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忘塵的表情嚴肅了許多,但聲音卻愈加輕柔道:“別怕,郡主慢慢說,貧僧一定會保護你的。你說你朦朧之間看到了傷害你的人,穿著粉衣是個已婚的女子嗎?可曾看到她的樣貌?”


    “沒、沒有看到......”喬珺雲失落的搖了搖頭,身子卻不自覺的向著忘塵的方向挪了挪。她對於忘塵的溫柔聲音有些依戀,就像是小時候的那樣,每次她做錯了大事,受到爹娘訓斥之後,小皇舅總會第一時間來安慰自己,就像現在這樣。她試探著拉住了忘塵的手,隻覺得他身子一僵可到底是沒有掙脫開來。


    喬珺雲也顧不上這樣有些失禮,體悟著那一絲絲隱隱的說不清道不明的竊喜,小聲道:“那個女人一定就是害我的人,我親眼看到她用銀針紮寫了我生辰八字的布偶。她一直都沒有轉過頭來,背對著我隻給了我一個背影。唯一讓我有些印象的是,她的下頜很精致,還有她的一雙手並不漂亮,甚至還有些地方顏色深暗。就像是以前生的凍瘡留下的疤痕一樣......”


    “哦?郡主就隻記得這些了嗎?”忘塵刻意不讓自己低頭去看兩人交握的雙手,隨著時間漸漸推移,心中那一瞬的慌亂與苦澀已消散的差不多了。足以讓他冷靜的問:“可有斑痣之類的?”


    喬珺雲愣了愣,細細的回想了一下剛剛,卻發現原本還算是清晰的背影,現在回想起來隻是模糊一片。她沉重的皺眉道:“我記不清了,不過應該沒有太過明顯地胎記斑痣之類的東西。”


    忘塵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自然地抽出了被喬珺雲攥得緊緊的手,輕聲細語道:“貧僧知道了,一會兒就會讓搜查的人注意一下這個方麵。這個給你......”他從懷中掏出了一枚護身符:“這是我做的護身符,你就放在胸口上戴著,效果要比放在枕頭下麵的好。能夠暫時的驅邪避凶,阻斷那個仿身蠱與你之間的聯係。”


    “嗯。”喬珺雲乖順的點了點頭,將護身符抓在手中,忘塵就轉身出去了。她望著他的背影怔怔出神。恍惚之間覺得這一幕何曾相似,卻又不知道與何相似。她搖了搖頭,將腦子裏那些突如其來的傷感和想法拋到腦後,將穿著繩子的紅色護身符套在了脖子上,放到了衣服裏。微有些粗糙的質地貼在心口上,卻讓她感到無比的安心,像是有人時時刻刻在守護著自己一樣......


    為了查清是不是有內賊,雲寧郡主府簡直就是鬧翻了天。一群或真無辜或擔心自己無意間做了他人棋子的丫鬟們,一開始還能冷靜的回想著最近她們之中是否有行為舉止異常的人。可是,當某位無辜的丫鬟被人胡亂攀咬的時候。局麵就猶如忘塵之前所預料的那樣,混亂了起來。有為自己的無辜分辨的,也有見情況不妙想著拉一個墊背的,整府的丫鬟幾乎都被點到了名字。


    “是她!秋歌她在上個月的時候出府三次,還搶了一次我出府買東西的機會呢!一定就是她。她家裏又沒有什麽親戚,怎麽可能一天到晚總是要出去呢!”


    “呸!你家裏才沒什麽親戚呢!我爹娘健在,郡主仁慈給我們每個月回家探望的機會。不過是上個月我爹一不小心摔斷了腿,我不放心多出去了兩次探望而已。當時我不是就這麽跟你說的嗎,你現在汙蔑我,莫不是因為自己心虛?綠兒姐姐的機會讓給我都沒有說什麽呢,你一個燒火丫頭裝什麽裝。你那個青梅竹馬都要娶別人了,上次被人給攆出門來還不覺得丟臉?你家裏沒人,出去能找誰?哼,我看你才是有問題呢,明明不會針線活,每次出去都那個攤子買那麽多東西。誰知道你是不是跟人交換什麽暗號呢!”秋歌口齒犀利的反擊,她說的振振有詞,但還真是有些心虛。她後麵的確另有人,可是她平日都無法近身喬珺雲,頂多就是打探一些郡主的習性喜好遞出去而已。而上個月多出去兩次。也的確跟她爹摔傷了腿有關係,倒不算沒有任何底氣。


