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塵師太早就知曉喬珺雲會來,並沒有太過驚訝。隻是當對方直接了當的問她究竟受何人掌控時,不禁還是泄露出了一絲詫異神色,“郡主一直都未有過猜想?答案不是顯而易見嗎?”


    喬珺雲皺緊眉頭,看著清塵師太臉上有了些人氣,不似之前那般平淡無波,不由得將之前那隱隱的一絲猜想從心底翻了出來,窒息般的緊張問道:“黃家?”


    清塵住持嘴角露出淺淡笑意,不說是也不否定,隻是道:“大小姐嫁的如此風光,還要多虧郡主。貧尼看大小姐夫婿未來定是前途無量,也是貧尼將程家往事真相告知郡主的時候了......郡主隻要將事情告知大小姐,那大小姐自會在程家為您籌劃的。”


    雖然清塵住持強製自己冷靜下來,但一瞬間緊縮的瞳孔已經被喬珺雲收入眼簾。


    “我知道!”喬珺雲不受控製的看出聲,見清塵師太震驚的模樣,勉強安撫下激動的情緒,放低聲調自嘲道:“這是你們從頭到尾就開始籌劃的嗎?看來無論師太遁入佛門多久,也都無法忘記真正的主子啊!嗬,果然是我太自大了。早知如此,我當初就應該問出幕後主使,免得現在一切都按照你們的規劃進行!”


    清塵師太並未理會喬珺雲的譏諷話語,隻是嚴肅的追問著:“郡主知道程家當年破敗的真相?這事情除了當年的幾個當事人之外,根本沒有其他人知曉的。”


    “嗤。”喬珺雲就像個叛逆的孩子,斜眼睨著清塵師太,一字一頓的反問道:“那黃家又是如何知道的呢?如果黃家知道這麽多前因後果,那又為何要眼睜睜看著我爹娘哥哥被害死?別與我說一時不查、或者什麽來不及!他們明明知道一切。怎麽會如此狠心的看著我們喬家家破人亡!”


    清塵師太沉下臉,看著喬珺雲一副受了打擊的樣子,回想起當初那時多虧了郡主,才能救出當時毫不知情的她與女兒,心中頓時一陣抽痛,受到屋外清澄潛進她心扉的暗示影響,不由自主道:“當初事情發生的確突然,且我許久未接到上麵給的命令,若不是郡主救了貧尼與大小姐。那今日大小姐也不會有機會穿著嫁衣來告別貧尼!可是......貧尼雖然當初身不由己,但自從貧尼遁入佛門,那邊就又來了消息。貧尼雖不舍大小姐被充作棋子,但......但不如此做的話,您和大小姐更是生存不下來啊。”


    “你不覺得好笑嗎?”喬珺雲一聲歎息,傳到清澄耳中,二人頓時感歎今世的一時不查。又被人當做了棋子。喬珺雲前世久未聽到過黃家傳給自己的消息,在失寵時更是除了皇後與梅妃之外無人關注。可想而知,前世的她早早就被黃家拋棄。


    喬珺雲不知道黃家究竟有什麽打算亦或是陰謀,但今世她能在本以為掌控府內一切的情況下,反而屢受算計,且算計她的人竟是親皇祖母的母家,著實可笑至極。她不會天真的以為黃家是為了給自己的親祖母亦或是娘親報仇,才一直因此於幕後的。


    黃家是皇都極為正統的書香世家,黃家子侄眾多、弟子滿天下。除了入朝為官的大部分之外,其餘也幾乎是享譽溫國的才子。若不是行事低調,尤其在當初她的親祖母黃茗馨誕下現已尋不到蹤跡的俞王,血崩不止而死後,收斂所有動作,那黃家現在的聲勢,絕不會低於所謂的書香世家白家的。


    可問題是。盡量避免與喬珺雲娘親與親皇舅接觸的黃家,竟然早在十六七年前就在娘親與爹爹身邊埋了釘子!而且,黃家故意讓這個釘子以為自己什麽都不用做,隻要帶著所出女兒在喬府明哲保身即可。但等到她喬家隻剩下唯二血脈的時候,卻又開始了動作!


    一個擁有如此龐大人脈的家族,表麵上看著老實,但暗地裏卻妄圖利用喬家唯二血脈布局,不用多說也能知道打的什麽齷齪主意。隻是,黃家算漏了一點......


    喬珺雲在大概闡述過清塵師太的受人所迫之後,就收斂了故意做出的可憐模樣。麵無表情的看著清塵住持滿是疑惑的雙眼,冰冷道:“你有把柄在黃家手上?”


    清塵住持身形一滯,半低著頭艱難道:“貧尼無父無母才會被黃家培養,但貧尼有一幼弟,他是我劉家唯一的血脈。所以......”


    喬珺雲眼神中滿是嘲諷之意,在發現清塵師太眼中的掙紮時。嘲諷之意險些從眼中溢出,“本郡主真的為姐姐覺得不值。懷胎十月艱難生下、且花費十五年照顧的女兒,竟然還不如一個所謂的弟弟重要嗎?師太可知道,姐姐上花轎前,還再三委托我好生照料你呢?師太確定不會後悔?為了你現在不知效忠於誰,是否還真正活著的弟弟,而打算利用了你親生女兒的一片孝心嗎?”


