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早上一起來,就得先去爹娘房裏去收拾。


    大牛爹前些年身子,又加上最近摔了一跤,所以身子骨差得很。躺在床上起不來,大牛娘雖然能照顧她,但是畢竟她年紀也不小了,大牛爹的身子骨兒又沉,隻能大牛早上來幫忙。


    一進門,大牛眯了眯眼。


    他娘怕家裏沒錢,就四處去求神拜佛,弄了不少的神物祭拜著。一推開門,就看見滿屋的煙,嗆得人睜不開眼。


    大牛隻是皺了皺眉,卻還是往裏走了進去。


    先是把房間裏的夜壺拿出去倒掉,又回來給大牛爹擦身子。


    大牛娘坐在一邊喝茶,看上去又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大牛啊,昨兒賺了多少銀子?”大牛娘愣了一會兒神,像是才想起來正事似的問道。


    大牛手底下沒停,“攏共不夠三兩。昨天的肉都賣出去了,不過回來的時候又買了菜米麵,剩下了不到三兩銀子,都放到你的錢袋子裏了。”


    大牛娘滿意的點點頭,“以後再起早一些,把你爹的身子收拾幹淨了,我跟你一起去殺豬。這多殺一頭豬,就能賺不少的銀子。”


    大牛隻是嗯了一聲,卻沒多說。大牛爹看著大牛目光裏的陰冷,也隻能暗暗地歎氣,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等給大牛爹擦好了身子,大牛就出了門。不過沒有直接到屠宰場去,而是到了村口的柳樹下。


    大牛把屠刀往身旁一放,接著坐在了樹底下。


    他想錦繡。


    他從小就認定了錦繡當媳婦,不管爹娘如何說如何勸,他都沒想改。


    當年被弄到鄉下來,他心裏雖然害怕,但是實際上還是有些期待的。


    若是真的是那個李天把他們家的人給弄到這裏來,要是錦繡發現了,會不會跟那個李天生氣,然後來找自己?


    在他看來,錦繡跟他是最相配的,不是那個看起來就羸弱的公子哥兒。


    大牛拒絕了村子裏各家各戶的提親,每天抱著一條帕子過日子。


    那條帕子雖然是搶來的,但是也是錦繡的。當時他其實是搶了錦繡的一個荷包,荷包裏有這條帕子。隻是上次被抓來的時候,急忙之下荷包丟了,隻剩下裏麵這條帕子。


    他不過是個屠戶,身上髒的很,又滿是油膩。雪白的帕子在他的身上久了,早就變得黃慥慥的。


    但是他似乎還是十分的愛惜,每天都拿出來在臉上蹭一蹭。這一蹭就是好些年,一直到他知道錦繡當了皇後娘娘,而那個李天竟然是鳳離天,是當今的皇帝。


    大牛說不出心裏是啥滋味,不知道是覺得自己的玩具被人搶了難受,還是覺得自己的心裏空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每天聽著村子裏說書的人說上一兩段後宮的傳奇,也當是他感受了一下錦繡的生活。


    在樹下坐了一會兒,天大亮了他這才拿著屠刀到了屠宰場。學了他爹的本事,幾乎是一刀一頭豬,直接就將那畜生的腦袋砍了下來。


    大牛覺得自己想殺豬其實並不是想單純的賺錢,可能更多的是為了發泄。不知道砍了的那個腦袋被想象成了誰,隻是他將那豬腦袋看下來,被猩紅的血噴到臉上的時候,會感覺到十分的開心。


    就像是憋了許久,終於出了口氣似的。


    今天早早的到了攤子上,本來想著生意應該跟昨天差不多的。可是沒想到竟然出奇的好,而且還有不少人下了定金。


    大牛正在忙著切肉,突然一個尖細的聲音傳過來。


    大牛往外一看,正看見一個眉心帶著紅痣的女孩兒站在外邊。


    那個女孩兒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大,但是莫名的讓他想起了錦繡。


    鬼使神差的停下了手上的活兒,他走出肉鋪子,走到那個女娃娃的麵前,“做我娘子吧?”


