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之南回府之際天以大亮。因雲熙喜靜,所以金府的內院靠近後山,較為偏僻。


    她攝手攝腳的靠近後院大門,手上輕輕用力推上門板,“吱呀”一聲,門緩緩打開。


    “小姐,你可嚇死我了。”門背後的金桔見到來人,大鬆一口氣,語氣嬌嗔,低聲的責備著。


    “哎喲,好金桔,你才嚇死我了,我還認為爹來了呢。快快,小姐我一夜沒睡,困死了。”


    “哼,你在外風流快活一夜,我就在這傻傻地等一夜,你還好意思困了?”金桔雙目一瞪,低吼道。


    瞧瞧,這都是什麽世道?咱倆到底誰是小姐啊?金之南訕訕地笑道:“誰讓咱金桔得我心呢?好了好了,快走了,待會被爹發現小姐我就死定了。”


    “小姐,不是我說你,你也太不爭氣了,賭個牌九就把自己輸給成世子了,要是我……”


    “什麽?”金桔的話還未說完,隻聽見一聽暴怒地大吼頓時響起,連同地麵都驚得抖上幾分。


    金之南和金桔同時嚇得渾身一震,緩緩抬頭,看著麵前橫眉怒目,火氣滔天的金勇,再次嚇得一震。雲熙在一旁也是一臉怒容,卻又暗含擔憂與心疼。


    “金桔,你說小姐賭牌九居然把自己輸給了成世子,此話當真?”金勇冷冷地問道。


    金之南期盼地望向這個關鍵時候就牆頭草的丫頭,眼露乞求,袖子中的手死死的扯住金桔的裙擺,暗暗示意。


    金桔微微抬頭看了金勇一眼,頭還未抬平便嚇得垂了下去,一副怕得快哭的樣子。


    金之南見狀眼露絕望,關鍵時刻,這丫頭又要出賣我了,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爹,娘,這事吧,女兒都已經解決了。你們放心吧,女兒起得太早,好困哦,哎喲,眼睛都快爭不起了,我先去補個回籠覺啊。”話音剛落,隻見一個閃電般的身影頓時消失。


    金勇指著那早已看不見身影的方向,氣得手指猛顫,“你,你看,看這丫頭……”


    雲熙見狀,急忙安慰道:“你也別急,這丫頭行事素來有分寸,咱們就別太憂心啊,依我對女兒的了解,她定不會做出什麽傷風敗俗之事。”


    “哎,自家女兒我還不清楚嗎?我當然相信她,可是到底是女兒家,徹夜不歸,我能不擔心嗎?”


    “好了好了,我找個機會和她聊聊。”


    金勇勉強點點頭,“隻有這樣了。”對著麵前的金桔,怒哼一聲,“每次給小姐留門的就是你吧,你自幼跟隨小姐,吃穿用度與她無異,小姐也一直待你親如姐妹。可關鍵時刻,你怎可與小姐一起胡鬧呢?處處為她欺上瞞下,扣你一年月錢,以示懲戒。”


    金桔心中委屈至極,老爺啊,這關鍵時刻,哪是我跟小姐一起胡鬧啊?而是小姐逼著我跟她胡鬧啊!金桔看著二人漸漸消失的身影,忍不住發出一聲淒涼的悲鳴。正在睡眠中的金之南聽聞猛地睜開眼睛,不懷好意一笑。哈,這下金桔又被扣了多少月錢了?是一個月,兩個月,還是半年呢?叫得比以往都淒慘,難道更多?


    夜晚,一輪圓月高高的掛在漆黑的天幕上,繁星點點,閃出淡淡的光輝與銀白的月光相互輝映,儼然一副渾然天成的清雅錦繡。


    燕國皇城背靠數座山脈,九座山峰連為一體,宛如一條蜿蜒盤旋的巨龍。夜晚的月光劃過精致的皇宮,給朱紅高牆內外灑下一片朦朧銀白的光,顯得神秘而安靜。飛簷上的兩條巨龍,金鱗金甲,活靈活現,似欲騰空飛去,皇城內外處處彰顯著至高無上的雄渾霸氣!


    未央宮乃皇後之所。樓宇大氣磅礴,金碧輝煌,奢華至極。縱然在這樣漆黑的夜裏,這裏依然亮如白晝,燈火輝煌。


    數十名宮人手端精致托盤井然有序地進入未央大殿,在這至高無上的皇權麵前,人人謹小慎微,卑躬屈膝。一張碩大的黃金案桌立於大殿正中央,上麵擺滿了各色各樣的精致菜肴,上至飛禽走獸,下至水中遊物,世間名貴之物全聚與此,足足八十盤之多,極其奢華。


    殷後身穿以紅黃兩色為主的金銀絲繡成的百鳥朝鳳朝服,兩袖邊繡著幾朵大紅牡丹,色澤鮮豔,極其生動。頭頂百寶朱釵,雍容華貴,在燈光的照耀下,直射出耀眼的光,高貴之極,讓人不敢直視。


    殷後對著四周輕揮鳳袍,一時間寬敞的大殿之中一片安靜。她儀態萬千地坐在黃金案桌前,嘴角帶笑,和藹的說道:“玥兒,你可有些日子未到母後宮中,若非再三去請,還不知何時能見我兒?”