    清塵師太緩緩闔上雙眼,緊繃的嘴角表現出了她此時心中的掙紮。


    喬珺雲毫不給清塵師太猶豫的時間,出口的話語咄咄逼人,“師太,可是你覺得我們喬家對不起你,才使得你寧願毀了喬家唯二的血脈,做黃家手下的棋子呢?哦,抱歉,我忘記師太早已出家,雖然應該心存善念普渡眾人,但是清心寡欲摒去凡念才對!對師太來說無論是姐姐還是弟弟都是不重要的,隻是我還想不通,一個除了會脅迫你的黃家,又有什麽值得你為其效忠的呢!姐姐現在恐怕在拜堂吧?姐姐肯定在擔憂我與師太,但心中對於共同牽著紅綢的夫婿定也是心懷期待的。可惜,這一切的幻想,很快就要因為我與師太的算計而破滅!”


    喬珺雲上前兩步俯下身子,對著緊閉雙眼的清塵師太陰聲道:“看來,我們還是同一種人呢。我們都是沒有良心,連唯一真正有血緣關係的親人都不認的卑鄙小人呢。”


    “夠了。”清塵師太終究受不住心中的煎熬,十多年沒見過的弟弟與親眼看著成長的女兒想必,孰輕孰重立即有了分辨。可惜她這幾年被當初黃家當初灌輸的想法迷惑,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如果真的一切照黃家傳來的消息那樣做,眼前的孩子和已經嫁出喬家的親生女兒會有什麽下場。更何況最重要的一點,黃家那隱隱宣昭於心的狼子野心......


    喬珺雲在被清塵師太出言製止之後,就立即住了嘴,安靜的覷著正在思考的清塵師太。


    不過幾息之間,清塵師太就抬起頭,話語中帶著試探,“郡主想要做什麽?程銘文他......”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也是個卑鄙小人。”喬珺雲退回了剛剛站著的位置,複又挺直腰板,眼中的光芒複雜難辨,“請師太敷衍住黃家那邊的人,若是有了什麽最新指示亦或是能用的秘聞,還請師太盡快告知我。至於姐夫的事情......我是不會放棄這麽好的機會的。”


    “那夢妍她......”清塵師太話說半句,就被喬珺雲打斷了,“姐姐十三日雙回門,到時自然會與姐夫一起來看望您的。希望到時候清塵師太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事情由我來說即可。”


    清塵師太不再言語,隻是微微點了頭,表示同意。


    見此,喬珺雲也算是略略放心,又打量了兩眼對方的衣衫,“天氣轉涼,師太身上的衣服卻是有些薄了,等下午的時候,我會讓人來為師太量尺寸的。若是師太覺得一個人呆在這清塵園煩悶,就每日去我的院子與我講佛吧。左不過也無人陪伴,咱們倆倒也能湊個伴兒。”


    說完,見清塵師太神色一恍惚,喬珺雲不由得暗自歎息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清冷的佛堂。


    一走出屋門,清澄就難掩讚賞的情緒湊上前去道:“做的不錯,你可是總算懂得隻有狠下心,才能找出一個最好結果的道理嘍!我看清塵師太態度確實改變,你也不用過多擔心。我猜測她會很快與黃家的人聯係,今個兒我就先在這守著,查清楚她與外麵聯係的方式之後,再回去告訴你。”


    喬珺雲覺得有些疲憊,輕聲應了之後,就往園門口走去,招呼著一直等待在那裏的人,“彩香彩果,咱們回去罷。我覺得有些頭痛,綠兒不在,等會兒彩香你給我揉揉吧。”


    “郡主覺得不舒服,可是因為受了涼?奴婢讓小廚房給您熬些薑糖水吧?”彩香擔憂道。


    彩果與彩香一起上前扶住神色乏憊的喬珺雲,提議道:“郡主有可能是剛剛在府門口,看大小姐的花轎久了受了風,等一下奴婢就去將楚禦醫請來,咱們先將郡主扶回去歇著吧。”


    三言兩語的關心,讓喬珺雲泛著涼意的心頭暖和起來,她握著彩香彩果的手,淺笑道:“薑糖水不錯,順便再弄些點心罷。至於楚禦醫......姑姑不在府裏,還是不要讓他來了。”


    聞言,彩香彩果就相互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力與擔憂,但郡主的話她們還是不敢違抗的,隻得輕聲應下,攙扶著今日穿的格外繁複的喬珺雲慢悠悠的往無憂園走。


    一路上零星隻看到幾個打掃的丫鬟,對於偌大的郡主府來說,實在是有些寂寥。


    春兒不知何時從哪裏鑽了出來,跟在喬珺雲身邊晃晃悠悠的,臉上還帶著喜色,顯然是剛才喬夢妍成親時的熱鬧讓她覺得開心不已。


    喬珺雲遠遠看見無憂園的匾額,心中突然悵然不已,輕聲道:“彩香彩果,你們也都長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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