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周帝心中也是奇怪,邵書桓這一夜到底跑什麽地方去了,還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不堪?


    但邵書桓既然不願意說,他自然是不會逼問他。


    “陛下,天色尚早,桓殿下也平安無事,陛下還請回宮歇息吧?”邵赦笑著勸說,說著又忍不住歎道,“他倒好,鬧騰一夜,連累陛下都不能安心。”


    “這也罷了,去年除夕,朕也一樣未曾好睡。”周帝苦笑道,隨即陡然轉變話題問道,“免之,密州最近怎麽樣?”


    “呃?”邵赦大感意外,似乎對於周帝突然轉變話題,有些出乎意料。


    “朕連著下了幾道旨意前往密州,似乎都是泥牛入海,杳無信息,所以隻能問問免之。”周帝心中著實不快,把他這個皇帝陛下,當什麽東西了?密州刺史真是該死之極,等著戰事一結束,首要之急就是把這密州刺史調回京城問罪。


    “情況還算穩定!”邵赦歎了口氣,眼見周帝眼色不渝,這才道,“陛下不用惱怒,隻怕您的聖旨是去不了密州的,剛出京城就被人攔截了。”


    “姬銘簡直是欺人太甚。”周帝道,攔截聖旨和攔截密州的塘報,雖然都是阻隔軍情信息的傳遞,但實質性子卻完全不同,攔截聖旨,形同謀逆,那是誅九族的罪名。


    “陛下這次卻是冤枉了安王爺。”邵赦輕輕搖頭道。


    “冤枉了他?”周帝有些詫異,難道攔截聖旨的,居然不是安王爺的人?


    “臣雖然沒有確切證據,但是——這次攔截的人,大都……”邵赦說到這裏,陡然住口不語,因為沒有證據,說出來未免有些驚世駭俗。


    “是誰?”周帝忙問道,“你還瞞著朕什麽?”


    “臣說了,陛下勿要生氣!”邵赦歎道,“這次攔截陛下聖旨送往密州的,隻有可能是兩個人——”


    “書桓?”周帝臉色著實有些不好看。


    “不!”邵赦緩緩的搖頭道,“桓殿下雖然有可能,但臣最最懷疑的人,卻不是他。”


    “那是誰?”周帝問道,“免之不要賣關子了,朕的耐心很有限。”


    “東宮太子和柳家。”邵赦緩緩的道,“由於下雪,凍路難走,柳輕侯的八萬大軍還沒有到密州,密州的情況並不樂觀,被西蠻大軍團團圍住,進退不得——陛下的密旨就算送到密州,也送不進去。”


    “柳輕侯磨蹭什麽啊?”周帝恨聲道,“免之,他可是你力薦的人,要是出了事,朕連你一塊問罪。”


    “柳輕侯在和雲鎮薔薇堡磨蹭了兩天。”邵赦苦笑道,“至於緣故,陛下應該是知道的。”口中說著,心中卻感慨了一聲,柳家那丫頭隻怕這輩子也別想離開千和寺了……


    周帝點點頭,正欲再說什麽,卻見著邵書桓換了一聲寶藍色的長袍,隨意的披著一件雪貂皮的大毯衣,走了進來,從新跪下給他行禮道:“書桓叩見父皇。”


    “免了免了,快起來吧!”周帝忙著含笑問道,“你鬧騰了一夜,還去睡去?”


    “書桓該死,驚擾了父皇!”邵書桓苦笑道,心中卻是暗惱邵赦,這等事情犯得著回稟陛下嘛?


    “你沒事就好!”周帝道,“快去睡一會子,朕也要回宮了,免之,隻怕你不得閑兒,今兒可是大年初一。”說著,他忍不住看了看外麵已經晶亮的天,搖頭道,“往日裏倒不覺得天亮得早,今兒大概是下雪,比往日亮堂得多。”


    “臣家裏也沒什麽事,反正庭兒好歹也是從三品的官職,就算有個人來客往,有他招待著,也不算是失禮,臣也一夜沒睡,哈哈……”說到這裏,他忍不住又看了看邵書桓。


    周帝點點頭,又囑咐了邵書桓幾句,這才轉身回宮,邵書桓隻送了他回去,返身進來,見著邵赦還沒有走,不禁歎道:“你沒事驚擾陛下做什麽?”


    邵赦背負著雙手,站在燕子塢門前的走廊上,看著天空依然紛紛揚揚的雪花,晶瑩剔透的落下,淡然笑道:“難道沒有人告訴過桓殿下,我是個和記仇的人?”


