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隻是準備把屍體送給專業人士處理,但是……


    “這種屋子的主人真的可信嗎?”萊斯特指著麵前遍布裂縫和蜘蛛網的店鋪,一臉嫌棄地質問。


    掛著undertaker招牌(上麵還裝飾著一個白色骷髏頭)的店麵從外表看上去真的很寒酸。仿佛經過了百年風雨摧殘的灰色牆麵不僅掛滿了蛛網,且到處都是雨水滲透的痕跡。左手邊是兩塊墓碑,右邊則豎立著一副棺材表麵這家店主要是做死人生意。


    言白的手指從棺材表麵滑過,立刻就在厚厚的灰塵中擦出一條清晰的印痕。一隻掛在蛛網上的蜘蛛被驚動,迅速攀爬,淹沒在棺材背麵的陰影中。


    慘白的月光下,店鋪的大門輕輕飄蕩——那竟然是畫著門形狀的布簾!言白剛想為葬儀屋辯解的言論也在目睹這一幕後銷聲匿跡。


    ——真的看上去很不靠譜的樣子。


    屋子裏有燈光從簾縫(言白:……)下方泄露,時不時有滲人的嘻嘻怪笑聲從裏麵傳出。


    手裏拽著一具少女屍體的萊斯特忍不住後退一步:“我們還是隨便找個坑把人埋了吧。”


    “先進去看看。”言白手裏同樣拖著一個人。不同的是這具是個眼有刀疤的壯漢。生前是惡名昭彰的殺人犯,今晚在出來犯案時不幸被言白撞見,順手就被拿去當了晚餐。


    兩人掀開不知是該稱為門還是什麽的布簾,走了進去。屋子裏隻燃著一根蠟燭,搖晃著淒慘暗淡的暖黃色光芒。幾具棺材或橫放在地麵上,或斜靠著牆壁。房間一角還放著一具人體解剖圖的木偶,完全是畫上去的無機質眼睛在昏暗的光線裏,沉默地注視著來人。除此意外,店鋪的主人卻不知去向。就好像言白他們剛才在門外聽到的笑聲隻是錯覺。


    “人呢?”萊斯特鬆手,女屍砰地砸在地麵上,激起一陣灰塵。他咳咳咳著揮開,四處打量,走到一具靠在牆壁上的棺材旁,敲了敲油光可鑒的黑木棺材蓋:“質量不錯。”


    “嘻嘻嘻嘻小生的棺材可是一等一的哦——”突然出現的聲音從那具棺材裏傳出,就像裏麵的屍體忽然有了心跳和呼吸複活了般。


    不同於嚇了一跳的萊斯特,言白淡定無比地望著棺材蓋被從裏麵緩緩推開。


    剛才這間屋子除了萊斯特和他的呼吸聲外沒有第三個,葬儀屋表現得就像他們吸血鬼似的,想假裝有呼吸就有,然而本身實際上並不需要。


    “嘻嘻嘻嘻歡迎光臨本店。”棺材蓋被推出一半,躺在裏麵的葬儀屋依舊是第一次見麵時的打扮。黑色高帽,灰白色的長發遮住大半張臉。他豎起一根手指,黑色的長指甲按住下唇:“兩位需要什麽?棺材還是……屍體!”


    他原本說的話尚未說完,卻在一見到那具倒在地麵上的女屍後就被瞬間截斷。轉而興奮地拔高音調,撲了過去上下其手:“啊啊真是位迷人的小姐,這嬌嫩的嘴唇,這燦爛的金發,真是完美啊!”


    “好變態的家夥。”萊斯特悄悄後退了幾步,小聲地嘀咕。


    言白可以肯定葬儀屋和他自己一樣把這句話聽得清清楚楚。但他不僅沒有因此收斂,反而更加瘋狂。在抱住死去的金發少女蹭了又蹭後,扭頭注意到言白手上的那個壯漢,立刻放下懷中的,瞬間移動到言白腳邊,蹲在地上仔細打量,用手指一戳一戳壯漢的額頭:“唔,這具也還不錯,就是人醜了點嘻嘻嘻……”


    言白心下一驚:好快的速度!自己竟然沒反應過來。看來他昨晚根本沒用全力。


    他不動聲色地鬆開手,讓屍體慢慢向葬儀屋的方向傾倒,對方連忙接住。


    壯漢失血過多而慘白的臉扣在胸前,露出脖子上的牙印,由於死人過於柔軟的脊椎,把那兩個孔洞拉伸得更加厲害,甚至可以看見裏麵隱約露出的肌肉血管。原本還有些失望葬儀屋一見這兩顆牙印,立刻又興高采烈起來。


    言白耐心地等葬儀屋愛不釋手地摸摸這個,抱抱那個,等他把兩具屍體小心翼翼地抱進裏屋後,才出聲詢問:“這裏也賣棺材?”他今天醒來的時候,覺得頭就像被碾過一樣的脹痛。毫無疑問,沒有睡在棺材裏,隻睡在旅館床上不但沒有緩解他的疲憊,反而加重了。言白相信再這樣下去,他就會成為第一個因為睡眠不足虛弱而死的血族。


    “啊啊啊是的!”葬儀屋原本降下來的的音調再次拔高,他一下衝到言白麵前拉著他就推開一具棺材讓他躺進去試試:“小生製作的棺材絕對是極品!柔軟,舒適,保證您滿意!”看見言白被迫坐在棺材裏,一腳搭在外麵,葬儀屋幸福地開始轉圈圈,言白甚至感覺自己在他的身後看到了團團粉色小花。他被頭發遮住的臉上也很可疑地出現了紅暈:“終於有活人肯睡進小生的棺材裏了——”


    ……不,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他也是個死人。


    言白默默地想,不過這棺材還真的挺舒服的。內襯是用上好的絲綢和棉花作底,漆黑塗著清漆的表麵摸上去手感光滑冰涼,在棺材蓋的一腳還刻有“undertaker”的字樣。


    葬儀屋雙手搭在棺材沿上,臉朝著言白不停詢問:“怎麽樣怎麽樣?”