    大牛的婚事來的又急又快。


    那女娃娃是這一代的流民,當年不知道是犯了什麽事兒被發落到這裏的。平日裏就在家裏繡繡花賺錢吃飯,這天是出來賣花樣兒看見的大牛。


    小姑娘孤身一人無父無母,所以婚事也沒什麽可想的。


    她原本還以為自己就一輩子這麽過來,卻沒想到竟然還能有人看上自己


    大牛雖然是個屠戶,但是到底也是有錢的。所以小姑娘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兩個人挑了個好日子,甚至沒有三媒六聘,就直接把人給娶了回家。


    大牛娘其實很開心,在她看來,娶了個媳婦就是回來伺候自己的。當時她一心想借著錦繡攀上李府,又想著讓錦繡來伺候自己,卻沒想到那丫頭攀上枝頭當鳳凰去了。


    現在自己是沒辦法拿捏她了,但是眼下有個跟她長得像的姑娘也是不錯的啊。


    這小女孩兒名叫桃兒,人長得跟錦繡像不說,就連性子也像的很。


    剛成親的時候,大牛對她好的很。恨不得兩個人天天時時的貼在一起,像是煮了蜜糖似的。


    一年年過去,桃兒的臉上卻再也沒有了喜色。


    因為大牛半夜摟著她,跟她做那事兒的時候,似乎總是提起一個女人的名字。


    因為正在激情的當口,她也不知道那個名字到底是誰。


    隻是時間長了,她大概也知道了,丈夫其實並不喜歡自己。


    她剛開始的時候雖然心酸,但是到底也沒當一回事。


    大家都是這麽過日子,誰家夫妻是相親相愛的呢?


    大牛沒動手打她,沒給她什麽惡果子吃,已經是很好了。


    隻是讓她難受的是,明明她與大牛夜夜同房,而且做那檔子事兒也是激烈的很,為什麽自己一直沒能懷孕呢?


    眼看成親都要三個年頭了,她卻還沒有一點消息。


    本來婆婆就對她不怎麽好,現在看自己的眼神似乎變得更加的難看了。


    這天大牛照常出門,準備去屠宰場去。一開門,正看見一個姑子從門口路過。


    他愣了一下,這人不是旁人,正是當年給自己跟錦繡算命,沒能讓他娘去跟錦繡提親的那個姑子!


    像是想到了什麽,大牛連忙上前拉住姑子的手。


    “道姑留步!”


    姑子轉過頭來,有些迷茫的看著大牛,“這位施主……”


    大牛也沒兜圈子,直接開口就說了,“我是岐山的牛村生,當年你還給我和一個女娃算過命,可還記得?”


    道姑皺了皺眉,“不記得。”


    她算過的命數多的很,哪裏會記得?


    若是近日的倒是還好了,可是若是很久之前的,她是不可能記著的了。


    “當年我娘去找你,給我和錦繡算命,你難道不記得了嗎?”在大牛的眼裏,他跟錦繡的事情可是一樁大事,更何況現在錦繡已經成為了皇後娘娘,她都不該忘了才是!


    道姑恍然大悟,看著大牛,卻搖了搖頭,“天機不可泄露,施主還是放了我吧。”


    “道姑別怕,我,我不是想做什麽!我隻是,我隻是想問問,我跟錦繡,今生是不是沒有緣分?”大牛其實是想問他跟錦繡還有沒有緣分,但是現在錦繡的身份已經不是她能判的上了,所以還是改了口。


    道姑搖了搖頭,“自然是沒有,若是有,那也是孽緣。施主,聽我一句勸,善待身邊人。之前錯了,現在才算是回了正軌。”


    “嗯?”大牛不解,“什麽錯了,什麽正軌?”


    道姑搖了搖手裏的拂塵,“施主,我勸你一句。有些事情……還是按照心裏的想法走的好。若不然,你定然是要後悔一生的。”


    大牛還想再問什麽,卻最終還是被道姑給睜開了手,然後看著她離開了。


    大牛不解,他不明白道姑到底是什麽意思。


    木愣愣的拿起砍刀,又往屠宰場去了。


    大牛因為見了道姑一麵,心裏像是鬆了口氣似的。照常的過著日子,把桃兒當成是錦繡。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桃兒卻一直都沒有身孕。


    比他完成親的人家都已經有了好幾個小子了,他家裏竟然還一點動靜都沒有。


    隨著爹娘年紀大了,他們對孫子的盼望也越來越強烈。


    桃兒在家裏的日子更是不好過了,除了每天侍奉公婆,甚至還要承受婆婆無緣無故的責罵和欺負。


    有時候是動手給自己一頓暴打,有時候則是直接漫無邊際的謾罵!


