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大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尤其是當這種事發生在一向賢明英武似乎永遠不會出錯的亞瑟王身上時,比發生在其他人身上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昨夜慶功宴結束後,國王陛下並沒有和王後桂妮薇雅一同就寢,反而是和摩根公主一夜風流。


    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言白很想說?阿爾托莉婭拋棄了桂妮薇雅,和摩根公主一夜情?且不說她是不是真的移情別戀——雖然這從本質上就是不可能的——最重要的是她壓根不具備一夜風流的那個能力啊。尤其是在摩根公主聲稱已經失身於亞瑟王的情況下,言白很想問一句公主你真的不是在開玩笑的麽,你的失身真的不是你捏造出來破壞王的聲譽的麽?


    總之薇薇安一進內廷就前往安撫傷心欲絕的王後去了,這也是她身為貼身侍女的職責之一,而言白徑直來到阿爾托莉婭的寢宮。門口由蘭斯洛特和凱把手,這兩人都一臉嚴肅沉重,而屋子裏則是垂頭喪氣的阿爾托莉婭和眉頭緊鎖的高文。


    言白來回掃視了一圈兩人的表情,確定這不是他們聯手開的玩笑是真的時候,再也忍不住直接詢問當事人:“怎麽回事?”


    阿爾托莉婭咬了咬下唇,沒有說話,隻是臉上慢慢浮現出尷尬屈辱的神情,言白注意到他送給她的魔法戒指此時被脫下放在了一邊,也就是說高文已經得知他的王是個女子了,難怪剛才一進來,言白覺得他神情有些恍惚。


    “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應該想著怎麽挽回,發生什麽了?”意識到自己的口吻太過強硬,言白深吸一口氣,換了個句式問道。


    “我……我也不知道。”阿爾托莉婭胸口上下起伏了幾下,最後也深吸一口氣語調不穩地解釋,“昨晚,慶功宴上,從你那裏離開後我就喝醉……最後是被侍從送回房間。後來發生了什麽我就完全不記得了……”


    當事人之一斷片了,而另一個當事人則信誓旦旦說自己被奪去了處女之身,甚至還拿出了帶血的床單。


    所有人都知道摩根公主早就不是處女了,她的風流韻事和她學習黑魔法一樣早已是皇室裏眾人周知的秘密。但是誰也沒有當麵說出過,所以就被摩根抓住機會將了一軍,而且最為關鍵的是,這裏的所有人並不包括王後桂妮薇雅。在看到摩根拿出的證據後,她完全相信了一夜未歸的丈夫真的和他的皇姐共度春宵,據高文說王後當著國王的麵說了一句:“這真惡心。”就哭著離開了。


    其實隻要公布阿爾托莉婭是女子,這場由摩根精心指導的鬧劇就會自動謝幕,但是不可能公布這件事。而且……


    “那麽摩根公主知道吾王是女子這件事了嗎?”言白發現其中一個關鍵。


    阿爾托莉婭猛地抬頭,之前她還沉浸在被敬愛的皇姐背叛和對不起王後的懊悔中,遲遲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問題是誰也不知道摩根知道了沒有……


    還好高文盡管被吾王是女孩子這個事實衝擊到了,但還是注意到這個細節,他低聲回道:“我已經派人監視公主,目前摩根公主沒有說任何這條消息,也沒有表現出來是否知情。”


    言白走過去,撿起那枚魔法戒指仔細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摩根或者她的黑魔法氣息:“如果她知道了,很可能以此攻擊國王。我們都知道對於吾王的繼位,摩根公主一直很不甘心。”


    阿爾托莉婭瞬間意識到言白的意思,她猛地站起來,睜大眼睛:“不,我不會殺她的!她畢竟是我的姐姐,是潘德拉貢王室除我以外的唯一正統繼承人!”


    言白定定地和她對視,輕聲確認:“您知道您選擇了什麽嗎?”


    阿爾托莉婭停止脊背:“我知道。如果摩根真的是這種人,為了王位而不惜給王室抹黑,我也認了。我相信她這一點和我一樣!”


    “為了英格蘭。”高文在旁邊補充道,站在了他的王這邊,應該說他沒有哪一次不是站在阿爾托莉婭身後的。


    “為了英格蘭。”言白隻好妥協,重複了一遍這句話,“那麽我馬上去找摩根公主談談,如果有必要我會向她下禁製。如果一旦吾王是女子的消息流露出去,整個王國都會為此動蕩,至於王後那邊……”他看向阿爾托莉婭,後者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我會處理的。我會告訴桂妮薇雅我的真實性別。”


    “……”這次就連高文也露出不讚同的眼神。


    “高文卿,梅林法師,我不願欺騙這樣一個一心為我的女子。桂妮薇雅不應該被我這樣欺騙,而且隻有這樣,她才能真正釋懷,相信我並沒有和皇姐發生什麽。”


    “……如果您堅持的話。”想起那位堪稱傻白甜貴族小姐代言詞的王後,言白也找不出反駁阿爾托莉婭這條決定的理由。既然已經確定,三人便紛紛行動起來,高文再度擔任起封鎖消息的重任,雖然在此事爆出後他已經第一時間禁止任何人傳出消息,但為了萬無一失,現在還要再徹底清查一遍。阿爾托莉婭前去王後的寢宮,安撫勸慰傷心欲絕的王後,而言白則是在凱的陪同下來到關押摩根公主的房間。在他進門前,凱還特地拉住言白鄭重問道:“梅林法師,陛下他……不,她真的是女孩子?”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生性活潑跳脫的騎士如遭雷劈,僵立在原地很久都不能反應。言白丟下遭到重擊的凱,推開了那位公主殿下的牢門。


