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當天,天氣非常的好。


    錦繡一早就起來給鳳離天準備需要的器物,忙忙碌碌三個時辰,等天擦亮了,這才收拾結束。


    兩個人匆匆忙忙吃了點東西,就隨著隊伍一起往吾頂山上去了。


    吾頂山是開國皇帝當年宣布斬殺前朝皇帝的地方,原本不過是一處小山丘,當年因為斬殺的事情,就改名為“吾頂山”。


    吾頂山經過這麽多年的興建和洗禮,已經變得十分的莊嚴肅穆。


    山頂既有道廟也有佛寺,當年開國皇帝對教派十分的寬容,並沒有任何的偏袒。


    就包括這祭天,都是兩派一起來的。


    上午的時候則是佛寺這邊負責幾天的主要流程,等到下午的時候則是道教進行一係列祭天的慶典。


    道教總是比佛教要熱鬧一些,所以這樣的分配,倒是也符合兩排的特征了。


    錦繡從來到京城以後,這還是第一次出門。


    之前窩在王府裏,雖然算不上東躲西藏,但是確實也是不能常常出來的。加上他們來了不久,就成了親,錦繡知道鳳離天大事將近,所以一直也就窩在家裏老老實實的不肯出來。


    眼下鳳離天登了基,他們都住進了皇宮,想要出來就更難了。


    錦繡這趟出來,倒是見到了真正的風光。


    出行的隊伍並沒有避過鬧市,而是直接接受萬民敬仰,從大道上一路走了過來。


    錦繡看著街邊恭敬跪著的百姓,對著鳳離天笑了笑。


    “天哥,你一定是個好皇帝。”


    “嗯?”鳳離天看著她,“為什麽這麽說?”


    “雖然你剛剛登基,但是顯然百姓們都信服你。你看,外邊跪著的人表情都不是作假的,他們是心甘情願的跪下,認你這個皇帝。”


    鳳離天也向外看了看,不知道是錦繡的話提醒了他還是怎麽樣,看起來確實是不錯的。


    鳳離天想到自己到了宮中的這些日子,勤勤懇懇做事,務求為國為民,他覺得這些人的表情與神態,倒是讓他覺得心裏舒服了不少。


    沒有皇帝不喜歡百姓昌榮。


    兩個人不時的看著外邊,從步輦中往外看,看著街道兩邊繁榮的景象,心中開心的很。


    鳳嘯天在位的時候,據說京城的街道上不怎麽繁華。


    倒不是大家沒錢不敢做買賣,而是因為鳳嘯天常常出宮,而且喜怒不定。


    有一次在路上看見有人乞討,竟讓讓整條街道的鋪子關了門,並且所有的店家都被杖責。理由是沒有做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鳳離天聽到的時候,恨不得直接給鳳嘯天一耳光!


    但是他當時還在岐山,隻能狠狠地放下了折子,沒再說話。


    現在看見京中是這樣的景象,他的心裏倒是舒了一口氣。


    出了城門,一路上的景色也還不錯。現在天氣好了,路邊花香四溢,倒是讓錦繡喜歡的很。


    “這郊外的景色沒想到如此的別致,比起禦花園都有過之而無不及。”錦繡笑著看著外邊,看見漫山遍野的花草,仿佛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岐山似的,全身都跟著舒坦了起來。


    鳳離天笑了笑,“別瞎說,你要是讓那些能工巧匠聽見了,心裏不知道得多憋屈。禦花園可是經過了不少能人,精心堆砌的。”


    錦繡笑著看著他,“你知道我的意思的。我不過是鄉下的野丫頭,哪裏懂得那大院子的妙處?倒是這山野之美,讓我忍不住的心曠神怡。”


    鳳離天把人抱在懷裏,“多謝你願意陪著我。”


