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耳鬢廝磨,卻是驚動了峭壁上一塊年代久遠的碎石,碎石落地,在空曠的峽穀裏驚起一灘鷗鷺。肝屍榆屍緊皺著眉頭,衝這邊望來,仇天冷冷一笑,索性攜著楊慕涵一躍而出,傲然屹立在兩人麵前。


    “好小子,當真是冤家路窄!”肝屍手執蛇杖,狠狠往地上杵了一下,眼底滿是惡毒。


    仇天義憤填膺,拔出佩劍,遙指兩人恨恨道:“你們兩個方才說的,我都聽見了。三千童男童女,活活獻祭,你們也當真是泯滅了人性。”說罷,將內力枯竭的楊慕涵向後推了推。


    “想多管閑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玄牝大山裏,肝屍榆屍吃盡了苦頭卻沒撈著甜頭,對仇天懷恨在心。如今又被他阻撓,屢次三番,縱是菩薩也有了火氣。兩人使了個眼色,一左一右,揮起蛇杖衝仇天擊去。


    “想以多打少?”楊慕涵嬌叱一聲,遙遙望著三人,向仇天喊道:“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仇天會心一笑,無終七式那第四式“千絲萬縷”化身千萬,分別將肝屍榆屍包圍其中。兩人被這怪異劍招打的手忙腳亂,卻覺漫天劍雨,防不勝防。無奈之下隻得匯聚一處,铩羽而歸。


    “歸來池苑皆依舊,太液芙蓉未央柳。”卻是仇天回頭深情一望,芙蓉如麵柳如眉,舊人亦如初。這“太液未央式”平淡無奇,卻綿綿不絕,情字未央,劍亦未央。仇天舞的率性灑脫,劍如流水,一瀉千裏。


    肝屍榆屍混跡江湖已久,見慣了奇招,雖無力破解,卻也憑著常人難及的默契,與仇天你一招我一招的拆解開來。仇天久攻不下,也是心生急躁,恰被肝屍榆屍鑽了空子。兩人神形合一,蛇杖抵在一處,頓時一股極強的勁道衝仇天撲來。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隨著楊慕涵一聲輕笑,仇天劍若風荷,密不透風。那一道氣勁飛來,被仇天卸下,三人卻都麵色一震,各自退後了幾步。


    仇天與人鬥,隻怕,唯有楊慕涵是笑吧。虞夕是哭,夢琉璿是安靜。


    楊慕涵蓮足輕踏,步若乘風,與仇天並肩而立。仇天隻覺得身旁佳人,仍微微喘息,渾身無力,正要斥她去一邊歇息,抬頭一望肝屍榆屍臉上隱隱竟有駭然之意,仇天當下竊喜,計上心來。


    仇天將手中劍遞給了楊慕涵,柔聲細語道:“你拿劍,我用拳頭。我們兩人一人一個,今日定叫這兩個惡人有來無回!”肝屍榆屍聽了雖怒,卻隱而不發,無可奈何。


    楊慕涵拿在手中細細端詳,蹙起了蛾眉,喃喃道:“好熟悉的劍,這劍,不是閔誠謹那爛道士的劍麽?”劍柄是火紅的鳳尾,三尺青鋒上,寫著“赤鳳”二字,珠光寶氣,器宇不凡。


    “什麽爛道士?”仇天勾了勾她瑤鼻,假意嗔怪,又歎道,“誠謹去瀛洲仙島求劍去了,托人幾經周折,將這柄劍留給了我。聽周爺爺說,海上自古不太平,也不知誠謹他回來了沒。”


    “原來人家是棄如敝屣,你卻當成了寶貝。”楊慕涵輕哼一聲,卻不得不歎,手中寶劍絕非俗物。


    仇天哇哇怪叫,指著劍上“赤鳳”二字,叫道:“此劍名叫赤鳳,與你那青鸞劍,是天生的一對寶劍。誠謹說鸞鳳和鳴,君子成人之美,這才把劍贈我,你懂什麽?”


    說罷抬頭一看,那肝屍榆屍竟想偷偷溜走。仇天運氣於手,霸道的氣勁在拳頭上峰回路轉,竄動不息。驚天動地的伏虎拳,蓄勢待發。楊慕涵亦舞了個劍花,世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正是陰陽幻滅劍的起手式。


    “放下那麻袋裏的可憐人!”


    肝屍沉了一口氣,哼道:“我兄弟二人認栽,這便離去。這麻袋中不過一個乞丐,命也是賤命,閣下莫要欺人太甚。”


    仇天怒上心頭,冷冷一喝,喊道:“在你們這些喪盡天良的人眼裏,他是童子,在我們眼裏,他卻是無辜的人罷了。如此傷天害理的事,哪怕救活了奢比屍,他能躲得過天譴?”


    “老夫用不著你說教!”肝屍榆屍嘴硬的還了句,見兩人氣勢洶洶,相視一望,長歎了口氣,悻悻離去了。


    楊慕涵走過去,一劍挑開拴緊麻袋的繩索,那乞丐行動遲緩的爬了出來,竟是個瞎子。仇天剛想哀歎,這人命運如此波折,看清了乞丐麵容,頓時大驚失色握緊了拳頭。隻欲一記伏虎拳砸下,將這人斃命於此。


    “賊和尚!”這滿麵汙痕,邋遢潦倒的瞎子乞丐,竟是玄牝大山裏被刺瞎雙眼的一悟。


    “仇少俠饒命!”一悟兩手高舉,惶恐的呼喊道,“我已是廢人一個,整日混跡街頭,隻想苟延殘喘求個活命。兩位俠士菩薩心腸,已救了我一命,還望再網開一麵,昔日貧僧犯下的錯,兩位不要再追究了。”


