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蒙隔著自己的光腦屏幕旁觀著屋內發生的事,原本他是準備直接跟去的,但又想起了餘澤認真的警告,最終他決定動用那隻最新的蚊型監視器。那可是他在貪狼的檢查下僅剩的私貨了。


    反正無論如何,戴蒙都想知道餘澤憑什麽那般傲慢,他想見證一切的始末。


    然而當餘澤走進屋內開始和卡洛斯……不,是和烏諾對話時,戴蒙生平第一次懷疑自己的做法,整個人止不住地顫抖。不是害怕,也不是興奮,是對未知存在的好奇而渴望。


    他似乎一腳踩進了全然陌生的領域。


    無論是餘澤俯身吞咽血液的曖昧惑人,還是烏諾繃緊身體狠狠壓抑攻擊本能的執著瘋狂,即使隻是透過屏幕,戴蒙都能感受到他們之間刻入骨髓纏繞在靈魂上的羈絆。


    他知道,這兩個家夥絕對相識已久,也絕對都瘋了!


    是了,如果不是瘋了,怎麽會張口閉口提到神力?難不成他們以為殺了萊拉就能像遊戲裏一樣升級?


    戴蒙一遍遍找著自己所能接受的理由,但緊接著阿瑞斯和潘的強勢來襲,讓戴蒙心裏的懷疑和否定再度被狠狠衝擊。


    連他們都在不斷提到“神明”二字啊!死神,戰神,榮耀之神……


    戴蒙聽著這四個家夥荒誕的談話,隱隱感覺到自己耳邊狂風暴雨般的轟鳴聲。今日之前他還是無神論者,他和星際絕大部分人一樣崇尚科學和真理,但今日的一切幾乎毀了他的世界觀。


    戴蒙終究還是選擇相信,他相信這世上真有神明。因為烏諾和潘對戰的速度力度絕非是人力所及,因為餘澤和潘的唇槍舌戰亦絕非是他那個年紀所能做出。而接受之後以往讓戴蒙疑惑的種種也終於有了答案,他終於明白了為何眾人對餘澤如此特別。


    原來他入不了那些頭領的眼並非是自己太過無能,隻因為這是一場獨屬神明的戰役。


    這是一場神明的戰役。


    餘澤從蛛絲馬跡中點明了戰神的弱點,烏諾彪悍驍勇弄死了戰神的軀體,潘極力忍耐營造出一對一的碾壓局麵。他們或機敏,或強大,或隱忍,或狂妄,交鋒之中火花四溢。


    這是一場神明的戰役。


    神明們拖延時間而又爭分奪秒,上一秒優勢的一方下個瞬間便會轉為劣勢,驚心動魄到讓觀者遺忘了呼吸。


    這是一場神明的戰役。


    無論是哪位神明都因為餘澤的一個動作一句話語而動容,無論是激動亦或是喜悅,餘澤無疑位於這場風暴的中心。


    “這片宇宙,生來便為我匍匐。”


    戴蒙腦海裏不斷浮現出餘澤那句讓他頗為不服氣的話語,可現在他覺得,餘澤說的真的沒錯。


    餘澤自信冷靜地分析耍壞之時,實在是太耀眼了。他戴蒙也是學指揮謀略出身的,卻從未想過這些死板的東西能在幾句話間被玩的出神入化。


    他想今日之後,餘澤在他心裏怕是要取代自己曾最崇拜的指揮家的地位了。


    戴蒙發現自己在這位曾是凡人的神明身上,看到謀略的無數種可能。


    冷靜分析一切的戴蒙漸漸地發現了一些他一開始忽略的東西。他意識到最讓他印象深刻的不是神明間的博弈,而是博弈下的暗潮洶湧。


    無論是烏諾的那句:“早在一開始,老子就為他神魂顛倒了啊。”


    還是潘的那句:“從一開始你便不該對著我墓碑笑的。”


    這在戴蒙聽起來分明都是告白!戴蒙不受控製地腦補了一係列相愛相殺的劇本,然後他就在思緒飄飛之時看到了餘澤對著監視器所做的口型。


    餘澤說——幫我。


    戴蒙覺得自己的亂七八糟的情緒被這一句話攪得更加複雜。其實早在潘翻盤之時戴蒙就在猶豫自己該不該插手幫忙。但他是最善於權衡利弊的指揮家,餘澤和他的交情也沒有到讓他冒著危險相助的地步。


    明明已經打算好冷眼旁觀了,然而當餘澤開口求助之時,戴蒙發現自己根本不想去考慮什麽該死的概率了,他就是想要施以援手。


    這不是為了私人感情,不是為了同學身份,隻為了指揮官的瘋狂,隻為餘澤遞給他一個和神明同盤博弈的機會。


    他戴蒙,在博弈的最後終究是走上了棋盤,甚至成了決定性的棋手。


    “我問你,你……愛上我了?”畫麵上的餘澤正坦然詢問著潘。戴蒙顧不得八卦,他集中心神想要從餘澤的話語裏捕捉他透露的信息,借以配合對方完成逃離的舉動。


    “愛?老實說我並不喜歡這個字眼。那是一種人類的反常行為,是自欺欺人的無聊情感。”許久之後,潘聲音嘶啞地說道。


    餘澤聽到潘那傲慢的話語,麵上有片刻的愕然。這家夥……還真是清心寡欲啊。


    “你似乎很想知道這個答案?然而我雖然能控製死亡,卻沒本事將愛這種抽象的玩意兒具象化。”潘鎮定自若地回答道,他還從容地給自己倒了杯殘餘的威士忌。


    隻有男人自己知道,他的注意力全然不在酒上,因為那醇厚的酒液已有些許溢出了酒杯。


    “將愛具象化啊……記得當初我和你跳的那場自由舞嗎?一場舞蹈,恰好5分鍾。我還記得晚上7點響起的鍾鳴之聲。”


