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奶娘那邊的調查出來,已經是幾天之後了。


    接過奶娘遞來的一遝紙張,蒼純大略瀏覽了下,上麵記敘的都是寧家三姐妹自她們入學以來在背後的小動作,以及三人平日裏的明麵上暗地裏的為人行事。


    如她所想,寧朵兒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喜怒形於色的小姑娘了,學會了隱藏心思,學會了降低他人的防備,學會了伺機而動。


    不過,畢竟還隻是個十八九歲的姑娘,便是再有心機,也做不到全無痕跡,更不要說正經地去調查了。


    到底是被寵著長大的,真說起來,她還沒有兩個妹妹寧蘭兒和寧菲兒強,尤其是……


    蒼純嘴角勾起一個自嘲的笑容,倒是她掉以輕心了,竟沒想到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居然能想到借刀殺人。


    若是不看調查,她大概不會想到原以為的偷聽居然是他人有心的算計。


    “姑娘,你打算怎麽做?”駱婭眉頭微皺沉聲問道。


    調查報告她早就看了,知道居然有人想利用自家姑娘,她已經動過一次怒了,這會仍麵色陰霾。


    “不用我做什麽。”蒼純合上調查報告,淡淡吩咐道:“將這份調查報告謄抄兩份,分別送到姆媽和阿娘手裏。”


    頓了頓,補充道:“同一時間送去。”


    對於雙親,她總想做到不偏不倚,連細節都盡量注意。這也是無奈,誰讓那兩人最喜歡在這事上錙銖必較?


    雖說她們從不將之表現在自己麵前,但她也不想她們二人背著她起爭執。


    “知道了。”頓了頓,駱婭有些不甘道:“不用說些什麽?”比如讓蒼相和越相好好收拾一下那對姐妹?


    蒼純失笑,奶娘和乳娘一樣,平日精明能幹,一遇上她的事就失了方寸。


    “不用。”她雖厭惡她們妄圖利用她。但也不屑花大力氣去和她們認真計較。


    當然,前提是她知道,阿娘和姆媽一定不會放過那對姐妹。


    見她態度堅決,駱婭也不好說什麽,隻能領了命去辦事。


    令韻見她匆匆來匆匆去,臉色都不太好,不由便有些擔心是不是出了事,隻是姑娘沒說,她也不好多嘴去問。


    雖如此,她臉上不免便帶出來些。蒼純見了,為免乳娘憂慮,便將事情和她說了遍。


    駱婭脾氣那麽好都生氣了。令韻一向是個風風火火的,這一聽頓時不得了了,暴跳如雷道:“寧家算個什麽東西!居然敢把算計動到姑娘身上,打量著蒼家和越家都是死人不是!不行,不能就這麽算了!外麵的事我管不了。還收拾不了她們兩個小蹄子不成?”


    說著,就要往外走去,蒼純趕緊遞了個眼色,千樹四人立刻衝上去將人拉回來。


    對於姑娘說的事,她們四個也義憤填膺,覺得寧家那兩姐妹簡直不知所謂。居然想要把她們姑娘當槍使!欺人太甚!


    若非知道瞞不過姑娘,她們是十二分願意放放水,讓令媽媽衝出去收拾她們。


    “姑娘!”抵抗不住四大丫鬟的力道被拉回來。令媽媽怒瞪了她們一眼,隨即對著蒼純不滿道。


    “乳娘,你要相信我。”蒼純聲音不大,語氣卻很認真。


    被她那雙平靜的眼眸看著,令韻胸中的怒火一點一點消散。臉上的怒色漸漸被欣慰取而代之,良久。聲音慈愛道:“姑娘長大了。”


    她從不像那些外人那樣認為姑娘懦弱,但她卻擔心姑娘太過清高,骨子裏太過驕傲,尤其像今天的事,姑娘絕不會怕事,但卻可能因為不屑和對方計較而放過對方。


    但從姑娘的神情看,自己以往的擔憂可能多餘了。


    其實令韻的想法並非多慮,如果蒼純真的僅僅是她看著長大的蒼純,如果蒼純沒有拜了那麽一個強悍的師父,如果蒼純沒有在那個大染缸般的蒼家走上那麽一圈,她無疑會往令韻所擔憂的方向成長。


    太過驕傲的人,很容易被驕傲綁縛住手腳。


    好在,那些都是如果,蒼純終究長成了現在的蒼純,表麵不動聲色,內裏卻是一頭凶獸。


    蒼純聞言笑笑,神態仍舊帶著“身不由己”的羞怯靦腆,前世在蒼家看過那麽多爭鬥,她很清楚,退一步海闊天空這句話很多時候都隻能安慰人,現實生活中更多的是退一步得寸進尺。


    對於那些冒犯自己的人,若是第一次不給個狠狠的教訓,讓對方怕了,膽寒了,那結果隻會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態萌發。