    “不錯。”言白肯定。


    “嘻嘻嘻這可是小生最滿意的作品之一。”葬儀屋黑色的指甲戀戀不舍地劃過邊沿,他咧著嘴用隱藏在頭發下的眼睛盯著言白半天後,才下定決心:“看在漂亮的屍體份上,就讓你拿走吧。”


    言白還未來得及感謝,他就有緊接著補充道:“不過要讓我看一眼你躺在裏麵的效果,這樣小生才能做出更——完美的棺材。”


    “……”


    “對啊,沃德,你躺下去試試唄。”坐在另一個棺材蓋上的萊斯特也笑眯眯地慫恿,他的虎牙在燭光下一閃而過。


    “嘻嘻嘻嘻請滿足小生的的心願,不然小生可舍不得這個作品嘻嘻。”


    言白把勾在外麵的腳收回,雙手放在腹部平躺下去,姿勢端正得像個死人一樣仰麵躺在棺材裏,灰色的眼睛靜靜地盯著葬儀屋:“可以了嗎?”


    “呼呼呼把眼睛閉上。”


    言白猶豫了一下,便慢慢合上雙眼。視覺一旦失去,其他的感官更加敏銳。他清楚地聽見屋子裏兩個呼吸,一近一遠,分別是葬儀屋和萊斯特的呼吸聲。同樣平靜細微。


    他還聽見萊斯特的聲音:“這樣躺著還挺好看的。”


    “嘻嘻嘻嘻。”這種陰陽怪氣的笑聲毫無疑問是葬儀屋。緊接著笑聲越來越大,似乎言白和發出笑聲的人距離越來越近——


    言白猛地睜眼。


    就在他睜眼的一瞬間,他感覺到一個冰涼柔軟的東西落在他的眼皮上:“喂!”


    還好,葬儀屋隻是一觸即離。他很快跳到一邊,萊斯特舉著成爪狀的手站在他剛才蹲著的位置。


    言白從棺材裏坐起身,眯起眼冷冷地注視跳到豎著棺材頂上坐著的葬儀屋。


    “嘻嘻嘻別生氣,”葬儀屋架起腿,晃著長長的黑色衣袖,腰部的掛著的項鏈串發出叮當的撞擊聲,“隻是剛才一瞬間沒忍住呐,實在是太美了——”


    他拉長了音調,口吻讓人毛骨悚然。


    “請好好保存這具棺材唷,就像好好保管你的靈魂一樣……”留下這句意味深長的話,葬儀屋從棺材頂跳下來,走到一旁的櫃子裏拿出一個骨灰罐掏出一塊骨頭狀的餅幹叼在嘴裏,明顯是準備送客。


    言白站起身,瞥了眼棺材和棺材旁氣的眼睛都紅了的萊斯特把剛才那個小插曲拋到腦後:“那麻煩你把棺材送到這個地方。”他將寫有馬爾科姆爵士屋子地址的紙條遞給葬儀屋。對方接過,對著光線看了半天:“沒問題嘻嘻嘻。”


    “等等!”剛走出店鋪沒幾步,萊斯特忽然喊住言白,此時他的眼睛已經恢複成藍色,轉身掀開布簾,又鑽了進去。


    言白等了片刻,便看到萊斯特很快又出來了。他一反剛才冰冷的臉孔,愉快地哼著歌顯然心情很好。


    萊斯特注意到言白疑惑的視線,挑起嘴角解釋:“我也買了具棺材。”


    直到第二天棺材被送到的時候,他才明白當時萊斯特臉上笑容的含義。


    瓦娜莎,米娜等人圍觀了他們所謂的“床”,言白的還算正常,但是當葬儀屋把萊斯特的棺材搬下馬車時,所有人都沉默了。那是具明顯加寬了的兩人棺材,不光上麵塗滿了金色的花紋,連在棺材蓋內麵都繪有圖案,也不知道葬儀屋到底是怎麽把這具豪華過頭的棺材做出來的。


    “嘻嘻嘻嘻小生的任務完成了,請好好愛惜她們喲。”他扶了扶歪掉的高帽,拖著長長的袖子跳上送葬車離開了。還好馬爾科姆爵士的屋子足夠大,前麵的空地專供他一人使用,不然這種送葬車和兩具棺材絕對能引起其他人的圍觀。


    將棺材搬到地下室,言白麵無表情地告訴萊斯特這種騷氣的棺材要睡你自己睡,就算以後摟著其他人睡在裏麵他也不會介意,總之他是絕對不會躺進去的。


    萊斯特的笑容馬上僵硬在臉上,他眼睜睜地看著言白毫不留戀地躺進他的那具相比之下非常樸素的棺材裏,默默地決定明天還是請葬儀屋過來把雙人棺材上的花紋塗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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