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麟直到現在都沒說,我便知道，他不願意告訴我有關那位“老朋友”的事情，至少，暫時是不願意的。
所以，我也就沒有開口問他。
和林清麟在一起就是這樣,很多事情你無法從他口中知道,要麽,從別人口中探知一二,要麽,就得靠猜的。
猜硬幣,尚且有分正反兩麵，而猜人，同樣是有往好的方麵去想,與往壞的方麵去想，兩種可能。
但對於猜測林清麟的心思，我卻知道，隻有一種可能――他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在這道德飽受考驗的世道裏，林清麟卻是為數不多的，本質中守著老一輩的傳統的那一類人――但他本身性格，其實是極自由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在驅鬼師界，才會是最優秀，但同時也最“離經叛道”的奇葩。
沒靠近他以前，我覺得他像風，淩厲時可化為刀鋒，平日裏顯得肆意又瀟灑。
接近他以後，我卻越來越覺得他其實像水――
上善若水，利萬物而不爭……
有林清麟作陪，我在不知不覺間，把他帶回來的宵夜，全都裝進了肚子裏。肚皮被撐起來，我作痛苦狀地爬回了床上。
林清麟也由著我癱在床上，自己收拾了下，走進浴室洗澡了。
我先是翻了個身，趴在床上，想看看電視。結果肚子被壓著，很不舒服，便掙紮著坐了起來。我像和尚打坐一樣盤著腿，將腰板挺得很直，以免肚子受到壓迫。
我視線對著電視屏幕，耳朵裏卻在聽從浴室傳出來的水聲，腦子裏，則在胡思亂想：我吃太飽都這樣難受了，想那大腹便便的孕婦，還真是不容易啊……
許是老天爺看不過眼我這麽逍遙，不過眨眼瞬間，電視聲音聽不見了，浴室水聲也聽不見了，我瞪大了眼，有一個聲音拚命地往我腦袋裏鑽，我急得冒汗，卻半點也阻止不了――
好痛……
救救我……
誰來……救救我……
如同從十八層地獄艱難破冰而出的聲音，雖是在呼救，卻充滿了冰冷的絕望――
連帶著讓我的心，也凍得像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一樣……
除了“她”的聲音，我連時間都感覺不到了。
突然間知覺恢複時，先是一陣痛苦的麻癢，緊接著，就是嘩啦啦一片聲音的倒灌！
那種感覺，簡直就像是有一雙手抓住了我，然後猛然將我捏緊――壓迫從四麵八方襲來！
幸虧垃圾桶就在我伸手夠得到的地方，否則，我噴出口的穢物，就要玷汙這雪白的床單了！
剛剛吃進肚子裏的美味宵夜，還沒在我胃裏麵呆暖和，就被我全數吐了個幹淨！
我一邊難受地持續嘔吐，另一邊，手指摸到電視遙控器，餘光一瞥，將電視聲音“+”的按鍵，猛按了好幾下！
好不容易惡心的感覺消停些了，我扯過幾張麵巾紙，擦了擦嘴，然後動作極為迅速地一把抓起垃圾桶裏套著的塑料袋，三兩步衝出了房間……
林清麟擦著頭發，打開浴室門走出來時，我坐在床上，抬起頭，對他笑了笑……
兩人躺在床上，還未入睡時，我睜眼盯著天花板，開口問他：“林先生，我們什麽時候離開b市？”
“……再等幾天……我朋友那遇到了點麻煩，需要我幫忙……”
“……”
我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我做了一個夢。
我夢見了許久未見的呂魏。
我感到很驚喜，連忙問他怎麽在這？
我問他是不是知道我很惦記著他，所以特地來見我？
再問他是不是什麽“灰飛煙滅”、“魂飛魄散”都是假的，其實，他還好好的？
可呂魏看著我，就是不說話。
他一直看著我。
我急得團團轉，不停地求他開口說話，我說不管他想要什麽，我都會盡量幫他的！
忽然間，眼淚就從呂魏的眼中滑了下來――
他還是看著我，卻開口了――
“我想見張越……”
他像是止不住一般，不停地對我重複著道：“我想見張越……我想見張越……我想見……”
我正揪心著，不知該怎麽辦才好，卻在突然間，看見呂魏的模樣起了變化！
我嚇得後退一步。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呂魏的身體變成了模糊的黑影，接著像橡皮一樣拉長，追著我，繞到了我的身上！
被纏上的冰冷滑膩的感覺，讓我駭得拚命大叫！
它纏得越來越緊――
我瘋狂地想要掙脫，嘴裏嚷嚷著什麽！
突然！我發現，自己叫出來的聲音，竟都變成了淒厲的女聲――
“好痛――”
“救救我――”
我被嚇醒了。
醒來的那一瞬間，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裏？
然後我發覺自己手裏正抓著什麽――視線向上，對上了林清麟暗含關切的目光：“做噩夢了？”
我怔愣著，點點頭。
林清麟抬起他被我抓著的手，順勢，執住我的手：“你剛剛在喊‘救命’――夢到了什麽？怕成這樣？”說著，他擦掉了我額頭上的涔涔冷汗。
我握緊了他的手……卻說不出話來。
林清麟安靜地，任由手被我握著。
過了好半晌，我突然抬頭看他：“林先生――”
“嗯？”他輕哼，異常溫柔。
“上次出現幻象的那個，可以教我嗎？”他之前說過，我想學，他會教我的。
林清麟似是微微一愣，問我：“你為什麽想學？”
我咬咬唇：“我想……”
林清麟憑他敏銳的直覺，猜到了原因：“是因為呂魏？”
我撲棱著雙眼看著他，滿懷期待的模樣，但沒有否認他的說法。