    被反擊的丫鬟叫小黎,她眼神閃爍的反駁道:“誰說我家裏沒有人的,我還有姑奶奶一大家子的親戚呢!我去那個攤子看不行嗎,我喜歡那些紅紅藍藍的線頭,跟你有關係嗎?”


    “哼,你是被我說中了吧!”秋歌看向在一旁監督狀的舒春,義憤填膺道:“舒春姐姐,往日裏小黎的手腳就有些不老實,還總愛往其他人的屋子裏麵溜。有一次,我還看到她不在廚房裏麵燒火,反而一副賊樣的在郡主的院子附近轉悠!當時,她雖然沒有進了院子,但興許她經常就那樣偷摸摸的。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偷了郡主的東西,交給外人害郡主的!”


    “你才是在信口雌黃呢!”小黎察覺到舒春投向自己的視線中染上了狐疑,慌張道:“我什麽都不知道!那次我是有事想要找郡主,可是郡主不在。後來我的困難解決了,就再也沒有那樣做過!郡主對我那麽好,我怎麽可能去偷郡主的頭發和指甲害郡主呢!”


    “哈!說漏嘴了吧!你怎麽知道是頭發和指甲?”秋歌不饒人的一步步逼近了小黎,卻聽小黎暴怒的吼道:“你放屁!之前忘塵大師說的話,大家都聽到了,你別又想往我身上潑髒水!”


    “行了行了,你們兩個趕緊把嘴給我閉上吧!”舒春一句話就阻止了接下來的對罵,臉色難看的對忘塵說道:“大師,這些丫頭平日裏無法無天的,府裏雖然有二十多個人,但也不可能誰做了點兒什麽都被人親眼目睹。秋歌和小黎應該仔細查,可是光憑她們倆對對方的指證並不夠。所以,我想讓人去翻翻她們的屋子......”


    “稍等一下。”忘塵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走進了廂房,片刻後走了出來,手上卻拿著之前染了喬珺雲血液的帕子。忘塵麵色不改的在一眾丫鬟們麵前走了一圈,觀察了一下她們不一的神色之後。從懷中掏出了火折子,提著帕子的一角就將其點燃。帕子一點就著,在被燒到指尖的瞬息之間,忘塵就鬆了手。燒的幾乎一幹二淨的帕子帶著一簇微弱的火苗落地。除了灰燼之外再也尋不到之前的蹤影。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有些奇怪的焦味兒,其中摻雜的正是讓人感到呼吸不適的血腥味兒。原本不明顯的血腥味兒,似乎因為這一燒而在空中彌漫開來。


    忘塵注視著那一小撮灰燼約莫五息時間,才高深莫測的抬起頭來道:“以郡主的血為媒介。貧僧用了些法力,就找到了當初經手過那條沾了郡主指尖精血帕子的所有人。”


    眾人一聽,俱都是緊繃起了神經,看著忘塵一雙骨節分明的手隔空指點著:“你、你、你,還有你。你們四個都碰過那條帕子,按理說沾了血的東西,郡主不可能洗過之後,所以這帕子應該是直接被丟出去了。不知道是你們誰將帕子丟的,丟在了哪裏?”這一番指點,卻是讓秋歌和小黎放鬆了下來。沒有被指到,就說明她們是清白的。


    這其中被點到的翠玲立即說道:“那條帕子是彩果交給奴婢的,奴婢知道郡主的貼身東西哪怕是不要了也得處理好,所以就丟到了廚房的柴火堆上。後來沒看到,還以為是被人燒了呢。”