    摩根公主是上一代國王尤瑟王的長女,是先王第一任王後唯一的孩子,從血統上甚至比阿爾托莉婭還要名正言順,如果當年不是因為她是女子之身,最後登上王位的是不是阿爾托莉婭還很難說。作為先王長女,自幼長在宮廷的她有野心,也有能力,一直對王位虎視眈眈,就連阿爾托莉婭外出征戰的時候,也不曾安分過,這次鬧出這樣的事,想必也是她謀劃了很久。就算不能懷上國王的孩子,也能讓國王和王後感情不和。除此以外,她還醉心於黑魔法,那是和言白的魔法截然不同的魔法體係,大部分傾向於獻祭類的禁忌魔法,想要得到什麽要付出比得到多得多的代價。這也是言白為什麽想建議阿爾托莉婭直接趁此事件殺了她的原因,他也不知道摩根的黑魔法裏到底有些什麽。這個女人就像條毒蛇,隱藏在暗處耐心等待獵物露出破綻,太危險了。


    現在這位公主正坐在窗台上,俯視下方的院子。關押她的地方在一個高塔上,是全王國唯一一間被言白施了禁錮魔法的牢房,保證任何人或者生物進去了不經允許不可能逃得出來,甚至連牢房的木門都不用上鎖,也不用找人看守,因為有了魔法,不要說打開門了,連隨意走近都會有危險。


    聽到木門的吱呀聲,摩根頭也不回,依舊維持著坐在窗台向遠方眺望的姿勢,打了聲招呼:“中午好啊,法師大人。”


    “公主殿下日安。”言白撫胸微微彎腰,連停頓都沒有立刻直起身。


    摩根這才轉過頭來,看著他微笑:“恩,還是這麽傲慢啊,梅林。”薇薇安說的沒錯,她的確是個難得一見的大美人,眼角上挑,風情萬種,就這麽隨便看著你都能勾走你的魂。


    摩根翹起尖銳的指甲,抵在紅唇上,點了點:“讓我猜猜,你是過來殺我的?不可能,我可愛的妹妹不會殺我的,那就警告?”


    言白找了張椅子坐下,手放在扶手上,雖說這裏是牢房,但依舊布置得舒適典雅,更像一間宮廷客房,畢竟能被關押在這裏的人一直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看來公主很清楚我的來意,你什麽時候知道吾王是女子的?”


    摩根咯咯笑起來,絲質長裙逶迤著從窗台拖到了地麵的木板上:“梅林法師不用懷疑你的魔法,我沒有識破它,應該說這片大陸沒有能識破它的人。至於我到底怎麽知道阿爾是妹妹不是弟弟,請原諒,我想保存這個秘密。”見言白冷冷地望著自己,摩根一點也沒有緊張,反而更興奮了:“畢竟,有秘密的女人才有魅力不是麽?”


    “……公主殿下一向都很聰明。”所以再次之前就算鬧出什麽事,也從被抓過把柄,她自己本人一直都隱藏於幕後,隻是指示底下的人給阿爾托莉婭找麻煩,但是這次她為什麽親自冒險?


    摩根從窗台上一躍而下,慢慢走到言白的麵前,一條腿擠到言白膝蓋之間,站在那裏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法師是不是很想知道為什麽我突然就自己親身上陣了?”


    “……”言白仰頭麵無表情地盯著她。


    摩根笑了笑,伸手輕撫言白的臉,微微側頭:“多少人戀慕你年輕時的容顏,隻有我愛你的靈魂,也因此愛你蒼老的皮囊,你的白發,你的皺紋,你的滄桑。這麽多人,總有一個不會因為法師你的年邁厭棄,而依舊傾慕你的少女。”她收回手,轉而拉起言白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笑容漸漸消失,平靜道:“所以這麽多人,總有一個我不會因為阿爾是女孩就不再愛她。為了她,我願意懷上一個孩子。”


    像是一下被炭火灼傷,言白猛地縮回手,瞳孔同時收縮,難以置信地瞪著摩根。


    摩根露出譏誚的笑容,繼續緩緩撫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輕聲道:“除了我,誰能做到?這個孩子對王室至關重要對吧,阿爾是女孩,又娶了桂妮薇雅,我了解她的性子,她這一生都不會有孩子了。那麽以後的國王將不再是潘德拉貢家族了,我怎麽可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你到底是為了家族,還是為了吾王?”言白一字一頓地問這個瘋狂的女人。


    摩根抽出腿,轉身走到另一張椅子坐下:“既是為了家族,也是為了阿爾。我愛她,所以想要有一個有我們共同血脈的孩子。這個孩子以後會成為英格蘭的王,他會成為潘德拉貢家族的又一個榮耀,所以無論我付出什麽代價都是值得的。”


    “你把這件事告訴我,隻會讓我更想殺了你。”言白盯著摩根,和她撫摸肚子的手冷冷道。


    “我知道。我也知道,在你殺我之前,你還是會把這個消息告訴阿爾。”摩根笑著說,“梅林法師,請你告訴阿爾,我隻想把這個孩子生下來,隻要她答應我,我自願離開白城,此生都不會再回來。”


    言白站起身,俯視著她好一會兒,才一言不發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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