,可不懂如何追捕犯人,你最好還是找刑部……”


    “要找刑部,這事情就瞞不住了。”安王歎道。


    “你什麽腦筋啊?”邵赦皺眉道,“你私下把張梁找來,讓他從刑部找幾個有能耐,善於破案的捕快過來勘察現場,尋找凶手,你囑咐張梁不用立案等級,瞞著就是。”


    “幾個捕快能行嗎?”安王還是不放心。


    “你那準備如何?”邵赦不耐煩的問道。


    “讓顧少商過來!”安王道。


    “你去找他啊?”邵赦搖頭道,“你要找璿璣內衛,何用問我?”


    安王聞言,看了看邵書桓,怒道:“你知道那廝說什麽嘛?”


    邵赦和邵書桓都是好奇不已,問道:“說什麽了?”


    “老子最近很忙,你丟了老婆就去刑部報案,否則就再娶一個,反正堂堂安王爺,難道還續不起弦?”安王模仿著顧少商說話的口氣道。


    邵書桓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倒沒有想到,顧少商還有著如此幽默的一麵?


    邵赦也是大出意外,笑了半天,問道:“這就是顧少商說得話?”


    “本王一個字都沒有改!”安王歎道,“也不知道他最近跟誰學來的這流氓口氣。”


    邵赦沉吟片刻,皺眉道:“王爺,不是我不幫忙,隻是你也知道,璿璣內衛隻聽命於陛下,我也沒有權利命令他任何事情。”他口中說著,忍不住又看了看邵書桓。如果他沒有記錯,如今邵書桓才是璿璣內衛總統領,安王求他,不是正好,犯得著來找他嘛?有點本末倒置了吧?


    “免之,我知道——隻是顧少商平常最是聽你的,我也不要求他調動璿璣內衛為我所用,隻要他私人出麵,幫個忙,找到王妃就成,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安王恨聲道,“我就怕一些有心之人,拿著她的身份作文章,如今朝政之中,諸多矛盾,我盡量避免著,就怕這把邪火燒到我頭上。


    免之,書桓,你們也都不是外人,放在二十年前,我確實有著幾分野心,可是現在,我也四十多的人了,還圖什麽啊?皇圖霸業?就算坐上了那張椅子,又能夠如何?如今他夠煩心了的吧?


    我隻要能夠安穩做我的安王爺,別無所求!”安王道。


    邵書桓歎了口氣,如果能夠平安做個王爺,自然是最好的,尤其是像安王爺這樣的王爺,完全是一副富貴閑人的悠哉日子,人生得意,夫複何求?


    據高位者,手握重權,固然是春風得意,可是——有多少權勢,也意味著多少責任。邵書桓看得出來,周帝這些年過得並不算開心……


    安王今日所言,雖然不知道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但是不容否定,他的話應該是正確的。


    “顧少商可在京城?”邵赦問道。


    “在!”邵書桓點頭道。


    “哦?”邵赦看了他一眼,笑道,“書桓,這事情還是你出麵比較好,我好像還真不便多管。”


    邵書桓聞言一愣,隨即就明白,邵赦是有意把這燙手山芋丟給他,當即笑道:“父親難道忘了,昨兒您還說,讓我去天逸書院讀讀書,今兒我可是正式回稟過陛下了,明天就去天逸學院上課。”


    “你去天逸書院上學?”安王大出意外,“哪個先生教得起你?”


    “他除了詩文詞賦,別的一竅不通。”邵赦解釋道,“陛下的意思,讓他去學學仕途經濟……”


    “他要學仕途經濟做什麽?”安王皺眉道,“他要學得不是仕途經濟。”


    “我知道!”邵赦擺了擺手,歎道,“朱老夫子乃是當今飽學之士,當得起帝師的——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年齡夠大了。”


    “什麽?”邵書桓聽得滿頭霧水,帝師?


    “書桓,陛下的意思,你心知肚明,何用問什麽?”安王一邊說著,一邊笑道,“陛下有意傳你大統,可是你自幼在邵府長大,不比太子和二皇子,很多東西都不懂,所以,陛下的給你請個老師……如果……如果將來你正的即位,你的這位老師自然就是帝師。”


    邵書桓點點頭,不再說話,安王突然拉過邵書桓,深深作了一揖,邵書桓一呆,忙不迭的還禮道:“王爺隻是做什麽?”


    但凡安王擺出這副架勢,邵書桓心中就明白,禮下於人必有所求,記得他第一次見著安王的時候,他也是如此,結果他就把他的身份捅了出去……


    “既然你是璿璣內衛總統領,這……你總得幫個忙。”安王道。


    “王爺,我等下就找顧少商過來。”事實上,邵書桓心中也是好奇,這王妃好好的,怎麽就不見了?再說了,安王府丟了王妃,也是一件大事。他口中說著,目光卻落在了擺在小幾上的一隻三足小巧鼎爐上。


    但凡富貴之家,都有著這樣的小巧鼎爐,平日裏作為焚香所用,他房裏就有,據說還是前朝遺物,貴重得進。


    而安王妃房裏的這個,看著表麵應該是紫銅所鑄,上麵鑄造著精美之極的蟠龍紋飾,另有雷文,刻有古篆,也不像是現代之物。


    不知道為什麽,邵書桓在看到這個鼎爐的時候,陡然想起他第一次見著周帝,由於和邵庭吵了一架,出門尋找周帝歸還他的寶物,結果眼睜睜的看著張德榮把迷迭香放在手爐裏遞給他,把他迷暈……


    如果有人用迷迭香把那兩個侍候王妃的丫頭迷暈,然後在堂而皇之的把王妃劫走,然後——關上門?