    佩兒道:“沒錯。當時奴婢走到柴火邊上的時候,還以為是誰掉的。看翠玲出去的著急,就撿起來一看。一看到上麵沾著幾滴血,嚇得我一跳連忙就丟回去了。然後,有人喊我去看爐子上的東西,我就將這件事情給忘了,後來再過去想要找一下的時候。帕子就沒影兒了。”說完,她就坦然的看向另兩個被點名的丫鬟,她們兩個都是小廚房裏的,平時沒什麽存在感。


    “奴婢......”叫做六六的丫鬟瑟縮著身子打顫道:“奴婢當時應該是在外麵,聽了翠玲姐姐提到剛丟了一條郡主的帕子,想著哪怕是沾上血了。隻要好好洗一洗肯定還會很漂亮。所以、所以我就去將帕子撿了起來塞到了懷裏,等晚上忙完了之後,就回了自己的小院子,洗了好幾遍才洗的差不多,不過上麵還有一塊暗色的痕跡呢。大師要是不相信的話。我這就回去取。”


    忘塵看了看六六,卻並未立即說話,而是看向了最後一個還未開口卻已經滿頭冷汗的秀秀,清冷的問道:“你呢?你該不會也是好奇的撿起來看看,然後就又丟回去正好讓六六撿到了吧?”


    此時此刻,如果秀秀的手上拿著一個簸箕,恐怕裏麵的穀子都要全撒出來不成。她抖得厲害,誰都不敢看,半低著頭道:“不、不知道......不對,啊對,我當時也是好奇撿起來看了一眼,然後就再次丟回原地了。上麵帶血,我膽子小,害、害怕......我是無辜的,我跟那條帕子沒有任何關係......”


    眼看著秀秀的語無倫次,忘塵的眉頭微微動了動,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看來人是已經找到了。”可舒春卻是有些不相信這麽簡單就能找到內奸,而且這種情況也不對勁兒啊。


    “不對吧,她雖然口齒不清,但如果帕子被她偷走了,那六六撿回去的是什麽東西?”一直站在門口聽著的彩果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在她看來秀秀雖然表現得太奇怪了,可是敢將郡主的染血帕子撿回去洗幹淨用的六六,更有嫌疑。彩果走到了舒春的旁邊,提議道:“還是將六六說的那條帕子拿來看看吧,敢偷偷留著郡主的東西用,真不知道她是哪裏來的膽子,腦子哪去了!”


    “你說得對。”舒春點頭答應了,瞄了一眼廂房,壓低聲音道:“都聚在這裏肯定會打擾到郡主休息,你跟彩香在這裏照顧郡主,我領著忘塵大師一起去看看,此事不容馬虎。”


    舒春一行人前腳剛走,喬夢妍和碧波就一邊爭論著什麽一邊順著一旁的長廊走了過來。喬夢妍手裏還捧著給喬珺雲熬得雞蛋粥,越看碧波越覺得不放心。她可是知道碧波的那點兒喜好,就算碧波跟喬珺雲是好朋友,但誰知道她會不會拐帶的喬珺雲學壞。再加上碧波自今日見麵,就在她耳邊嘟囔著皇都太危險,不如讓喬珺雲跟她回南海這種話。所以,說起話來的語氣並不算好。


    “姐姐,你是不是也覺得我說得對?”碧波無視了喬夢妍難看的臉色,自來熟的說道:“還是我們南海那邊少。沒有這些妖祟的手段,雲兒如果跟我去南海過日子,肯定會健康平安一輩子的。其實我之前就跟太後娘娘提過這件事情,不過太後娘娘卻誤以為我是要為我的三哥向雲兒提親,直接回拒了。唉,咱們兩個也挺投緣的,如果你願意的話,帶著姐夫和小外甥,跟我和雲兒一起去南海其實也是個很好的選擇。”


    喬夢妍的臉色漸漸由黑轉為鐵青。好嘛,你不是給你三哥提親。還想將雲兒帶走是什麽意思,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喜好女人嗎?她遠遠地看到了彩果,就加快了腳步喊道:“彩果!你還是先送碧波公主回去洗漱一下吧,我去給雲兒送吃的。碧波公主說了那麽多的話,肯定是累了。趕緊讓公主好好回去休息,沒有大事的話千萬不要去打擾她!”


