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雄雞破曉,啼鳴三聲,接連幾聲急驟的敲門聲,“噠噠噠…”吵醒了睡眼惺忪的閔誠謹。窗外的天色蒙蒙亮,甚至尚有幾分昏暗,閔誠謹牢騷了兩句,頗不情願的一步步挪動到門口,取下了門閂。


    哪知門外人等的焦灼,竟將門一把推開,“哎呦”一聲,跌倒了閔誠謹懷裏,險些摔倒。


    一縷發香,撲到口鼻裏,竟是他熟悉的味道。興許是走的太急,沾了些路邊花草上的晨露,濕潤的發絲,多出一分清香來。閔誠謹終於醒了過來,下意識的推了下,懷中少女“呀”的一聲嬌叱,稚嫩的臉色,微微發紅,手心攥著翠綠的衣角,不知所措。


    “是你…”閔誠謹似乎早有預感,並沒有太過驚奇,臉色也沒緩和,淡淡的寒暄道,“你,這幾個月都在家裏,沒有再出走吧?”


    “對哦。”酈姬咬咬嘴唇,鼓起勇氣,抬起了俏臉,嗔怨道,“自從上次偷偷跑了,還去了玄牝大山那麽凶險的地方。爹爹生氣了,再也不準我私自跑出去了,每天都讓表哥看著我,這也不準,那也不準,整的我現在,看見表哥都懶得搭理。”她還是那個嘰嘰喳喳的話匣子,一張開嘴,便說個不停。


    閔誠謹一陣頭大,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沒弄清心底究竟想說什麽。酈姬愈發的膽大了,一把抓起閔誠謹的手臂,嘻嘻笑著嗔了句,“呆子,你跟我來。”話音未落,已牽著他衝遠處跑去。閔誠謹微微掙脫,卻沒掙掉,又不舍得使出力道來,隻得任她牽扯著,愈走愈遠。


    “我這師弟,還真是個呆子。”一側的木屋裏,傳來了一聲戲謔的歎息聲,意味深長,耐人尋味。


    話說昨日,輪船經曆了彌天的大浪,終於和緩的抵達,眾人一下船,便遭受了受寵若驚的禮遇。仙島侍女,載歌載舞,新鮮瓜果,齊備一堂。這些習慣了隨遇而安,落草而眠的潦倒之人,無不遊龍戲鳳,貪享著靡靡之音。


    謝寂深一襲青衣,舉手投足之間,睥睨天地,傲骨挺立而謙卑,實在惹得眾人青睞有加,景仰綿綿。


    笙歌載舞之際,酒力微微,也不知是誰帶起了頭,一個,兩個,直到各路的尋寶之人,有百餘人,紛紛圍著謝寂深,請他賜一把名器,也好榮歸故裏,躋身天下群豪之列。


    篝火明滅,掩映著眾人的吵吵嚷嚷,竟無人在意遠觀的華池等人。幾人倒也樂得清閑,遠遠望著,喧囂塵世裏,愚昧之人落下俗套的行為。若是謝寂深,被三言兩語奉承話,乞求話,就打動了心扉,大施恩惠,他就不是臨江仙了。


    數十年前,可是他親自,將無數的名劍名刀,珍寶古玩,一一收集到了天姥山。這收集的手法,在世人口中,雖沒有太好抑或太壞的口碑,但他對珍藏的癡迷程度,可見一斑。如今惹來江湖各路人馬聚集,若沒什麽事,隻為了送出去東西,又有幾人信。


    方才滿天星鬥,還不怎麽清晰,刹那間,天星地火,忽然隨著謝寂深的手臂,緩緩動了起來。風聲攢動,雷聲陣陣,那轟隆隆的震耳聲響,竟來自於地麵的桌椅木板,沿著謝寂深青衣飄飄的長衫,一起升了起來。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嚐盡歡樂,不輸於心,才不枉為人。古今萬事,從盤古開天,到朝代更迭,其實,莫不是一場虛妄的笑話!”