    桃兒知道,這是因為自己一直沒能生下孩子才這樣的,但是她無法,她不知道該怎麽辦。


    但是事情的發展,往往不是她想的那樣的。


    桃兒心想著,隻要自己默默地忍下來就行了,真的沒孩子的話,他們也不能怎麽樣。說白了,大牛對她還是不錯的,斷然不會休了她。


    桃兒看得出來,不管自己到底是哪裏像大牛心裏的那個人,他都是十分在乎她的。


    若是說之前桃兒心裏還在怨念大牛心裏有別的女人,那麽現在她則是慶幸。


    因為有那個女人,大牛對自己就一直還不錯。就算是沒有孩子,他們依舊十分的親熱。


    隻是沒想到,有一天婆婆竟然會從外邊帶來一個女人回來。


    “這是我的義女,以後就住在咱們家。”大牛娘笑嗬嗬的看著桃兒,眼神裏似乎帶著一些想看好戲的含義。


    桃兒不知道婆婆什麽意思。但是到底是自己家裏人,她領回來一個女人,他們家也不是養不起,那麽就養著吧。


    其實桃兒畢竟單純,她單純的以為,婆婆隻有大牛一個孩子,家裏人丁孤單,所以她就領回來一個姑娘,算是讓家裏熱鬧熱鬧。


    杏花是個孤女,在被賣到青樓的路上,被大牛給救了。本來想讓她自己尋出路去,卻沒想到大牛娘看上了,硬是要認作幹女兒。


    大牛當她是可憐這個女孩兒,卻沒想到她娘竟然是打了這種心思……


    這天下午,大牛娘突然讓桃兒去鋪子裏幫忙,把他叫了回來。他本來還在納悶是不是家裏有什麽事兒來著。


    可是誰知道一進門就被他娘給灌了一口酒,接著就推進房裏去,又從外邊鎖了門。


    大牛不明所以,但是等看清楚躺在床上一絲不掛的杏花的時候,他的心裏就咯噔一下。


    大牛忍不住的流下淚來。


    他注定得不到錦繡了,想著跟桃兒安安穩穩過一輩子,將她當做錦繡愛一輩子,竟然連這都做不到。


    慢慢的從鼠蹊處竄出一股熱勁兒來,大牛的眼淚流幹了,身上的汗卻冒出來了。


    他知道他娘的意思,不過就是想要個孫子。看見杏花眼裏含春的走向自己,跪在自己麵前含住他那活兒的時候,他聽見了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


    大牛抱著杏花,在床上一通胡天胡地。等結束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真的是什麽都沒了。


    他自以為自己在心底的那點堅守,在杏花的身上,全都釋放了出來。


    不知道那藥的藥性太強了,還是他真的是破罐子破摔了,杏花竟然被他給玩的昏睡了過去。


    看著床上的點點落紅,大牛跪在門口哭了許久。心裏暗暗叫著錦繡的名字,卻也知道再也不能想著她了。


    從這一天以後,大牛就隔三差五的被大牛娘叫回去,而桃兒則被送進鋪子裏給自己賣肉。


    杏花雖然被青樓的人調教過,但是到底還是個雛兒。身子給了自己,加上她懂的那點床第功夫,倒是讓大牛食髓知味起來。


    兩個人越是放浪形骸,就越是膩在一起放不開手。


    當東窗事發那天,桃兒看見他們在自己床上滿臉盡興的時候,大牛覺得自己腦子裏轟的一下炸了開來。


    桃兒衝出去要跑開,大牛穿上褲子就去追,卻看見他娘拿著根大棒子,把桃兒打到在地,甚至連腿都斷了……


    “哼,你當自己是人物!不過就是個小乞丐而已,過上今天的日子,不缺你吃喝,你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是不是!不能給我兒子生孩子,不過就是不能下蛋的母雞而已!”大牛娘什麽話難聽就說什麽,直把桃兒打的沒了氣,這才停了下來。


    大牛看著桃兒倒在地上,身上滿是傷痕,還有不少地方流了血,接著就跪了下來。


    到這時候為止,他們成親五年整。


    沒過幾天,桃兒身上的傷還沒好透,杏花就已經攛掇大牛,把她給接到正房來了。


    大牛娘二話不說,讓大牛將她弄到了柴房裏,當天晚上杏花就住進了他們的東屋。


    而杏花被診出懷孕的那天,桃兒也被背上了懸崖。


    有些路是命中注定的,不管怎麽樣的陰錯陽差,都會發生。隻不過是遲,還是早而已。


    大牛看著桃兒帶著濃濃的恨意掉下山崖,他覺得自己也全身冰冷了起來。


    自這天開始,他每天晚上一閉上眼就是桃兒的雙眼,或者說是錦繡的雙眼!


    她滿臉是血,手斷腳斷的爬過來向自己控訴,為何要對她那麽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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