    她從不是拖遝的性子,自然希望一次性解決問題,以絕後患。


    令韻沒有繼續追問,姑娘的事情一向不瞞她,她早晚都會知道的。


    更何況,冷靜下來後,她也能從姑娘的行為中猜到她的用意,蒼相和越相雖然不對付,但對共同的女兒卻是如出一轍的護犢子。


    寧家三姐妹的下場,已經注定了。


    “你說蒼純會怎麽做?”知著院中,晏淵冰也在猜測蒼純會有的後續動作。


    和蒼純不同,他當時就將所有的可能都猜測了一遍,包括他們聽到那段對話是他人有心設計的。


    比起蒼純,在皇宮長大的他更懂得不能小看任何一個人,尤其是那些看著弱小無害的人,也更習慣去懷疑一切偶然和巧合。


    薛映聞言皺了皺眉,看向自家主子的目光已經和往日有了不同,若非主子說出來,他自己根本發現不了其中的關節。更令他意外的是,主子平日看著暴躁易怒,卻把什麽都看得那麽透徹。


    那些隱藏在深處的城府算計,由他說來如同吃飯喝水一般,輕描淡寫,司空見慣。


    眼底是幾近殘忍的冷漠。


    他不是沒想到自家主子不簡單,卻沒想到這樣厲害。


    這般直指要害的通透明澈,怕是很浸淫官場多年的人都無法比擬。


    “綠姬的話,大概會直接告訴李蓉吧。”並非薛映小瞧人,而是他自逞自己若是遇到這種事,比如知道暗衛營中一起長大的小夥伴被人算計,肯定想不到其他,會找對方直言相告。


    “……不會。”晏淵冰沉默了一瞬才做出回答,語氣卻很是肯定。


    他其實也沒有任何根據,隻是直覺地認為蒼純不會這樣做。


    薛映卻不知道,有了之前的震撼,他隻當主子慧眼如炬,見解高深。


    接下來幾天都很平靜,仿佛之前並沒有發生什麽事,但也隻是仿佛。


    “六姐,這樣真的不會有問題嗎?那可是綠姬!”住宿區的一座院落中,寧菲兒緊張地摩擦著手中的茶盞,神色不安地問道。


    寧蘭兒眉間劃過一抹憂慮,口中卻道:“綠姬又怎麽樣,還不是黃毛丫頭一個,能有多少算計?還不乖乖入套了?”


    “可是,若是綠姬不管這件事怎麽辦?”


    “那我們也沒有損失,那隻能說明綠姬對李蓉並沒有多少重視,我們盡可以放開手腳行動。”


    “六姑娘、七姑娘,三姑娘來了!”這時,外間丫鬟的通報聲傳來。


    兩人一愣,對視了一眼,趕緊從炕上下來,整理了一下儀容到前麵去迎接。


    穿著鵝黃衣衫的妍麗少女步履輕緩地從遊廊中走來,姿態嫻雅,麵容溫煦,隻眉宇間帶著微不可見的陰狠。


    寧蘭兒和寧菲兒此時因為利用綠姬的事情,都有幾分魂不守舍,一時沒了平日察言觀色的敏銳,沒有發現。


    “三姐,怎麽這時候來……”


    “賤貨!”不等寧蘭兒的話說完,寧朵兒一個耳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甩到她臉上,啪的一聲,隨之而來的是陰森的怒喝。


    寧朵兒是術能師,哪怕不是體能係術能師,力氣也不小,又是忍耐許久之後怒極之下動的手,自然沒有保留,寧蘭兒的臉立時便紅腫了起來,嘴角溢出一抹血絲,身體更是被衝力帶著噔噔噔後退了好幾步。


    不論是寧蘭兒本人還是旁邊寧菲兒都愣了,臉上卑微討好的笑容也定格住了,看著說不出的古怪。


    “你們這兩個吃裏扒外的白眼狼!”寧朵兒卻沒有愣神,手中兩團水球兜頭淋到她們臉上,啪啪啪啪的聲音響起,她動作迅疾地各甩了兩人兩個耳光,麵色猙獰道:“我好吃好喝供著你們,還把你們送來官學,你們不僅辦不好事,居然還敢背叛我!”


    “三姐,你在說什麽啊?”寧蘭兒已經回過神來,聞言心裏雖然慌亂,臉上卻竭力裝出一副茫然的表情。


    “裝!你再給我裝!”寧朵兒一把揪過她的頭發,貼著她的臉陰測測道:“我倒是小看了你們,居然連綠姬的主意都敢打。”


    此言一出,寧蘭兒和寧菲兒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平靜了,雙雙花容失色,目露驚恐。


    “三姐……我們……”寧菲兒腦子急轉,想要想到對策,聲音卻控製不住地直發抖。


    她“我們”了半天,還是沒說出個所以然,抬頭對上寧朵兒戲謔的目光,膽子本就不大的她瑟縮了一下,什麽話也說不出了。


    “就是你們兩個賤人,讓我姆媽和我斷絕了血緣關係,讓我這麽多年的苦心謀劃都付之東流!你們說,我該怎麽回報你們?”說到最後一句,寧朵兒的聲音溫柔之極,眼神卻透著瘋狂的恨意,麵色扭曲猙獰,看在寧蘭兒和寧菲兒眼中就如同地獄的索魂之音,齊齊白了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夫君丟過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雪鳳凰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雪鳳凰並收藏夫君丟過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