    “不過比起晚上,我更喜歡淩晨三點霧氣升騰的朦朧感。”


    “唔,好像有點扯遠了。我是說,自由舞便是具現愛情的舞蹈。”


    “你這是……暗示我該向你邀舞?”潘放下了分毫未動的酒杯,喉嚨間溢出了低沉的笑聲,言語間皆是“你又在打什麽壞主意”的懷疑。


    他不是不知道餘澤對自己忌憚,所以對方扯到這個敏/感的話題後,他的第一反應便是“這小子又在設陷阱啊”。


    “我可不是烏諾那家夥,我的神魂迄今為止都安穩地留在軀殼裏。”潘直接點出自己不會為餘澤神魂顛倒,然而說是這麽說,他卻還是整理著襯衫站起了身,那遞出的手和彎腰的姿態擺明了是在邀舞。


    餘澤盯著潘遞出的手掌,眉頭皺了一瞬便將手搭了上去。他之前根本就是在信口胡諏,他沒想到潘會誤解成這個意思,不過餘澤倒也不打算點破。


    事實上他確實在暗示別人,但他暗示的是監視器那頭的戴蒙。


    現在是淩晨兩點五十三分,餘澤暗示戴蒙配合自己淩晨三點動手。將有用的信息混雜在漫無邊際的閑談之中,可是他的拿手好戲,隻是不知道戴蒙究竟能領悟多少。


    餘澤至始至終都未懷疑過戴蒙會不會協助自己。那個孩子有野心有天賦,關鍵時刻更是魄力十足,能參與這個棋局的機會他絕不會放過。


    屏幕前的戴蒙凝神細聽著餘澤的每一句話語,他瞬間從餘澤曖昧的言辭中捕捉到了最重要的兩則信息——“淩晨三點”,“霧氣升騰”。


    如今這時代想在造霧太過簡單,甚至連室內最普通的智能都能做到,這對戴蒙這個高材生來說真的毫無難度。但餘澤真的隻是想要一陣虛無縹緲的霧氣擾亂視線嗎?從潘表現出的力量來看,霧氣反而會使他更加警覺吧?


    那麽這個“霧氣升騰”或許是別的意思?戴蒙大腦飛速運轉,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感覺氣氛不夠啊,來點別的聲音?跳舞果然還是要有音樂吧。”餘澤和潘重複著那晚的舞蹈,兩人對視片刻後,餘澤隨意地提議道。


    潘聞言深深看了他一眼,到底是沒有拒絕。智能頓時識趣地放了一首星際最火的《liar(說謊者)》,低緩的男聲漸漸在屋內響了起來。


    樂曲聲讓兩位神明的氣氛暫緩,也讓戴蒙俊美的麵容上浮起了一閃而過的興奮之色。


    餘澤剛剛說了什麽?他說,氣氛不夠,來點別的聲音?哈哈!餘澤的計劃他終於明白了!隻有霧氣是不夠的,還需要“聲音”啊!


    戴蒙修長的手飛速劃過光腦,他冷靜地下達著指令,那頭餘澤和潘手掌一觸即退,淩晨三點的鍾聲就在三方心思各異之時悄然響起。


    而和鍾聲同時出現的還有霧氣和迷霧中餘澤飄忽不定的聲音,餘澤似乎在重複之前的問話,他吐出的話語是:


    “我問你,你……愛上我了?”


    潘被這句話再次攪亂了心神,他顧不得心底浮現的異常詭異的熟悉感,迅速抬起自己的右手。


    早在霧氣出現的一刹那潘就反應過來這是餘澤在放手一搏,他對著聲音的來源運轉神力,冷聲勒令自己右手所指之處禁止死亡。


    這便是他死神的能力。他不讓誰死,誰也不能死!


    然而在他右手所指的相反方向,隱隱約約的血氣讓男人陡然緊繃住身體。


    霧氣很快消散了些許後,潘終於看清了,他剛剛右手所指之處唯有一隻冒著電光的蚊型監視器。男人原本因為舞蹈而柔和的麵容瞬間蒙上了一層陰影。


    怪不得他覺得霧氣中餘澤的那句問話很熟悉。那根本不是餘澤在說話,而是監視器在播放餘澤之前和他對話時的錄音!


    真正的餘澤早就……潘沉默地轉過身,餘澤附身的那具軀體靜靜倒在地上,早已沒了呼吸。他胸口處蔓延的鮮血不斷衝擊著潘跳動的神經,潘反射性地按住了自己瘋狂抽痛的心髒,仿佛被刺穿胸膛的是自己一般。


    原來即使是死神,也有控製不住死亡的時候。


    許久許久,潘揮手打碎了還在循環播放歌曲的智能,暴怒的殺氣將四周的一切震得粉碎。他嘶啞而危險的聲音混著玻璃碎裂的聲音響起,他說的是:


    “餘澤……”


    “liar(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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