    錦繡推了他幾下沒推開,也就任由他抱著了。


    行了一路,大約兩個時辰就到了吾頂山。


    山下已經有官員夾道迎接,鳳離天下了馬車,牽著錦繡一步步的徒步上山而去。


    這祭天本來就是皇家為了表現自己對天的尊重而做的,所以自然不能讓人代勞太多。徒步走上去便是表達誠意的第一步,鳳離天心中也沒有什麽不樂意。


    倒是在山下看著的百姓想岔了,覺得這皇帝愛民如子,舍不得讓官員們抬著轎子上去,心裏當下更是敬仰。


    兩個人一路上去,共有九百九十九階台階。等走上去,大約又是一個時辰了。到了山頂,鳳離天與錦繡也沒有歇息,而是站在那裏,看著寺廟的方丈拿著香主祭拜天地。


    祭品全都擺在下邊的桌案上,焚香誦經也由和尚們代勞,鳳離天看著層層的煙慢慢升起,模糊了遠處的山。


    等和尚誦經結束,鳳離天禽獸將無辜倒進準備好的盒子裏,以蜜蠟封簽。再扔進焚香的爐鼎,看著它被慢慢的燒掉。


    而剩下的豬牛羊則被一一宰殺,鳳離天隻需上前撒上些幹淨的酒水,再由官員負責分割擺好。


    接下來,鳳離天就貴在祭台上,按照太傅準備好的折子一一誦了一遍。


    等鳳離天念完了折子,幾天這算是進行的差不多了。道教再準備好各種驅鬼舞、將神舞等,在台子上跳了起來。


    鳳離天一直在不遠處的亭子裏看著。


    她雖然貴為皇後,但是畢竟是女子,是上不得祭天台的。在亭子裏看著鳳離天為了天下蒼生祈福,她的心裏也生出一股子敬畏來。


    敬畏天,給萬民賜予福祉。敬畏地,滋養萬民。


    之前錦繡並不算虔誠,但是自從上次夢裏的事情以後,她便信了有因果輪回,有天道這一說。


    等所有的儀式結束以後,差不多已經過了正午。鳳離天將祭品分給官員,寓意共享福祉。然後就帶著百官下了吾頂山頂,到了山腳下的行宮去休息。


    錦繡看鳳離天這一天很累,就讓人準備了活絡油和洗澡水,親自給鳳離天按摩。


    鳳離天靠在浴桶裏,看著錦繡挽起袖子,雙手不斷地摩擦著,想等熱了再給自己按摩,心裏就湧上一層層的暖來。


    他小時候父皇和母後也是十分恩愛的,而且母後因為與父皇早有情意,所以兩個人一直都十分的孺睦。


    隻是母後對父皇再怎麽心疼,都沒有像錦繡這樣的。


    記得他們在岐山的時候,錦繡給他做衣裳做鞋子。後來入宮了,便給他研磨按摩。


    錦繡像是沒把自己當成這天下的鳳主,隻是將自己定位為自己的妻子。這種感覺讓鳳離天分外的窩心,恨不得將全天下都交到她手裏。


    洗完澡以後,錦繡便早早睡了。而鳳離天在她睡著了以後,又匆匆起來,走到旁邊的桌案上,動手寫起了什麽。


    皇帝登基又儀式,立皇後也是大事。


    錦繡雖然早就跟自己說好了,不希望大操大辦驚擾黎民,但是鳳離天卻還是希望她能與自己分享這份榮譽。


    他為帝,不是因為自己多麽渴望權力,而是他希望能夠更加自由更加自主的活著。


    現在他已經做到了,所以他要讓錦繡也享受一下自己能夠帶給她的無上光榮。


    錦繡並不知道鳳離天的計劃,祭天結束以後,在行宮休息了兩天,大隊伍就拔起回京去了。


    因為本來已經是到了夏天,但是朝廷是要提前準備的。現在鳳離天不得不開始計劃接下來秋天甚至是冬天的事情,錦繡就覺得他一直似乎都很忙碌。


    到了秋冬,南方雖然暖和,但是畢竟也會降溫,所以得做好南方的防暑防凍工作。南方水患多,也得清淤疏道。


    北方冬天會很冷,尤其是遊牧民族,幾乎會活不下去。鳳離天按照之前從鳳嘯天處理的不得當的那些折子的經驗,這次開始著手準備今年甚至明年的計劃。


    將遊牧民族內遷,賜以耕地。隻要是能夠耕種糧食,那麽他們就有了活下去的根本。


    南疆北域,鳳離天就好像是一個造物的主人,在紙上憂國憂民。


    轉眼入秋,時間又過了兩個月。鳳離天偷偷準備的計劃終於成了,而且正好秋收十分的好。今年是個收成年,隻要將立後的事情準備好,想必萬民會將這綿延的福澤記在錦繡的身上。


    叫來欽天監,選好時日,鳳離天沒有通知錦繡,就直接下了聖旨。


    當錦繡聽到鳳離天叫人來宣旨,並且宣布自己三日以後登上鳳位的時候,整個人都傻了。


    因為錦繡這時候才算是真正的在萬民麵前得到了認可,所以雲家的人也是十分的開心。雲川帶著錦娘和天哥進宮,三個人樂嗬嗬的開始給錦繡準備。


    三天很快就過去,幸虧鳳離天早就有了準備,才不至於倉促。


    這天,錦繡就是全身僵硬的穿上了鳳離天準備的衣服,整個人像是傻了似的坐在那裏,不敢動彈。


    還有兩個時辰才會行禮,鳳離天一身明黃,直接到了錦繡的寢宮。


    “怎麽還在這裏愣著?莫不是……還在生我的氣?”當日鳳離天先斬後奏,讓錦繡好一肚子氣。連著兩天不見他,就算是後來願意見他了,也不開口說話。


    現在錦繡都要去參加大禮了,她怎麽還這副模樣?