    說完的空當,喬夢妍就已經神速的走到了彩果麵前,回頭望了一眼攆上來的碧波,嚇得立即就鑽進了屋子裏,還不忘給彩果使了個眼神,讓她幫忙攔住碧波。


    碧波被不清楚狀況的彩果拉住。無奈的看著喬夢妍進了屋子沒了影兒,歎氣道:“罷了,不用你送我。你進去照顧雲兒吧,看來姐姐是嫌我太鬧騰,我就先回院子裏歇著了,有事請叫我!”


    碧波大踏步的離開。進了自己的院子後,沒見到往日裏最少三四個紮堆的丫鬟,院子空蕩蕩的除了她之外一個人都不存在。她搖頭晃腦的進了屋子坐下,剛喝了口涼茶,就有一個護衛神出鬼沒的出現了。躥進屋子單膝跪地拱手道:“稟告公主,屬下等已經將付竹墨給擒住。大朗受了重傷,另還有兩個兄弟受了較重的傷,需要靜養。現在郡主身邊隻剩下了包括屬下在內的七個護衛,要不要跟那邊聯係,多派一些人來保護您?”


    “大朗他們的傷勢不會傷及性命吧?”碧波的擔憂哪怕是在看到護衛搖了搖頭之後,仍舊沒有絲毫的減輕。她明白這次幕後人的計劃中針對的除了喬珺雲肯定也包括了自己,自然不會逞能,微微頜首道:“你們辛苦了,去告訴大朗他們,好好養傷是最重要的。等會兒我就與那邊聯係,我的身邊是不會少了人保護的,讓他們不必心切。對了,你們隻抓到了付竹墨一個人嗎?”


    護衛明白主子的話中含義,低頭道:“是屬下們疏於練功了,才會讓那個付竹墨囂張的重傷了三個兄弟。還請公主責罰,今日還讓您受了傷。”


    碧波擺了擺手,“別說這個,你們已經是我身邊最厲害的護衛,既然有不足之處,以後就想辦法彌補好了,我明白你們已經盡力了。”說著又拍了拍自己還有些痛的腿,剛才讓楚禦醫幫忙看了一下之後,才發現沒什麽,要不然剛才她怎麽能腳步如飛的跟著喬夢妍走了那麽遠呢。不過,那個付竹墨可真是出乎人的預料,一人之力對抗自己回府後又派出去追擊的所有護衛......


    “付竹墨交代什麽了嗎?”碧波的眼神冷淡,不經意的一問。護衛立即就答道:“什麽都沒有交代,其他兄弟說了有連家三口人來找她,她卻咬住了自己不認識他們,看起來一點兒都不打怵,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什麽依仗。”


    “依仗?嗬!”碧波的眼中一閃晦澀之色,摩挲著一下手指,道:“將人送到衙門,記得送去的時候動靜鬧得大一點兒。之前那些假清道夫以付竹墨為借口,冒犯了雲寧郡主府,被關進了大牢裏。現在讓百姓們都知道付竹墨被送到了衙門,把付竹墨跟那些言官和士兵都關在一起,讓他們狗咬狗,看看他們能用出來什麽狠招!哼!本公主可真想看看這一步是不是也被人給算進去了呢!”她對於自己被人算計一事還是耿耿於懷,現在自己墜馬險些重傷的消息肯定傳到了宮裏,這件事情可是牽扯越來越廣,她真想早些看出來幕後人在做著什麽打算......


    亂子一個接一個,溫儒明聽到碧波被人害的墜馬的消息,頓時怒的直拍桌子:“混賬!連碧波都敢動手。這是想要挑撥我大溫國與南海的關係嗎?”不過,心裏也打消了這件事情與碧波有關係的想法。實在是碧波早上離開的太恰好,完全躲開了這一切的是是非非。可是回來路上經曆了墜馬一事,卻也足以說明碧波也是被算計在這個陰謀之中的。