    邵書桓愣然以對,卻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邵赦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著它落在手心,化作一滴水珠子,這才道:“前年的冬天,陛下藏了你一天一夜,害的我動用禁軍四處尋找,陛下明明知道我急著找人,居然就眼睜睜的看著……”


    “你居然連著陛下都……”邵書桓搖頭苦笑。


    “將死之人,自然也沒什麽好顧忌的。”邵赦淡淡的道。


    “父親,今兒乃是大年初一,您不別說如此頹廢的話,不吉利的。”邵書桓一本正經的道。


    “大年初一?”邵赦絲毫也不在意,“那就證明,我又老了一歲了,而且,我兒女雙全,這一輩子,強也掙足了,氣也鬥夠了,雖然死也沒什麽值得遺憾得了。我一生殺孽太重,就算能夠躲過這一劫,將來老天爺隻怕也容不了我。


    外界諸多傳言,可都是說我邵赦乃是惡貫滿盈,在國內是掌權弄政,貪贓枉法;與南夏國則是放火屠城,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像我這樣的人,若是能夠養尊處優安享晚年,除非是老天爺瞎了眼了。”


    邵書桓聽他所言諸多不詳,隱隱另有他指,心中多少有些明了,但口中卻是笑道:“父親多慮了,您老不是從來都不信天理報應嘛?”


    “自然不信!”邵赦搖頭道,“我是不信天理報應——那些死者生前鬥不過我,死後自然也隻能被我踩在腳下。若果真有陰司地府存在,我更相信,那也是一個權勢與物欲的世界,我一樣可以玩的風生水起。”


    邵書桓隻是笑笑,他可還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前世的某句名言——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既然如此,父親大人為何如此放不開?”邵書桓學著他的樣子,站在走廊上看著紛紛揚揚的雪花,輕笑問道。


    “有些東西,本身就是個錯誤,自然需要了斷。”邵赦抬頭,盯著遠處的湖麵,低聲道,“既然要了斷,總需要一些人的死亡來作為終結,如同處女之夜,如果不落紅,怎見得其好處?”


    邵書桓目瞪口呆,這……是一個作為長輩和位極人臣的宰相大人說出來的話?


    北風夾著雪花,吹入他的領口,冰冷一片,但邵書桓的背心,卻是冷汗直冒——處女之夜?落紅?他在指什麽?


    “歇著吧,折騰了一夜,你不累,我還嫌累——書桓,可真委屈你了,堂堂皇子殿下,除夕雪夜的,跑去做苦活?”邵赦嘿嘿笑了兩聲,轉身向著鳳禾苑走去。


    “這老狐狸……”邵書桓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心中暗罵一聲,雖然他不知道邵赦是試探還是確實知道,但東西還在他手裏,他就不急。


    那玩意,可是最後用來保命和挾持戰神陛下的,如今的邵書桓,可不比一年前初來乍到,什麽都不懂。


    忙活了一夜,說不累那是騙人的,邵書桓轉身回房,徑自脫了大衣服睡覺,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掌燈時分,邵庭徑自走進他的臥房,見著邵書桓懶散靠在軟榻上,隨意的翻看著一些詩書,不禁笑罵道:“你倒是清閑,我忙活了一天了。”


    “你如今是邵家主事的人,你不忙,誰忙活?”邵書桓丟了書,起身笑道,“怎麽有空過來?”


    “特特來請你吃飯。”邵庭道,“如今倒好,我們把父親誑來晴瑤別院住著,他索性打撒手,家裏的事情一概不理會,全部丟給我,平日裏還好,這兩天差點沒有把我累死,你還要添亂,你昨晚去什麽地方了,害我大冷天的,在雪裏了奔波忙碌了一夜?”


    “去安排一些退路!”邵書桓含糊的道。


    “退路?”邵庭陡然一驚,叫道,“你可不能存著這樣的思想,你安排下退路,卻拉我做替死鬼?”


    邵書桓搖頭道:“不是給我的退路,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邵庭鬆了口氣,這等情況下,邵書桓可萬萬不能退,他一退,他們的安排就前功盡棄。


    “昨天我已經收到南夏的來信,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你這邊可不能有錯。”邵書桓緩緩的道。


    “我這邊放心,我就擔心東邊的那位也不是傻子,難道就肯往我們挖好的坑裏跳?”邵庭皺眉道。


    “他會的。”邵書桓對此甚有信心,就算太子殿下明明白白的知道是他安排的陷阱,他也一樣會自動的走進來,他隻有這麽一個機會,成王敗寇,在此一舉,東宮太子殿下豈是傻子?


    讓邵書桓有些費解的是,邵赦也明明白白知道他們挖了個陷阱準備著,他為什麽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卻不阻止?難道他真的想要用自己的老命來賭一把不成?


    “除了父親,別的我都不擔憂!”邵書桓盯著外麵白茫茫的一片雪地,輕輕的歎道,邵赦今兒早上的那句——


    “如同處女之夜,如果不落紅,怎見得其好處?”幾乎已經成了他的心結,他到底準備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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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重感冒中,今天隻一更,嗚呼,諸位看官大人見諒,明天爭取多寫些,謝謝諸位一直以來的支持。(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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