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到倫敦的時候天已蒙蒙亮,言白打發走馬夫看著天際東方的一抹朝霞,知道太陽很快就要出來,他隻能先找了家旅館住下,準備等到晚上再去拜訪馬爾科姆。


    不巧的是等到晚上他按響門鈴,打開門的黑人仆從卻告訴他主人和小姐都不在家去參加宴會了。


    又餓又累連飯都沒顧上吃就來找妹妹的言白無言。他靜了靜,請用懷疑眼光盯著他的黑人轉告馬爾科姆自己的來訪,尤其強調了他的名字,之後便去找獵物填一下肚子。


    電燈尚未普及的倫敦夜晚,街道很是冷清。言白走了快一英裏的路也沒看中半個可以下口的食物。中間走到一家位於海灣的旅館門口的時候,倒是有個人正抱著路燈大吐特吐。言白站在旁邊看了半天,也沒勇氣去咬他布滿汗珠冒著酒氣的脖子,還是有股野狼味的。他對吃狗肉之類的不感興趣,真的一點沒有。


    “看什麽?”吐了半天的男人注意到言白站在一邊盯了自己許久,他不耐煩地仰起頭問。他的口音是很明顯的美國腔,頭發半長不長,棕色,淩亂地搭在他髒汙的衣領上。眼睛倒是很好看。


    言白將視線移開,邁開腳步:“沒什麽。”他還是找個幹淨點的獵物吧。


    挑剔的吸血鬼滿心惆悵地離開,他身後抱著燈柱擦嘴的男人並不知道自己成功逃過了一劫。他隻是覺得剛才看戲的男人有點眼熟,一時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直到言白的身影消失在起霧的街頭他才恍然:那種線條過於淩厲的臉和灰色的眼睛不是和瓦娜莎·伊芙斯小姐很像嗎,連頭發也同樣是黑色。可惜等他想起這點時,剛才那個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知走了多久,當言白聽見前麵街角傳來的響聲時,他簡直可以稱得上激動萬分:上帝啊,這群英國人就不能學學他們隔著海峽的鄰居法國人嗎?學學他們的夜夜笙歌,日日狂歡!難怪他的同族要窩在巴黎,那座城市和倫敦一比簡直是食物滿地走的天堂!


    然而,言白沒想到的是,已經身為該隱後裔的他並不在上帝的管轄範圍內。


    那是對正在野合的男女。不遠處還在牆後站了一個圍觀的男人。言白抽抽嘴角,決定拿那個觀眾下手,繞開兩個在地上滾作一團的白色*。可是,當他的眼角掃到那個在上方的女人的麵孔,他恍若遭到了雷劈。


    盡管麵孔成熟了許多,他還是一眼就看出正在上上下下起起起伏伏的女人是他妹妹,瓦娜莎·伊芙斯!


    他的妹妹在大晚上的街道上和人打野戰!


    言白第一反應就是捂臉。他絕對不肯承認在那一瞬間他真是想日了狗了。


    失落地站在牆後,看著自己感興趣的女子和別的男人滾作一團的道林·格雷心情低落。他剛才隻不過是被宴會上忽然通靈發瘋的伊芙斯小姐嚇到,來遲一步,結果就錯失了一個好機會。似乎是為了應景,天空在此時也下起了雨。淒冷迷蒙的街道上路燈搖晃,除了他們三個人寬闊的石街上一個人都沒有。


    道林·格雷被雨水打濕了衣服和頭發,衣料黏糊糊地吸附在皮膚上,雨水冰冷,且越下越大。屋簷滴下的水珠也從開始的一滴一滴滴落,變成此時的成線掛下。不遠處的男女似乎沒有發現這場雨,依舊戰得火熱。


    一隻手悄無聲息地搭在格雷的肩膀上,他聳然一驚。自己竟然沒發現還有人在?或者是剛來的?為什麽連腳步聲也沒有?最後這個問題剛閃過他的腦海,他就感覺到一個冰冷地呼吸噴灑在他的脖子山,激起一片雞皮疙瘩。


    “唔——”格雷剛想開口說話,就被另一隻蒼白的手捂緊嘴巴。那隻手白皙柔軟,像女人手一樣,卻力氣大的驚人。至少格雷被它禁錮著靠在身後人的懷裏動彈不得。


    是個男人。格雷感覺到身後人的個子很高,還有對方結實的胸膛。他垂下眼睛,掃了眼捂住自己嘴巴的手,蒼白,優雅,手指骨節分明,在小指上還套著一枚尾戒。那隻戒指樣子怪異,不知道是什麽金屬製成的,通體黑色,上麵似乎刻了花紋。


    可惜,格雷還未來得及繼續研究下去,他就感覺到脖子上像是被紮了一針。不,不是一針,顯然是兩道針頭刺進他的動脈,心髒為這個發現跳亂了一個節奏。格雷剛放鬆下來的身體瞬間繃緊,他剛扭動了一下,從喉嚨裏發出一個音節,就感覺到咬住他脖子的男人加大力氣。瞬間,一股酥麻從他脖子上被咬的部位沿著脊椎竄進他的大腦。


    那是宛如瀕臨高|潮的快|感。在這種強烈得可怕的快感下,格雷忍不住呻|吟一聲,可惜被手捂得結實的嘴巴隻能發出微弱的音節。何況,他現在滿腦子空白,除了暢快就隻有一個念頭:這個咬住他脖子的人,是在吸自己的血。