    錢江為了讓溫儒明息怒。連忙再看下一條雲寧郡主傳來的消息,誦念道:“在忘塵大師的協助下,查出有一丫鬟言行鬼祟,事實與言行不符,諸多懷疑。經過一番審訊,得知六六偷竊了絲帕,將沾染了雲寧郡主鮮血的帕子送出了府。但六六自身也不知道幕後者是誰,且六六矢口否認竊取過郡主的發絲亦或者指甲,恐郡主府內還有其他內奸,需要細細查證。”


    念到一半。錢江就覺得有些不好。因為他的視線先行,皇上得知了郡主府上還有這麽多的問題,怎麽可能會不發怒呢。


    果不其然,溫儒明氣得將劉硯遞過來的茶杯狠狠地摔個稀碎,恨恨道:“上次母後就已經徹查過郡主府。人手都是母後親自安排的,竟然還有被人收買的......一群下賤的奴才,不知好歹的狗東西!去,劉硯!你親自監管,將那個叫六六還是六七的在郡主府門口斬了!讓那群敢背主的賤婢見見血,才能讓她們知道什麽是要命不能做的!”


    “皇上,這樣不好吧?”錢江怎麽也沒想到溫儒明竟是說出了這樣的話。雖然那個丫鬟的確該死,可也不應該在郡主府的門口殺人啊。“雲寧郡主現在還起不來身,見血恐怕有害無利啊!”


    聞言,溫儒明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情緒有些太激動了,正要改口,劉硯卻插嘴道:“依奴才來看。皇上的決定其實很是合時宜,一是可以殺雞儆猴,而是可以讓雲寧郡主府見見紅,也算是給雲寧郡主衝衝喜氣。再者說了,忘塵大師可就在郡主府上呢。如果真有問題的話,忘塵大師自然會幫忙攔下的。”


    溫儒明的心有些動搖,嘴上就鬆口了:“劉硯說的也對,這樣也算是給雲兒衝一衝煞氣了。行,事不宜遲,劉硯你趕緊去吧。”


    “奴才領旨,奴才告退。”劉硯低下了頭退了出去,嘴角噙著一抹飽含深意的笑容。劉硯一點都不拖泥帶水,帶著溫儒明的口諭就出了宮,來到正被無數人關注的雲寧郡主府,進了門就宣旨道:“傳皇上口諭,郡主府內婢女六六背主忘義,與他人合謀毒害雲寧郡主。罪證確鑿不容贖罪,押至郡主府門口,由雜家帶來的侍衛們動手,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忘塵陰沉著臉道:“雲寧郡主現在正是氣虛的時候,根本不能讓身邊見血沾染了人命。趕緊回去跟皇上說一聲,六六的處置還要押後,至少不能在郡主府門口處斬。”


    劉硯眼神閃了閃,隨即拔高了嗓門道:“這個雜家可做不到,這是皇上的口諭,讓雜家親自監管、親眼目睹了六六的人頭落地才能回宮複命呢。忘塵大師慈悲為懷,就別為難雜家了。”說完,他正要得意的笑呢,卻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聲音尖銳刺耳,陰不陰陽不陽的,頓時黑了臉。


    忘塵一見劉硯敢在自己的麵前如此放肆,眼神泛冷,不複之前出家人的慈悲模樣,冷笑道:“嗬,不過是一個宦官罷了,在貧僧的麵前也敢作威作福!如果皇兄知道了你是多麽囂張,隻要下一道口諭就能要了你的小命。趕緊滾,今天郡主府門前不宜見血,跟皇上說,但可以將六六領走嚴加審訊,但絕不可以輕率人命!而且這是雲寧郡主府,你們都管住了自己的手腳!”


    “嗬,忘塵大師才是口心不一吧。既然說了人不能在雲寧郡主府的門前殺,怎麽又說不能輕率人命呢。”劉硯絲毫不懼忘塵,昂首道:“看來忘塵大師也沒有洗去凡塵,還秉承著皇家的血脈和驕傲呢。奴才鬥膽,請您將六六交出來。誒,你放心,奴才保證不會在雲寧郡主府門口就要了她的賤命!”


