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大個子,你拿穀神丹是為了什麽?遵循長者的命令,送回族中?”仇天耐不住寂寞,與金髓漸漸聊的火熱起來。


    “不是啊,俺…俺想自己吃了!”提及穀神丹,金髓又支支吾吾,扭捏起來。


    “撲哧~”


    閔誠謹忍俊不禁,笑道:“你想變得更強?然後呢?”笑罷,閔誠謹又暗暗歎道:這蠻子,為了一己之私,竟還說的這般冠冕堂皇。


    “小兄弟說的對啊!俺要變強。”金髓舉起狼牙巨錘,虎虎生風,喝道,“身為巫人族的男兒,俺要更強大,讓族人更輕鬆的活著!他們許多人不像俺這樣壯實,扛不住群居的野獸。每年都有很多族人,死於毒蛇猛獸…唉,俺要幫他們,幫他們換一種活法。”


    他一席話,說的憨厚呆傻,卻萬分誠懇,袒露心胸。


    “換一種活法?”仇天眨巴著眼睛,茫然不解。


    閔誠謹卻撇了撇嘴,揚起濃密的劍眉,掃視了金髓胯下的溫順巨狼,苦笑道:“自古以來,變法救國都是正道。哼哼,口氣倒是不小,想法卻頗為荒謬。如何換一種活法?活在大明王朝?”


    金髓依舊是不慍不火,憨厚的笑道:“不是啊,大明王朝是禮儀之邦,巫人族的漢子去了活不成。前些日子,俺也幫他們抓捕野獸,可是俺救不了全族幾百人。俗話說: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俺要變聰明,做一種自動抓住野獸的工具,或者是,能讓野獸自己送死。”


    “哈哈,這段話說的韻味十足,誰教你的?”


    “俺們半巫仙大人。半巫仙大人整日裏和神仙打交道,說的話,都有大智慧。”


    “哼,世間哪有神神鬼鬼!你的漢語,也是他教的吧?”


    “是啊,人說中土鍾靈毓秀,人也聰明,看來是真的了。俺一說話,小兄弟便猜到了。”


    “哈哈,外麵的人,又多羨慕玄牝大山的幽靜。物華天寶,人傑地靈。或許,這便是貪婪欲吧…你說野獸送死,又怎麽可能?除非它瞎了眼,別我他法。”


    “誰說不可以,族裏有個祭壇…”漢子忽然記起了禁忌,戛然而止,像孩子一樣狐疑的向四周來回瞭望,頓了頓,繼續說道:“長老說是秘密,不能說。反正,隻要俺變強了,啥都好了!”


    閔誠謹與仇天對視了一眼,相對苦笑,低聲歎道:“這漢子,雖然坦蕩,卻跟稚子一樣的心境,真不知是幸事,還是整個巫人族的悲哀。”


    虞夕冷冷瞥向別處,始終不回頭,不發一言。


    另一處,深山老林裏。


    高堂明鏡,四座皆滿。最上座的中年人略顯憔悴,白發隱隱,正是華家穀神一脈的現任家主,華連岐。


    華連岐身旁,是一個持劍的美貌女子,十八歲上下,冷若冰霜。大廳四周,圍了十餘個持劍女子,麵容冰冷,姿色不俗。


    此時,華連岐正一臉怒氣的瞪著華常山,喝道:“麵具給我摘下來!”


    華常山漫不經心的扯掉了麵具,卻不言語,負著手佇立在堂下。


    老者惱的氣機不順,罵道:“你這劣子,整天四處亂竄,家中大小事務你一概不管。如此散漫不求上進,你憑何擔當大任?你要把祖宗基業盡毀了麽?”


    “祖宗基業?祖宗基業在哪?”


    華常山嗤之以鼻,冷冷一笑,指著十來個持劍的女子,反問道:“此地是穀神宗,還是冷香宮的一角?每天被一群女人監視,任一個女人差遣,如此穀神宗,不要也罷!”


    眾白衣女子瞬息動腳,軟件出鞘,十幾把劍,紛紛指向了華常山。


    華連岐身旁的女子上前一步,喝了聲:“劍都收回去!”