    可是,從外麵如何把門反鎖上?邵書桓揉了揉腦袋,突然想到《鹿鼎記》中韋小寶第一次進入禦書房時使的法子,心中一動,向門口走去。


    但出乎他的意料,房門上的門閂居然是嶄新的,明顯的剛剛換上的。


    “王爺!”邵書桓笑問道,“你這門閂怎麽是新的?”


    “哦?”安王不解他為何有此一問,搖頭道,“由於那天早上門閂從裏麵栓住,進不來,我又擔心她,所以就命人直接把門閂鋸掉,自然就換上新的了。”


    邵書桓點點頭,問道:“那原本的門閂還在嘛?”


    “在!”安王爺點頭道,“就在外麵!”說著,首先走到外麵,隨手拉開一直抽屜,從裏麵取出兩截斷了的門閂,遞給邵書桓苦笑道,“這事情來得離奇,所以東西我都沒有丟,你看看吧,反正我是看不出什麽名堂來。”


    邵書桓接過看了看,門閂上很是光滑,除了那個鋸開的口子,絲毫也看不出什麽來。


    “王爺勿要著急,我這就去找顧少商,讓璿璣內衛去找,不愁找不到王妃——不過,請恕書桓之言,王爺最好還是私下和刑部說一聲,到時候也好留個退步。”邵書桓皺眉道。


    邵赦聞言,點頭道:“書桓說的有禮,你是礙於王妃的身份,不願把事情鬧大,可是王爺你想想,如今王妃失蹤了半個月,如果真的是某些人別有用心,隻怕到時候由不得你說話,陛下追問起來,當初王妃失蹤,你為什麽不說?”


    安王歎了口氣:“我倒是想要說,隻是丟不起這個臉……你說我往刑部一說,明兒這滿京城還不都知道了,我安王府丟了王妃?這傳揚出去,我以後還怎麽見人?”


    邵書桓倒是沒有料到這麽一著,這些名門大族,都是胳膊折了寧可藏在袖子裏的,臉麵有時候甚至看的比生命還要重要,安王爺確實丟不起這個臉。


    “這麽著,王爺也不用出麵,我去找刑部,並且囑咐他不能聲張,一切都秘密行事,王爺瞧著如何?”邵書桓笑問道。


    “這感情好!”安王忙道。


    “那好,書桓這就去!”邵書桓說著,先向邵赦和安王告辭。安王命管家宋來旺送他出去,一邊又讓邵赦到客廳待茶。


    邵赦抱拳道:“王爺既然沒有別的事情,我也告辭去了!”說著,抱著那焦尾古琴,便於離開。


    “免之,記得幫我把那古琴還給令兄!”安王忙著囑咐道。


    “還?”邵赦故意裝著不知道,搖頭道,“此琴乃是陛下所賜,我為什麽要還?何來還字?”


    “免之!”安王聞言,頓時頭大如鬥,忙著作揖道,“這是本王借來的,你要不還,我可如何交待得過去?”


    “那是你的事情。”邵赦抱著琴,轉身就向外走去,口中還道,“你什麽時候見著我吃進嘴的東西,還吐出來的。”


    “邵赦。”安王爺哭喪著臉,他上次在輕搖別院和邵赦翻了臉,自然也拉不下這個臉麵去求他,又個幕僚獻計,想出這麽一個迂回的法子,不料如今邵赦卻裝著焦尾古琴乃是周帝所賜,完全不準備歸還了,過得幾天,邵攸找他討要古琴,他拿什麽還人家?


    卻說邵書桓離開安王府,坐了馬車急急趕回皇宮,在景陽宮見著周帝,未及行禮,周帝早就一把把他拉住,問道:“安王府沒事吧?”


    “有事!”邵書桓道。


    “什麽事情?”周帝問道,“真被免之砸了?”


    邵書桓搖搖頭,周帝會意,忙著命房裏侍候的小太監全部退了出去,這才問道:“怎麽回事?”


    “王府出事了。”邵書桓歎道,“王爺想要找家父幫忙,但由於早些時候和家父鬧了些不愉快,他拉不下這個臉麵,所以才想出這麽迂回的一個法子。”


    “原來如此!”周帝點點頭,“王府出什麽事了?”


    “王妃失蹤了!”邵書桓直接道,“已經有半月之久,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王爺四處尋找打探,杳無音訊。”


    周帝大驚問道:“有這等事情?”


    邵書桓點頭道:“是!我去現場看過,據說王妃是在夜裏失蹤的,兩個侍候的小丫頭又說,半夜沒有聽到什麽響聲,門窗完好,早上小丫頭去侍候王妃起床,發現門從裏麵栓上了,叫了半天也沒人應……”當即把安王府所見種種,說了一遍。


    周帝在聽到他說到金龍盤月的時候,臉色微微變了變,但依然沒說什麽,知道聽到說完,也甚是感覺錯綜複雜,背著雙手在房裏踱著方步,良久才問道:“書桓,這等事情姬銘找免之做什麽?免之很善於逼供,可不善於破案,他應該去找刑部才對。”


    邵書桓愣了愣,邵赦竟然還善於逼供?


    “他向讓家父通過私人關係,找顧少商幫忙。”邵書桓也不隱瞞,笑道,“我是來找顧少商的。”


    “你倒是會多管閑事。”周帝笑罵道。


    “我欠王爺一個老大的人情,有機會總得還上!”邵書桓笑笑,當初雖然安王找他也沒按什麽好心,但在他被趕出邵家的時候,總是安王援手的,而他被南夏所擒,安王和顧少商也一路追著過去,意圖救援,不管怎麽說,他總是欠著人家一個人情。


    ————————————


    周帝笑道:“朕都沒同意,你倒會做拿著皇家內衛做人情?來人,給我重重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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