    被堵著嘴捆起來、丟在一旁的六六,親耳聽這兩個人光天化日的討論著自己的生死。早已兩眼翻白昏了過去,身子下麵還濕了一灘,一看就知道是被嚇尿了。


    忘塵不相信劉硯的話,但在目光觸及其背後的兩排侍衛之後。也隻能咬咬牙道:“說好的,一定不能在郡主府的門口殺了她。她還不到死的時候,你帶回去讓皇上親自審問,還能有收獲。”


    劉硯心不在焉的隨便點了點頭,對著身後揮了揮手,就立即有兩個侍衛上前將六六給撈了起來。這兩人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沒注意,十分粗暴的將嬌小的六六夾在了腋下,根本就不顧六六的兩條腿還在地上拖著呢。


    劉硯輕笑了一聲,假惺惺的對忘塵拱了拱手道:“既然人已經到了,那雜家就不叨擾忘塵大師了。還請您幫雜家給雲寧郡主帶個好。請她好好的養身體,不要再勞累的吐血了。”


    忘塵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若有似無的點了點頭,目送著劉硯得意洋洋的帶人離開。等人出了大門,小綠和小紅立即就將大門給關上。絲毫不掩飾對於外界的畏懼感。


    “大師?”舒春輕喚了一聲,聽忘塵唔了一聲,才試探道:“劉公公最近春風得意,好多時候連錢公公都要避忌鋒芒呢。他剛才說的話顯然沒有走心,會不會並沒有將您的話放在心裏啊?”


    忘塵不回答,轉過身剛剛走了兩步,就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了一陣喧鬧聲。他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之色。卻惱怒道:“這群冥頑不靈的家夥,趕緊開門看看他們做了什麽,不能讓他害了郡主!”


    小綠和小紅連忙再拉住門環,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厚重的朱紅色大門打開。可讓人震驚恐懼的是,呈現在門外另一邊的卻是一片血腥——隻見劉硯站在一旁,目光注視著兩個站在一起的侍衛。而本應被帶進宮中的六六正被人壓在地上跪著,已經被驚醒的她惶恐的尖叫著:“放開我,你們要幹什麽!放開我!不要,不要殺我!”


    不等舒春等人跑出去製止,回應六六的就是一閃而過的刀光。以及脖頸上一瞬間消散的劇痛。撲通一聲,一顆還簪著銀簪的人頭滾落在地,浸滿了鮮血,而六六脖子上的斷口噴湧出了大量的鮮血,猶如水柱一般噴射了鉗製她的兩個侍衛一身。而那個揮刀殺了六六的侍衛,臉上也有些怔愣,接受不了一個花季少女就死在自己手下,可又明明是殘酷的事實。


    “混賬!你們這群王八蛋!”綠兒第一個反應過來,衝出去就大罵道:“你們這群人渣還有沒有人性!忘塵大師不是說了不許你們殺她,讓你們將她帶進宮讓皇上審訊嗎!你們憑什麽殺了她,憑什麽!”她在台階下停住腳步,胸口劇烈的起伏著,看著不遠處那顆站了一地灰塵血肉模糊的人頭,不知是哀傷更多還是憤怒更多,淚水蘊濕了眼眶——人命就這麽輕賤嗎?


    舒春沒有製止其他丫鬟衝出去的舉動,反而跟了出去,眼神如刀的瞪著劉硯,咬牙切齒了半晌,怒吼道:“你怎麽敢!忘塵大師的話你忘記了嗎!郡主還在床上躺著起不來呢,你竟然就敢殺我們郡主府的人,還有沒有尊卑觀念了!你將郡主看在眼裏了沒有!”


    舒春無疑是這些丫鬟之中最理智的,她也害怕也憤怒,但她無法忽視那些百姓們投向郡主府的視線有多麽恐懼。如果今天的事情處理不好,再被以訛傳訛的話,說不定就要變成雲寧郡主心腸狠毒,說不定連六六犯的那些錯都給抹殺掉,直接就說郡主殘暴至極的勒令侍衛在門口將府中丫環斬首示眾了。


    不得不說,舒春這一番話還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的。百姓們原本畏懼郡主府的視線被轉移到了劉硯的身上,看他一身太監服飾卻一副傲氣的模樣,聯想舒春的話,怎麽看都像是個無惡不作的宦官,還是違背皇家主子意思,敢私自動用死刑的那種。


    劉硯脖子一梗就要說自己是奉命行事的時候,忘塵暴怒的聲音傳來:“你怎麽如此凶殘,連一個年在花季的少女都不放過!竟然還敢違背貧僧的意思,將她斬首,難道你不怕她的冤魂纏上你討公道嗎!佛祖在上,此人罔顧人命,定不能輕饒了他!”


