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還沒來得及回答塔子阿姨,就聽見耳邊傳來一道細細的聲音:“房子裏有妖氣!來者不善。快上去!”


    想起藏在自己房間裏的友人帳,夏目也有些慌了,他第一反應是先把塔子阿姨支走,否則後麵打起來會牽扯到這個對他很好的阿姨。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夏目想了半天才想起一個勉強過的去的理由,隻見他漲紅了臉支支吾吾說:“塔子阿姨,我突然想吃七辻屋的饅頭……”


    塔子愣了一下,隨即笑開了:“你這孩子,想吃就說呀,臉紅什麽。我馬上去買。”看得出她不但不生氣,反而很高興,轉身就要進屋拿錢包。


    夏目趕緊攔住她,搶在她之前把門打開衝進去:“我去拿。”言白趁機從他的衣袋裏跳出來,搶先查看那縷妖氣傳來的方向。


    細小的黑蛇落地無聲,幽靈一般順著地板的紋路遊進走廊裏,再轉個彎上了樓梯消失不見。


    等夏目好不容易看到塔子阿姨笑眯眯地出了門,衝上二樓時,那隻妖怪已經和黑蛇對峙起來。


    夏目的房間整個都被翻得亂七八糟,被子從壁櫥裏被扯出來扔在地板上,好幾塊榻榻米被掀開,剩下沒有被掀掉的上麵都印著深深的幾道抓痕。矮幾被踢到牆角,書桌的抽屜全部被拉開,裏麵的東西也成股地堆在地上。書架也沒能幸免,上麵的書都被粗暴地撕開,雪花一樣散落地滿地都是,很多上麵都有黑漆漆的爪印。罪魁禍首正半個身子探進壁櫥裏翻箱倒櫃,把裏麵的東西翻得稀裏嘩啦直響,時不時傳來咚咚的不明響聲。


    那應該就是所謂的滅鼠公司的人了。夏目不知道為什麽白還停在門邊,沒有上去,但他知道對方這麽謹慎一定是有原因的,因此夏目自己也知道按兵不動,用眼神詢問地上的黑蛇。


    他們沒有動靜,反而是對方感覺到什麽,停下了翻找的動作,慢慢從壁櫥裏退了出來,回過頭。


    這一回頭之下,夏目差點叫了出來。麵前的中年男人穿著白色t恤,t恤的胸口上還印著“閃閃滅鼠公司,專業人士”的金色字樣,下麵是灰色工裝褲。男人膚色漆黑,麵容猙獰,左眼被黑布蒙住,隻留下灰蒙蒙的右眼。那隻僅剩的眼睛上下左右轉了轉,最後精準地落到了夏目身上。


    男人的喉嚨裏發出一陣咕噥聲,像是沼澤地裏粘稠氣泡破滅時的聲音,他對夏目咧開了厚厚的嘴唇,笑了,滿嘴雪白的尖牙。他的一隻手還是人的形狀,另一隻卻已經恢複成了妖身,覆蓋著手指長的厚實黑毛,露出三根雪亮的爪子,而被抓在爪子裏的是……


    “友人帳!”夏目驚呼。


    言白也沒想到那本記滿了妖怪名字的重要筆記竟然長得這麽樸素,綠色的外殼,頂部用紅色繩子穿起紙張打了個結,看那厚度,裏麵的名字還真不少。這下不打都不行了,問題是他現在實力還沒恢複,不一定是麵前這個家夥的對手啊……


    “看來你就是之前窺視的妖怪了,”黑蛇豎起上半身嘶嘶道,“味道這麽臭,那些老鼠不會也是你弄來的吧。”


    中年人這才把視線從夏目身上移開,後者立刻鬆了口氣,在那隻布滿白翳的眼睛下,他竟然動都動不了,隻感覺身體從頭到腳一片冰涼,手指更是僵硬得不聽使喚,無法移動身體也無法移開視線。


    又是一陣咕嘟嘟的響聲,中年人像是不舒服一樣扭了扭身體,甩甩頭,剛才那張還算是人類的臉一下子就變了。鼻子向前突起,臉上從脖子處開始長出黑毛,嘴巴向後同時變小,眼睛之間的距離縮短,唯一不變的隻有那張蒙著左眼的黑布。


    直到整張臉變成了一隻大老鼠,中年人這才長舒一口氣:“呼——被你猜到了。”和他的外表截然不同,老鼠的聲音卻是意外的好聽,低沉優雅,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貴氣。


    “沒錯,那些都是我的手下,目的隻是讓我找到借口進到房子裏找到這本筆記。”他揚了揚手中的綠殼本,得意道,“縱然這棟房子有大妖怪在守護,但是當它不在的時候,被主人主動邀請的我就能輕鬆進入了,哼哼哼,你們怎麽也不會想到吧。自以為自己在就萬無一失,連這麽重要的東西都隨便放在壁櫥裏,隨便一找就找到了。”


    “我有一件事想不通,”獨眼鼠妖不動,言白也不動,他繼續問,“那些老鼠身上為什麽沒有妖氣。”


    “哈哈哈哈哈,”鼠妖大笑起來,這時候他的兩隻手都已經恢複成了爪子,身後還長出一條黑油油的像鞭子般的尾巴拖在地上,“正因為這樣,你們才沒有起疑不是嗎?如果其中任何一隻有妖氣,你們都會立刻發現吧,到時候我得到友人帳就不會這麽容易了。我就是利用你們的輕視!哈哈哈哈沒想到吧。”