    賀蘭玥似乎有些不為所動,隻是淡淡說道:“兒臣近來公務繁忙,所以未曾來向母後請安,還請母後莫怪。”


    殷後得體一笑,“皇兒乃當朝太子,未來君王,自然日理萬機。”看著這個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兒子,殷後暗含驕傲,隨即想到什麽,不禁輕歎一口氣,“皇兒,你父皇老了!”


    原本一臉淡然的賀蘭玥一聽此言神色微微一變,有些詫異地看向桌對麵那個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這大燕王朝該換主人了!”殷後眼眸中犀利一閃而過,低沉地說道:“太醫院來報,你父皇的病情又加重了,若是再這樣下去,怕是撐不過明年的冬天。最近三皇子一脈極不太平,穆貴妃每日頻繁出入乾坤殿,求將南平宋郡王府的明珠郡主賜給三皇子為正妃。這其中的深意,你可明白?”


    賀蘭玥冷冷一笑,“兒臣明白。宋郡王旗下掌管八萬禁衛軍,現在的禁衛軍首領乃宋郡王一手提拔,充其量是個空殼子而已。得到宋郡王的支持等於控製了大半個皇城。哼,好計謀!”


    殷後讚同地點點頭,“宋郡王雖然旗下掌管八萬禁衛軍,可是比起金將軍手握王朝三分之一的軍權,成王府手握二十萬大軍還是稍遜一籌,不過三皇子若是得此助力也是如虎添翼。”


    “皇兒現在已經手握朝中三分之一的兵權,若是能得金家支持,那麽就算不能拿到你父皇手中的另一部分軍權,這大燕主子的位置仍然是你,無人能撼動!”殷後緩緩說道:“母後已經奏請你父皇,正月初四為你舉行選妃大典,滿朝文武百官需帶其家眷出席,到時你再請求你父皇將金家小姐賜婚與你。雖然聽聞那丫頭無才無德,不過,這也隻是權宜之計!”


    “皇兒,母後老了,殷氏一族雖然也是世家之一,可是風光早已不比從前,母後護不了你多久了!”殷後重重地歎了口氣,低沉地說道。


    賀蘭玥聞言冷冷一笑,“母後當真思慮周到!可是母後似乎忘卻一點,兒臣一路走來究竟靠的是什麽?六年前,犬戎百萬大軍大肆侵略青門關,那一戰青門關內幾乎無一生還,幾十萬平民與數萬將士長埋於此。麵對勢如破竹,長驅直入的犬戎大軍,朝中無人敢於請纓。當穆貴妃一派將兒臣推上風尖浪口時,殷氏家族在哪?母後您在哪?你們在思慮如何明哲保身?如何與我這個即將上戰場可能永不會回來的兒子或者棋子撇清幹係。這就是您……”


    “別,別再說了。”殷後失態地大叫出聲,如同被抽了脊梁的軟體動物,無力地癱坐在那張雕刻龍風圖騰的黃金椅上。


    賀蘭玥見狀不禁大笑出聲來,在這燈火輝煌的夜裏,在這富麗堂皇的大殿之中,聲聲激昂,句句悲涼!


    “兒臣永遠記得進入青門關那一天,城中城外數以萬計的屍體縱橫交錯,遍地狼藉。城中一片漫天大火,像血一樣,紅紅的!兒臣是踏著一具又一具屍體走進城中!世人皆認為那一戰,一個十三四歲,素來養尊處優的天家皇子必敗無疑,焉知那一戰大獲全勝,硬是將犬戎百萬大軍趕之青門關外!班師回朝之日也是兒臣冊封太子之時!這時,我的母後,我的母族殷氏出現了!哼,這麽多年,你們可真是護我周到啊!”


    “皇兒……”殷後自唇間艱難地輕喚出聲,看著眼前這個越來越陌生的兒子,那雙冰冷的眼,最終長歎一聲,“是母後對不起你!可是殷氏自開國以來便是大燕第一世家,其聲名威望無人能及,母後不能讓它毀在我的手中啊!所以才……”


    “哼,所以才決定犧牲我,對嗎?”賀蘭玥嘲諷一笑,“承認吧!在這煌煌皇朝之中,權利至上的世道裏,我們都在為權利而活!為此,我們必須向野獸一樣凶狠,無情,才能立足於天地!”


    “不,不是的。”殷後急忙辯解道,但是看到賀蘭玥眼中的了然和嘲諷,突然覺得一切的言語都是那麽蒼白無力,脆弱不堪。


    “母後,兒臣這把利劍已經出鞘!在被自己至親之人推上死亡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光見血!所以,收起那點可笑的親情吧,殷氏到底是世家之一,您到底是當朝皇後。所以,我依然當你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但是請記住,誰是主,誰是次?兒臣言盡於此,先行告退。”


    話音剛落,賀蘭玥絕然轉身,向著漆黑的殿外揚長而去。無數璀璨繁星照耀在那抹剛硬的身影上,縱然如此,卻難掩一身落寞與悲涼!


    殷後頓時癱坐在地,絕望地看著那個漸行漸遠,最終消失不見的身影。緩緩抬頭,大殿金碧輝煌的天花頂上一縷刺眼的金光猛地襲來,她不禁伸手遮住雙眼,在這看似至高無上,富貴榮華的皇宮之中半生沉浮,我換來的究竟是什麽?是這金碧輝煌,奢華至極卻刺得自己都不敢直視的中宮大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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