    言白就像一個餓得失去理智的乞丐,抓住食物就不鬆開。將懷裏的男人死死箍主,防止掙紮——然而實際上這個人類隻掙紮了一下,就軟下身體。言白顧不上猜測他到底是被吸血鬼咬的失去理智,還是嚇得癱軟,他隻覺得一股溫暖的熱流滑進他自從被轉化那天就永遠冰冷的身體。吸血鬼之所以如此著迷血液,一則在他們嚐起來血液香甜可口,另一則是它的溫暖。這種仿佛能溫暖他們自己身體的錯覺才是吸血鬼為新鮮人血瘋狂的最終原因。


    所以大多數吸血鬼情願和人類做|愛,也不願和相貌出色的同類。到底是柔軟溫暖的*好,還是冰冷堅硬得像石塊的身體好,簡直是不用考慮的選擇。


    可是。在狠狠吸了幾口後,言白就發現了一個問題。


    他麽這人的血是怎麽回事?聞上去倒是挺香的,怎麽越喝越難喝?他才稍微緩解了自己胃裏的饑餓感就再也喝不下去了。這種感覺簡直就像人吃方便麵一樣,聞上去很像,第一口也很好吃,結果吃到後來簡直想吐!所以這個人的血是方便血?


    言白實在無法忍受了,他抬起頭,舔了舔嘴角的血液確定真的是血變難喝了,而不是他的錯覺。手一鬆,懷裏的人就軟到在地上。言白親眼看見這個劇烈咳嗽的人類脖子上的傷口正在愈合。剛才被自己咬出的兩個深孔很快就恢複如初,如果不是皮膚上的血液,言白還以為剛才的進食隻是自己的一個臆想。


    他在這邊驚訝地瞪著道林·格雷,另一邊從讓他窒息的快感中緩過神的格雷也抬起頭驚訝地瞪著他。


    剛才咬他並吸他血的男人,個子很高,頭發漆黑,眼睛是冷淡的灰色。就算此時驚奇的表情也無法掩蓋他身上的黑暗氣質。耳邊雨嘩嘩下著,和牆壁另一側伊芙斯小姐的呻|吟,男人的低|吼交雜在一起,組成一曲瘋狂的交響樂。


    道林·格雷喘了會氣,扶著牆壁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向前走了幾步,靠近此時已經收起驚訝恢複了麵無表情的男人(?):“請問閣下是?”


    言白複雜地打量了一會這個相貌出色的家夥,他不是人,但也不是吸血鬼,更不是狼人。他不是言白目前所知的任何一種黑暗世界的生物。可是仔細留意的話,又能看見他身上若有似無的惡魔氣息。


    “你又是什麽東西?”他戒備地退後一步,反問道。


    道林·格雷揚起彬彬有禮地笑容,微微彎腰:“我是道林·格雷,算是人類。”


    想起剛才口感極差的血液,言白盯著格雷光滑的脖子:“人類沒有這麽強大的愈合力。”


    “所以我隻能算是。”道林·格雷摸了摸結了一片血塊的脖子,“閣下是吸血鬼?”


    “……算是吧。”言白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打量他。□□右倒的雨幕隔在兩人之間,但他們互相對視的目光卻分毫不受影響。


    道林·格雷首先在這種目光交鋒中後退,他一步一步沿著牆壁向後倒退,拉開和這個危險吸血鬼之間的距離,雖然他和惡魔作了交易,受了傷也能轉移,但他不認為自己被擰下頭後還能活著。就算能活大概也會被眼前的人用火燒成灰燼:“我並沒有惡意。閣下不用擔心,我會將今天的事情說出去。”


    他指的是言白的吸血鬼身份。道林·格雷的意思很清楚:你想找獵物隨你,他絕對保密,以此作為條件放他走。可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直接在這裏殺了同樣也不用擔心自己身份被泄露。言白這樣想著,向前踏了一步。


    見他表態,格雷後退的動作僵住,緊張萬分地盯著言白,卻沒等到他下一步的行動。


    而言白則是被耳邊傳來的又一聲呻|吟提醒了,她妹妹還在牆的另一側亂|搞呢!現在當務之急而是瓦娜莎,而不是這小子。


    言白最後看了眼格雷,低聲威脅:“記住你說的話。”然後轉身,從牆壁後走了出去。


    格雷鬆了口氣,看他顯然去找伊芙斯小姐,心中猶豫了一下,左右權衡後還是不敢拿自己的命為感興趣的女人冒險。他遺憾地想,看來今後倫敦又要失去一個神秘美麗的姑娘了。格雷小心翼翼地溜走了。


    而言白大步走過去,從背後一掌劈暈瓦娜莎。正做的開心被人打攪好事的男人發覺身上一空,關鍵是姑娘被拉開頓時怒火攻心。他睜開眼,朝陌生人怒吼:“你在做什麽?!”


    結果下一秒,男人就眼睜睜地看著這個陌生人眼睛瞬間變紅。對方冷冷地回答:“殺你。”


    刹那間,嘩嘩的雨聲裏,在這片區域的上空回蕩著男人的慘叫。


    聽到慘叫的附近住戶嚇得往被子裏縮了縮,堅決不肯打開窗戶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最近倫敦亂的很,又是開膛手傑克,又是一家母女在家被殺事件,誰也不想在這種時候惹禍上身。


    雨漸漸小了。雨水混著血水流進了下水道口。


    男人倒在地上,他的脖子上有兩個深深的小孔,空洞無聲的眼睛看見麵前出現了一雙黑色靴子。


    靴子踩在血水中,男人沙啞的聲音在死者頭頂響起:“嘻嘻嘻真是具美麗的屍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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