    “若不是蒼生萬物,演化了一場場的喜怒哀樂,要這天地,要這世間,有何用?要這朝代,要這皇帝,要這神兵,有何用?可惜有他無我,我墨門的兼愛非攻之理,才被曆代皇帝,禁的如此嚴實,無人敢談。”


    謝寂深兩袖空空,夾帶著清風明月,九天星辰的靈氣,隨著風聲,自顧自的低吟。高台之下,百座之中,怎會沒有朝廷中人。放眼望去,幾個衣著鮮豔的人臉色陰晴不定,麵麵相覷,卻不敢做多言語。


    “昔有李太白,曾雲: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值萬錢,又言: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風雲亂舞,磚瓦橫飛,繞著前方不遠處,三十丈左右的平地,一一輕緩的垂落下去。饒是走南闖北,見識了無數奇聞怪事的俠士們,也紛紛瞠目結舌。匪夷所思的麵孔,在異象與謝寂深的衣袖間徘徊,這始作俑者終於接著話說道,“謝某趁小女年方十六的生辰,擺了這一台英雄會。隻待天下英雄匯聚,一劍橫天,以武論英雄。”


    “可惜…可惜…”


    說罷頓了頓,睨視眾人,但笑不語,恰巧一個紈絝子弟,借著酒勁怪笑道:“令千金生辰,謝島主,您這是要選女婿麽?”


    “哼!”謝寂深皺起灰白的眉頭,深邃的眼神,洞察了場中少年無盡的心事。卻並未動怒,冷哼一聲,桀驁之態一舉衝天,俯瞰著前方,無風自動的木板與碎石,指點道:“武力,心胸,文采,誌氣,人品,無一不是老夫選婿的標準,你占了幾成?”


    那少年頓時縮手縮腳,畏首畏尾,鑽進了人群中不再說話。


    可不就是,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臨江仙雖沒動怒,一臉的威儀,已深深烙在這群人心裏,一個遙不可及,不敢觸動的絕世高人。眼前的空地,已被亂石與木板鋪就了兩塊場地。四四方方,長約五丈的擂台,竟被他以大神通修成了!


    “可惜…可惜…可惜這來者,大多是年輕一輩的英傑,有一些上了年紀的,卻實力不行。那些老一輩的泰鬥,竟一個都不出世。真不知是妄自尊大,還是不屑老朽的寶貝。”謝寂深喃喃自語,仰視滿天星辰,忘卻了周身的三千世界。


    “不對,卻也不甚可惜。老朽是為小女慶生辰,選一名夫婿,那幫老賊來了,也隻有陪我打上幾架,並無大用處。”這老者麵色緩和了些,為老不尊的模樣,惹人忍俊不禁。隻是在場的眾人,噤若寒蟬,無人敢笑罷了。


    終於,空氣中彌漫的汗水味,不再被束縛,逃逸出來,熏得少數富貴家的公子掩上了口鼻。


    臨江仙收了神通,攢動的風也逐漸平息下來,莫羽緩緩睜開了緊閉的雙眼,後背上,竟已淋漓濕透。內力強橫到,足以揮斥天地,禦萬物而行。這功法,與天劍名傳一時的偷天手,當真義理相通啊…難不成,這臨江仙,與三才的實力不相上下麽?


    可惜他不知,偷天手豈止是那麽簡單。偷天手的第二式,神鬼莫測,陳摶都敬畏三分。


    “今夜諸位賓客也累了,早些歇息。明日午時,英雄會便在前方兩座擂台上舉行。無關輸贏,無關手段,老朽欣賞的前三,可選神劍。其餘的佼佼者,隻能在諸多名器裏,挑選一二了。”


    台上雲淡風輕,台下卻炸開了鍋,一聲聲唏噓在耳邊回響。


    這臨江仙,裁決方式倒與眾不同。也罷,明日拿出渾身解數,拚他一把又何妨。進不了前三,也有名傳千載的寶劍…


    大多數人,都是這種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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