    “我呸!”劉硯忍不住怒火的反駁道:“在這裏裝什麽清高不食煙火呢!這個賤婢明明就是害了雲寧郡主的凶手之一,將她斬首已經算是寬待她,給她一個痛快了!還請忘塵大師不要一口一個佛祖,如果你之前一定要將人留住的話,雜家又怎麽會未免出現麻煩,而讓侍衛們在這裏動手,斬草除根呢。”


    “滿口謊言!”忘塵捂著胸口似乎被氣得不輕,口齒清楚的指責道:“貧僧讓你將人給皇上帶回去,可你卻一出門就迫不及待的將其殺害。莫非是你心中有鬼,擔心她將一些不利於你的事情說出來,所以才要狠下殺手的?你真是冥頑不靈,光天化日之下草菅人命,竟然還敢找借口,你將皇家的顏麵放在何地,你可有真的尊敬皇上!”


    劉硯察覺到情況不妙,嘴巴張了又合卻發現自己還真的無論如何都要背上殘暴的名號了。可他又怎麽能甘心,冷笑道:“忘塵大師可真是伶牙利嘴,雜家沒什麽好跟你說的,您也知道雜家來這一趟可是帶了皇上的口諭。皇上可是親口說的,在郡主府門口斬了這個勾結外人謀害郡主的賤婢,殺雞儆猴,讓那些不安分的人都老實下來呢。”


    像是沒什麽好說了一樣,劉硯自顧自的搖了搖頭,對著帶來的侍衛招了招手道:“咱們走吧!嘖,屍體不用管。血淋淋的......人家忘塵大師心懷寬廣,哪怕麵對傷害了郡主的罪人都能如此寬容,還是讓他來處置這具屍體吧。相信忘塵大師一定會買一口厚棺,將這個賤婢厚葬了的。哼,咱們走!”


    劉硯譏諷的是痛快了,卻沒有注意到周圍百姓們的眼神除了畏懼以及厭惡之外,還多了一層憤怒——忘塵之前在民間做了不少為民的好事,可以說聲望極高,再加上溫儒明幾次幫忙宣傳法力高強,且其又有皇家的血統,是真真正正王爺身份出家的。所以,對於這個敢與忘塵大師針鋒相對,還處處不占理盡顯凶惡的太監,已經反感氣憤到了極點。


    可那群侍衛好歹是起了震懾的作用,百姓們不敢當場反駁叫罵,隻能在劉硯帶人離開後與身邊人竊竊私語。等一會兒人群散開,皇上身邊多了個奸宦的消息,肯定就要沸沸揚揚了。


    等人一走,百姓們就蜂擁而上,卻又都不約而同的遠離了六六的屍體,膽子極大的道:“忘塵大師,這個姑娘的屍體可該怎麽辦?那個太監也太壞了,竟然將一個好好的姑娘家給殺了!”


    連忙就有跟他相識的人扯了扯他的衣角,暗示道:“沒聽到大師剛才也默認了嗎,這個姑娘就是害了郡主的壞蛋!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應該就是這麽一回事兒了。”


    忘塵麵向六六的屍體,不住的撥弄著手中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詞,正是無數年以來誦讀過無數遍的往生經。半晌後,一遍佛經念完,大半的百姓在郡主府侍衛們的驅散下離開,還有小半的百姓留了下來,想要看忘塵會如何處置六六的屍體。


    “買一具薄棺,將六六葬了吧。”忘塵沉重無比的說道:“雖然她的魂魄已經投胎轉世,也做過了錯事,但逝者已矣,還是善待她的肉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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