林清麟的表情卻嚴肅起來，“行不通的……”
“什麽？”
“幻象重現，隻能用在不具靈識的動物身上。”林清麟盯著我的眼睛，幾乎是一字一頓地道：“施術對象，不能是人，更不可能是鬼。”
“……”
似是不忍我臉上露出的悲傷表情，林清麟難得對我用上了勸說的口吻：“尉遲，我們救不了所有的人――你明白嗎？”
“我明白。”我很快回答道。
是的，我明白。無論是在以前，我還沒認識林清麟，隻想照顧好阿悠那時，還是後來決心要跟林清麟學本事，有了些雄心壯誌的日子……我也從沒想過要當救世英雄。
我的想象力不夠豐富，閉上眼，我無法臆想出我不認識的普天下的百姓在受著什麽苦，可我現在隻要一閉上眼，就能看到，呂魏無聲流淚的模樣。
第二天，林清麟出門後，我把小十約了出來。
“你是說，你決定告訴林清麟了？”對於我的決定，小十顯得很驚訝。
“也不全算告訴他……”手中一杯熱飲，我沒有喝，隻是捧著，汲取絲絲的溫暖：“我不會告訴他女鬼對我產生的影響，也沒打算讓他冒險去解決這件事――隻打算對他說，傳聞b大遊泳館的建築工地地底埋了什麽不詳的東西，讓他幫忙去看一眼，看能不能發現什麽……”
小十一副全然支持我的模樣：“我讓司空坤也一起去，他們兩個人，好有個照應。”
“嗯，”我點點頭：“如果他們能想到什麽輕鬆解決的辦法，那當然是最好――但如果不能，也好讓我心裏有個數，知道對方到底是有多難纏……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嗯，你這麽說也有道理……”小十點頭，露出微笑道，“不管怎麽說，你肯讓林清麟參與進來，我總感覺放心很多。”
我跟著一笑。
“你怎麽了？看上去好像沒什麽精神――”小十想到了什麽，眉頭一皺：“莫非，昨天晚上又？”
見我點了點頭，小十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這樣下去，你能撐得住嗎？”
我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沒事的……”
我會，沒事的……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欠的一更，周末還上……麽麽~~
所以，我也就沒有開口問他。
和林清麟在一起就是這樣,很多事情你無法從他口中知道,要麽,從別人口中探知一二,要麽,就得靠猜的。
猜硬幣,尚且有分正反兩麵，而猜人，同樣是有往好的方麵去想,與往壞的方麵去想，兩種可能。
但對於猜測林清麟的心思，我卻知道，隻有一種可能――他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在這道德飽受考驗的世道裏，林清麟卻是為數不多的，本質中守著老一輩的傳統的那一類人――但他本身性格，其實是極自由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在驅鬼師界，才會是最優秀，但同時也最“離經叛道”的奇葩。
沒靠近他以前，我覺得他像風，淩厲時可化為刀鋒，平日裏顯得肆意又瀟灑。
接近他以後，我卻越來越覺得他其實像水――
上善若水，利萬物而不爭……
有林清麟作陪，我在不知不覺間，把他帶回來的宵夜，全都裝進了肚子裏。肚皮被撐起來，我作痛苦狀地爬回了床上。
林清麟也由著我癱在床上，自己收拾了下，走進浴室洗澡了。
我先是翻了個身，趴在床上，想看看電視。結果肚子被壓著，很不舒服，便掙紮著坐了起來。我像和尚打坐一樣盤著腿，將腰板挺得很直，以免肚子受到壓迫。
我視線對著電視屏幕，耳朵裏卻在聽從浴室傳出來的水聲，腦子裏，則在胡思亂想：我吃太飽都這樣難受了，想那大腹便便的孕婦，還真是不容易啊……
許是老天爺看不過眼我這麽逍遙，不過眨眼瞬間，電視聲音聽不見了，浴室水聲也聽不見了，我瞪大了眼，有一個聲音拚命地往我腦袋裏鑽，我急得冒汗，卻半點也阻止不了――
好痛……
救救我……
誰來……救救我……
如同從十八層地獄艱難破冰而出的聲音，雖是在呼救，卻充滿了冰冷的絕望――
連帶著讓我的心，也凍得像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一樣……
除了“她”的聲音，我連時間都感覺不到了。
突然間知覺恢複時，先是一陣痛苦的麻癢，緊接著，就是嘩啦啦一片聲音的倒灌！
那種感覺，簡直就像是有一雙手抓住了我，然後猛然將我捏緊――壓迫從四麵八方襲來！
幸虧垃圾桶就在我伸手夠得到的地方，否則，我噴出口的穢物，就要玷汙這雪白的床單了！
剛剛吃進肚子裏的美味宵夜，還沒在我胃裏麵呆暖和，就被我全數吐了個幹淨！
我一邊難受地持續嘔吐，另一邊，手指摸到電視遙控器，餘光一瞥，將電視聲音“+”的按鍵，猛按了好幾下！
好不容易惡心的感覺消停些了，我扯過幾張麵巾紙，擦了擦嘴，然後動作極為迅速地一把抓起垃圾桶裏套著的塑料袋，三兩步衝出了房間……
林清麟擦著頭發，打開浴室門走出來時，我坐在床上，抬起頭，對他笑了笑……
兩人躺在床上，還未入睡時，我睜眼盯著天花板，開口問他：“林先生，我們什麽時候離開b市？”
“……再等幾天……我朋友那遇到了點麻煩，需要我幫忙……”
“……”
我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我做了一個夢。
我夢見了許久未見的呂魏。