    錦繡木愣愣的抬起頭來,看著鳳離天,“天哥,你說這是真的嗎?”


    鳳離天忍不住的哈哈笑了起來,“我都已經站在你麵前了,你怎麽還是不信呢?”


    錦繡一個勁的搖頭,好像是想要把自己從夢裏晃醒似的。


    鳳離天歎了一口氣,上前把人抱在懷裏,“不是做夢,是真的。你是我的妻,隻是我的妻。”


    錦繡的眼裏慢慢的翻上淚來,總覺得全身一陣陣的發暖發熱,好像是引發了什麽奇怪的感受似的,她難受的很,想哭的很。


    “你可還記得我們剛在一起時說過的話?”鳳離天靠在她的耳邊,輕聲歎道。


    錦繡點點頭,“記得,你說今生隻有我一人,隻對我一人好。”


    “當時那麽說,現在便還是這麽做。你不願意我納妃,我就不納妃。不願意我看別的女人一眼,我便不看別的女人。心裏有什麽,就告訴我。隻要我能做的,一定做到。”


    錦繡的臉蹭的紅了起來,眼眶卻越來越熱,“不要騙我,不要騙我……”


    從進宮以來,感覺到鳳離天真的成為了這個國家的君主以後,錦繡的心裏就沒有不害怕的時候。她害怕,隻怕這是一場夢。


    鳳離天會有別的女人,自己則會成為這宮中的主子之一。


    就算她是皇後,就算她是鳳主,就算她母儀天下!


    沒有心愛的男人,她的這一生就都是失敗的。


    “你忘了老人家說過的了?我們兩個有生生世世的羈絆,我們會永生永世的在一起。你不信了嗎?”


    錦繡一個勁的搖頭,抽抽噎噎,說不出話來。


    鳳離天抱著錦繡好一頓安慰,又是哄又是逗,費了半天的功夫,才讓錦繡又笑了開來。


    正好雲哥兒抱著小鳳凰進來了。


    小鳳凰現在已經長大了一些,看上去確實是一隻漂亮的鳥了。


    原本錦繡想養在宮中,但是想到它愛鬧愛玩,就索性又給了爹娘。


    爹娘現在住在王府,隻怕小鳳凰在那裏會更自在一些。


    今天錦繡大禮,雲家就把這小東西給帶了過來。


    在錦娘和雲川的心裏,這鳳凰是錦繡命運轉折的開始。


    是它讓女兒變成了如今的鳳主。


    鳳離天看著天哥兒的身後跟著欽天監,隻怕是過來催人的了。心裏也是跟著跳的快了些,頓時牽著錦繡的手也忍不住的緊了緊。


    錦繡覺得詫異,也跟著往外看去,就看見欽天監鼻子上都是汗水,小步挪著往裏跑,看上去有些興奮,又有些著急。


    “錦繡,今日以後,你便是我大商王朝的國母!”鳳離天麵露紅光擁她在懷,“從此後宮獨寵你一人,國舅一家賜予國姓,享萬世榮光!”


    等這一刻他等了太久,終於終於將心愛的女人娶到了,終於終於將這天下得到了,終於終於他覺得很幸福……


    錦繡淺笑,抱住他的腰肢,鼻間全是他身上獨有的龍誕香,“今生今世,白首不離。”


    她的眼淚又落了下來,看見欽天監急急忙忙的往裏走,又想到規矩趕緊跪在地上,慌慌張張的樣子,她就覺得眼前的一切美好了起來。


    她是這天下的鳳主,更是他的妻子。


    今生她要過的更好,過的幸福,彌補前生的遺憾……


    她現在還有十幾年二十幾年三十幾年的記憶沒有使用,她記得以後會哪裏發達,會記得哪裏作亂,會記得達官貴人如何如何……


    她希望用自己記得的那些事情,幫他走的更遠更穩更好……


    兩個人在一起,不是你高我低,而是並肩而行。


    隻有相互體諒相互扶持,才能讓感情日久彌新。


    她要幸福,她要所有人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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