    說罷,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包裹,解開之後,拿出了本秘籍,乃是伏龍寺各種拳腳功夫的注解,竟是延厄所寫。一悟雙手托起秘籍,遞給仇天,哭哭咧咧道:“師父嫌棄我,將我趕了出來。這本秘籍,就贈給恩人了,求恩人不要殺我。”


    仇天拿到手上,細細端詳,一悟卻是趁此機會,連滾帶爬的遠遠溜了。楊慕涵正要追他,卻被仇天拽住了袖子,隻聽他說道:“他如今成了喪家野狗,雙眼失明,倒也可憐,算了…”


    楊慕涵撅起小嘴,哼道:“哼!關我何事?他害過你,又沒害過我。”說罷拿起冊子,細細端詳了一遍,掩口笑道:“雖說我沒練過伏虎拳,卻日日見大頭師父教你,可比這要高明多了。”


    仇天淡然一笑,戳著她腦門,說教道:“人人有大道,是非無從論。大頭師父確實高明,暗藏龍虎之力,霸道睥睨天地。但延厄的拳法卻更蠻橫一些,倒是有個人適合這本秘籍~”說罷,腦海裏浮現了一個傻乎乎的大個子。


    兩人說說笑笑,打打鬧鬧,走走停停,來到城門外時,已是天色暗暗,四野垂暮了。楊慕涵望著仇天熟悉的臉龐,哀聲歎道:“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仇天反複咀嚼著這首《樂遊原》,也是心生悲涼,輕聲問道:“你這便要回去了麽?”


    楊慕涵扭過頭,不去看他,也沉默的一言不發。仇天卻沉不住氣,急的繞到她麵前,說道:“再過十日,我與華大哥約的,在昆侖山頂重逢。到時候,你也去好不好?我們一起,跟華大哥解釋,把一切說清楚。”


    “好。”言笑晏晏,信誓旦旦。


    遠方一個老者騎著良駒徐徐趕至,手中亦牽了匹青鬃馬,正是鬆鶴劍客趙蹇捋著花白的胡須,望著仇天,陰晴不定,卻長歎了口氣,“小姐,老爺說有急事喚你回去,一刻都不得耽誤。”


    “嗯,我走了。”楊慕涵香肩微顫,翻身上馬,背對著仇天揮了揮手。長發飛舞,在夕陽裏別樣動人,模糊了仇天的視線,直到佳人消失在天際。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少年不似少女。少女不忍話別,少年卻不知愁,想著十日之後又能重逢,歡快的進了金陵舊城。車水馬龍無幾,喧囂之聲漸消,仇天望著蕭索的街道,卻也明了。來南京的人,大多是為了一睹夢仙子芳容,聽上一曲的。過了午時,也就人去樓空了。


    夥計還未看清,仇天已踏著須彌步伐,直走後院,叩響了夢琉璿閨房的木門。夢琉璿聽出是他,喚了聲“進來吧”,仿若心事重重,雖沒有愁容掛麵,卻不甚歡喜。古琴七弦,隻餘六根搭在琴木上,另一根斷成了兩截,與夢琉璿相映成哀。


    花開春風拂玉蘭,蹙眉梧桐雨落時。仇天望著她淡漠的樣子,心底說不出的難受,寧願刀山火海,不願她蹙眉一刻。笑,傾國傾城,泣,顛倒眾生。不說不笑,何其煎熬。仇天不自主的挪動了步子,靜靜的守在姐姐身旁,陪她靜默。


    夢琉璿雲鬢微仰,輕笑道,“一身的水粉味道,如此熟悉,是慕涵身上的味道吧?”螓首上纖細淨白的額頭,似一麵鏡湖。


    仇天略顯羞澀,剛剛“嗯”了一聲,來不及說些什麽,卻被夢琉璿抱住了熊腰。一陣醉人的氣息撲麵而來,仇天癡癡的低下頭,卻見夢琉璿豆大的淚珠潸潸滾落。美人卷珠簾,深坐蹙蛾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


    “姐姐…”


    夢琉璿拿下簪子,解開雲鬢,微微顫抖的推開了仇天,道:“去把門閂插上。”仇天匆忙站起身,去把門鎖了嚴實,推了幾下紋絲不動,才滿意的笑著回過頭來。一回頭,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夢琉璿拿下簪子,解開雲鬢,又緩緩解開腰帶,褪去輕衫,去了褻衣,玲瓏玉體一絲不掛的暴露在仇天麵前。鬆軟長發傾瀉在白嫩的肩膀上,高挺的雙峰上兩點嫣紅,下麵是纖腰細細,萋萋芳草,蓮藕般修長筆直的玉腿,多一分則肥,少一分則瘦,蓮足小巧,趾如貝齒。


    仇天仿若雲裏霧裏挪著步子,呼吸粗重,不知身在何處。幾月前,也曾無意中見過這動人心魄的嬌軀,雖不清晰,卻也在腦海裏印了幾個月都揮之不去。夢琉璿瞧他愈來愈近,幾片晚霞浮上雙頰,美目流波閃閃,上前咬住了仇天朱唇。


    香閨裏處處輕粉,兩三枝桃花,在盆景中盎然生趣。春深似海,春意無邊。


    溫香軟玉,最難消受。仇天隻覺渾身火一般的發燙,腰身一鬆,衣帶亦被夢琉璿摘了去。兩人順勢一滾,跌倒在軟榻上,一時間房屋裏嬌喘籲籲,香汗淋漓,空氣中彌漫的花香裏,盡是**氣息。


    春宵一刻價難求,莫將春誤,徒為春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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