我感到很驚喜，連忙問他怎麽在這？
我問他是不是知道我很惦記著他，所以特地來見我？
再問他是不是什麽“灰飛煙滅”、“魂飛魄散”都是假的，其實，他還好好的？
可呂魏看著我，就是不說話。
他一直看著我。
我急得團團轉，不停地求他開口說話，我說不管他想要什麽，我都會盡量幫他的！
忽然間，眼淚就從呂魏的眼中滑了下來――
他還是看著我，卻開口了――
“我想見張越……”
他像是止不住一般，不停地對我重複著道：“我想見張越……我想見張越……我想見……”
我正揪心著，不知該怎麽辦才好，卻在突然間，看見呂魏的模樣起了變化！
我嚇得後退一步。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呂魏的身體變成了模糊的黑影，接著像橡皮一樣拉長，追著我，繞到了我的身上！
被纏上的冰冷滑膩的感覺，讓我駭得拚命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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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我發現，自己叫出來的聲音，竟都變成了淒厲的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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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我――”
我被嚇醒了。
醒來的那一瞬間，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裏？
然後我發覺自己手裏正抓著什麽――視線向上，對上了林清麟暗含關切的目光：“做噩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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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麟抬起他被我抓著的手，順勢，執住我的手：“你剛剛在喊‘救命’――夢到了什麽？怕成這樣？”說著，他擦掉了我額頭上的涔涔冷汗。
我握緊了他的手……卻說不出話來。
林清麟安靜地，任由手被我握著。
過了好半晌，我突然抬頭看他：“林先生――”
“嗯？”他輕哼，異常溫柔。
“上次出現幻象的那個，可以教我嗎？”他之前說過，我想學，他會教我的。
林清麟似是微微一愣，問我：“你為什麽想學？”
我咬咬唇：“我想……”
林清麟憑他敏銳的直覺，猜到了原因：“是因為呂魏？”
我撲棱著雙眼看著他，滿懷期待的模樣，但沒有否認他的說法。
林清麟的表情卻嚴肅起來，“行不通的……”
“什麽？”
“幻象重現，隻能用在不具靈識的動物身上。”林清麟盯著我的眼睛，幾乎是一字一頓地道：“施術對象，不能是人，更不可能是鬼。”
“……”
似是不忍我臉上露出的悲傷表情，林清麟難得對我用上了勸說的口吻：“尉遲，我們救不了所有的人――你明白嗎？”
“我明白。”我很快回答道。
是的，我明白。無論是在以前，我還沒認識林清麟，隻想照顧好阿悠那時，還是後來決心要跟林清麟學本事，有了些雄心壯誌的日子……我也從沒想過要當救世英雄。
我的想象力不夠豐富，閉上眼，我無法臆想出我不認識的普天下的百姓在受著什麽苦，可我現在隻要一閉上眼，就能看到，呂魏無聲流淚的模樣。
第二天，林清麟出門後，我把小十約了出來。
“你是說，你決定告訴林清麟了？”對於我的決定，小十顯得很驚訝。
“也不全算告訴他……”手中一杯熱飲，我沒有喝，隻是捧著，汲取絲絲的溫暖：“我不會告訴他女鬼對我產生的影響，也沒打算讓他冒險去解決這件事――隻打算對他說，傳聞b大遊泳館的建築工地地底埋了什麽不詳的東西，讓他幫忙去看一眼，看能不能發現什麽……”
小十一副全然支持我的模樣：“我讓司空坤也一起去，他們兩個人，好有個照應。”
“嗯，”我點點頭：“如果他們能想到什麽輕鬆解決的辦法，那當然是最好――但如果不能，也好讓我心裏有個數，知道對方到底是有多難纏……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嗯，你這麽說也有道理……”小十點頭，露出微笑道，“不管怎麽說，你肯讓林清麟參與進來，我總感覺放心很多。”
我跟著一笑。
“你怎麽了？看上去好像沒什麽精神――”小十想到了什麽，眉頭一皺：“莫非，昨天晚上又？”
見我點了點頭，小十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這樣下去，你能撐得住嗎？”
我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沒事的……”
我會，沒事的……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欠的一更，周末還上……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