    他的尾巴也像蟒蛇一樣在空中狂舞,把地板打的啪啪直響,連整間屋子都在微微震動,天花板上掛著的吊燈哐當哐當來回晃動。


    晃了一會兒,尾巴突然在空中一頓,鼠妖毛茸茸的臉上露出一個稱得上恍然大悟的表情:“你一直不攻擊我,在這兒問東問西的,不會是……攻擊不了吧。”


    言白吐了吐蛇信,沒說話。


    見他默認,鼠妖更加得意了,嘿嘿嘿笑道:“我就說從你的氣息來看明明是大妖怪的魂魄,怎麽靈力這麽稀薄。本來還以為你是故意把靈力隱藏了,知道我剛才想起了一個傳說。”


    他背著手,叉著腿來回踱了幾步:“讓我想想,那還是在一百多年前聽說的。傳說中有一隻蛇妖的妖魂,自甘下賤成為一個陰陽師的式神,最後為了他抗下血誓的反噬元氣大傷,就此銷聲匿跡。有妖怪說他死了,也有妖怪說他沒死,隻是沉睡了。還有妖怪說,他被封印了。當年他和那名陰陽師聯手把九尾狐封印到石頭裏,大概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最後落得個那樣的下場。”


    鼠妖停下腳步,扭頭盯著言白:“傳說中那個蛇妖鱗如玄墨,眼睛血紅,就像你這樣。你就是那個蛇妖白吧。”


    一片安靜裏,夏目擔心地望了眼黑色小蛇,它安靜地昂著頭立在地上和鼠妖對視,一動不動,像是沒聽出對方話語中的諷刺。


    鼠妖晃了晃腦袋歎息:“哎,何必呢。如果不是你這麽傻,現在我根本不是你的對手,你動動尾巴就能”他話還沒說完,就見黑色的蛇影在空中一閃而過。


    “按死我。”鼠妖瞪著眼,吐出剩餘的話,不知所措地抬起手。


    隻見他的左手臂上隻有毛茸茸的黑色長毛和血粼粼的端口,端口處肌肉血管還在蠕動,像是它們的主人一樣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言白一甩尾巴將友人帳打向夏目的方向,自己的身體和鼠妖的斷臂同時砸在了地板上:“現在我也可以。”


    鼠妖被激怒了,不光失去了左手,拿到手的友人帳就這麽泡湯,還被眼前落魄的蛇妖如此嘲諷!


    他張開嘴,發出尖利的嚎叫聲,聲音淒厲尖銳,震得窗戶上的玻璃都出現了裂痕。


    下一秒,鼠妖就徹底化為原形,變成一隻一人多高的巨鼠,撐破了身上的衣服。在衣料的碎片裏他朝地上還沒他尾巴長的小蛇撲了過去。


    夏目抱著友人帳,睜大眼,驚訝地發現小蛇竟然在這一瞬間身型暴漲,化為一條一米多長的粗壯黑蛇和鼠妖纏鬥起來。他們沒有用什麽法術,就是依靠最原始的動物肉身進行戰鬥,巨鼠雖然失去了一隻爪子,但他的牙齒也可以充當撕碎物體的利器。而黑蛇不知為何一直沒有噴出過毒液,而是依靠他的尖銳獠牙和堅硬鱗片勉強和巨鼠鬥了個齊平,這還是在蛇類天生克製鼠類的情況下。


    現在連夏目也看得出白無法完全壓製住鼠妖,他之前的遲遲不動也正是由於這個原因。


    巨鼠和黑蛇的纏鬥將原本就淩亂的房間破壞得更為徹底,他們糾纏在一起,從房間的壁櫥邊滾到了窗戶下,一路上巨鼠一爪就粉碎了書架的半麵,上麵殘留的最後幾本書掉下來,砸在兩隻妖怪身上劈裏啪啦亂響。


    隻有這種時候,夏目才憤怒自己為什麽不懂如何運用靈力,不說像名取先生那樣作為除妖人,至少可以像祖母那樣可以用棒球棍攻擊妖怪,這樣他還能幫上忙,在這種貓咪老師不在的情況下。


    他剛想到那隻招財貓,就聽見一聲“看招——”一個白色的球狀物從窗口彈了進來,一下砸在鼠妖的頭上,把後者砸的暈頭轉向,爪子失去了攻擊方向,在空中亂舞。不幸的是言白開始防備他的攻擊,沒想到他中途變招,一不小心被亂揮的爪子撓了個正著,一條深深的傷口出現在蛇身上,露出裏麵的紅色血肉,連傷口旁邊的鱗片都倒翻起來。


    斑化為原形,龐大的身體一時間將整個房間擠得滿滿當當,一口咬在鼠妖的脖子上,像狼咬住獵物一樣來回甩了甩頭,就把鼠妖扔了出去。


    這時候大老鼠已經奄奄一息了,他尖叫一聲,化為一團黑氣從窗口翻了出去,斑卻不依不饒地緊跟著跳出去追擊。


    夏目連忙跑到已化為原來體型的小蛇身邊,跪在它旁邊彎下腰:“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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