    眾女子卻不屑一顧,自是冷傲。


    “唰!”隻聽數道破空聲,一道道金針在大廳裏飛舞,隻是一刹那,隨著華常山衣袖揮動,傳來了十幾聲悶哼。一個個白衣女子手臂上滲著血跡,握不緊的劍,跌落一地。


    頓時急壞了穀神宗的一群弟子,無論老少,均是心疼的神色,如同那針尖紮在自己身上,疼的**著:“哎呦,哎呦…”


    “滾!”華常山如視草芥,瞪著一幹女子,喝道。


    眾女子恨恨的瞪著他,又瞥了眼華連岐,那神色,似乎是警告。隨後,十幾人走出了大堂,隻剩下華連岐身旁的冰霜女子——華連岐的女兒,華常山的妹妹,華千枝。


    華連岐一口鮮血噴出,踉踉蹌蹌,被華千枝攙扶著,遙指鬼醫,罵道:“你,你…你可知族人又要受那群女子折磨?你究竟為家族想過沒有?自私自利的孽子!”


    “華佗祖先留下的醫術,克不了魅惑之術,治不了相思病?古書雲:


    有一郡守病,佗以為其人盛怒則差,乃多受其貨而不加治。無何棄去,留書罵之。郡守果大怒,令人追捉殺佗。郡守子知之,囑使勿逐。守瞋恚既甚,吐墨血數升而愈。你可記得?”


    “這…”


    “祖宗以木克金,以大怒克憂思,你做不到?你自然做不到!穀神一脈淪落至此,迂腐不知變通,怪的了誰?”論及醫術,華常山衣袂臨風,顯得英姿颯爽,自信滿滿。


    “小兔崽子…你沒了醫德,忘了家族,醫術再高又何用?”


    華常山冷笑了聲,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的喝道:“也不知是誰,丟了華家的本,棄了華家的根,忘了華家的魂!一群衣冠禽獸,被女人迷得七葷八素,又龜縮在一群女人的庇護下,學著女人的劍法,自甘墮落,苟且偷生。”


    旁邊一個中年男子顯然聽不下去他的冷言冷語,拔劍揮舞,又是那‘晨霧迎日寒生雪,暮靄候月冷凝溪。’這劍法,可不就是女人的劍法,冷香宮的凝水劍。


    華常山拂袖輕掃,揮出一根金針來。伴著一聲慘叫,那男子疼的丟下劍,捂著手上的血孔齜牙咧嘴。


    “夠了!”


    華連岐看的怒火衝天,瞪著穀唯修,異常平靜,長歎道:“你隻要完成這次的矚命,日後華家的盛衰,再與你無關,你也無需插手。哪怕你更名改姓,背宗棄祖,我也不管不問。”


    華常山望著四周冷漠的,臉色蒼白的,虛弱的,幸災樂禍的麵孔,悲傷麽,他粗獷慣了,天生不是悲戚的人。心到寒處,他放聲一笑,問道:“是不是,我做了這件事,就可以再也不是華家的人了?”


    華連岐默然,華常山亦不多言,點了點頭,拂袖而去。


    意態風流,說不出的瀟灑桀驁。


    疏影橫斜,道不明的孤寂愀然。


    “哥…”華千枝丟下了手中長劍,冰冷的臉龐,淚痕肆意。


    忽然,華常山停住了腳步。發絲在風中飛舞,無情的臉龐染了餘暉,他沒轉身,笑道:“其實,你不說,我也早已答應了冷香宮的宮主。”


    華連岐聲音微微有些顫抖,站起身,又無力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問道:“你,你竟也跟她們合作了?”


    華連岐似乎瞬間蒼老了幾十歲,全身的自然之道迅速傾瀉,卻淹沒了心裏渴望大聲嘶吼出來的話: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為了讓你不再依附,讓你不再受束縛,我做了多少?我付出了什麽!


    華常山沒回頭,沒聽到,也沒看到。


    這年輕人的嘴角,緩緩揚了起來,癡了,呆了,喃喃道:“是啊…以怒治思,多麽美妙的法子。可是,若是她,我情願飽受相思的折磨啊。烽火狼煙算什麽,博君一笑,縱是死也罷了。”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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