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陳掌櫃帶了一個老者上門來了,杜萱娘依稀記得那是朱家的一個什麽親戚,在周玉娥成親那天見過。


    “杜娘子,事情便是這樣了,我們也不敢冒然去找周五哥,所以便先來你這裏探探周家的意思。”陳掌櫃將來意說明了。


    “這麽說,你們隻湊得四十五兩銀子?那剩下的怎麽辦?”杜萱娘客氣地問道。


    那老者尷尬地摸摸胡須,“朱家做出這等丟臉的事,我本不好意思來找你們的,不過看著朱石匠也著實可憐,將家裏的田賣了才湊得這四十五兩銀子,實在也沒法了,再說那三個糊塗的也被趕去了鄉下老屋了,希望你們大人大量,饒過朱家這一回,我們朱氏一門都將感激不盡。”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杜萱娘決定見好就收,周家索要再多銀子也隻是讓朱家其他人跟著那三個賤人受苦而已,銀子可以不要,但是朱三再也別想科舉,杜萱娘決定下回見到崔穎便將這事與他說一說,如今,朱,周,張三家怨仇已難解,杜萱娘堅決不能再讓朱家有翻身的機會,否則,他們兩家就該倒黴了。


    “好吧,我去跟我嫂子和玉娥說說,希望看在曾經也算是一家人的份上,能否高抬貴手,不要剩下的銀子了,你們明天來得準信吧。”


    第二天,周玉娥將兩樣重要物證交給周掌櫃,換回四十五兩銀子,從此與朱家再無瓜葛。


    轉眼到了初七,崔穎派人送來幾隻山參,杜萱娘看著陸掌櫃在對麵像被誰踩了尾巴似的跑過來,抱著膀子在肉鋪裏轉悠,又朝空馬車望,生怕裏麵藏了個大活人。這也太明顯了吧。


    “我說陸掌櫃啊,幹脆你把你家雜貨鋪賣了,來老王掌櫃手下做個夥計吧,也省得你成天跑來跑去累得慌。”


    燕青幾個掩嘴笑,誰知陸掌櫃眼一翻說道:“杜娘子還要請夥計啊,讓我們小二子來吧,他現在正沒事可幹。”


    杜萱娘恨得牙癢癢,轉頭走了,瘋了她才再找個間諜在身邊。


    豬場那邊香草很快上手,還做得像模像樣。也贏得了眾人的好感和認同,並沒有因為她曾在麗春院待過的經曆而看不起她。


    杜萱娘閑下來時便看著幾個女孩子習字,胡氏有空的時候也過來教他們簡單的針線活。按杜萱娘的意思,做衣服,縫補之類的可以學學,繡花那種費時費眼睛的活計她不鼓勵女孩子去學,有那功夫去學點別的有用的。光陰有限,浪費在一塊布上實在不劃算。


    這天,春日陽光曖洋洋地落到院子裏,吸引著人們從陰濕屋簷下跑出來,享受這久違的溫暖。


    剛寫了幾個字的李冰冰終於坐不住了,偷偷溜去牆角逗那幾隻大公雞玩。而顧青橙正將算盤珠子撥得啪啪響,趙韻兒正在想辦法如何讓顧尚袖子上的那個破洞縫補起來更好看。


    杜萱娘與胡氏剛將洗好的衣物晾好,劉婆子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杜娘子,不得了,我們家娘子又暈過去了,小娘子請你趕緊過去一趟。”


    劉婆子的話如晴天霹靂,驚散了一院子的寧靜。


    杜萱娘一行人趕到周家時。一個山裏人打扮的男子站在院子裏搓手,周玉娥雙眼空洞。軟軟地靠在門上,似乎風一吹便要倒地。


    那男子畏縮著上前說道:“這位娘子,我們全村人真的都上去找過了,實在是沒辦法了,我們想著這事也不能一直瞞著你們,我叔便讓我來與你們說一聲,看你們能不能想個什麽辦法……。”


    “到底出了何事?你說清楚點!”杜萱娘著急地打斷那男子的話,上前去扶住周玉娥。


    “就是初五那天天氣不錯,本來我們一直是在近處打打野雞的,周五叔興致來了,非上上雪龍嶺去打獐子,我們攔也攔不住,我叔便在村中挑了兩個好手跟著去了,誰知運氣不好,遇到一頭大野豬發瘋,四人慌不擇路地跑,這一跑散,就再也找不見周五叔了,如今我叔還在山上尋找周五叔,隻是已經過去兩天,這山上天寒地凍的,周五叔又沒帶夠水食,我們擔心……。”


    “好了,別說了,你先說如今你們需要我們做什麽?帶人進山,還是帶東西進山?”


    那男子被杜萱娘的冷冽嚇得抖擻了一下,“如果,如果有人上去幫忙當然是最好的,我們可以同時多搜幾個地方。”


    “玉娥,你現在必須得穩住,你先去照顧你母親,嬸子馬上去找人,胡姐姐,請你去椅子山將張管事兩個叫下來,韻兒,看好妹妹們,好好在玉娥姐家裏呆著,別亂跑。”


    杜萱娘簡單地吩咐完畢便直接去找了陳掌櫃與呂掌櫃,呂掌櫃家有專門搬糧的夥計,立刻便勻出三個人來,陳掌櫃叫了他的兩個兒子,便有了五個人。


    杜萱娘算算加上自己家的四個年輕男子,也是懷水車薪啊。


    “燕青,你能馬上找到壯年男子幫我們上山去尋人麽?當然不會是白讓他們幫忙,到時隻有酬謝。”


    “我立刻回村子裏找一找,看能請到幾個人!”燕青拔腿便跑了。


    好不容易湊齊十八個人,為了省時間,雇了三架大馬車,由那男子帶著去了雪龍嶺。


    周嫂子醒了哭,哭了暈,折騰了幾次,喝了安神的藥,直到夜裏很晚才沉睡過去。


    杜萱娘用厚衣服裹了已經在周玉娥床上睡著了的李冰冰抱著,張義顧尚一人背了一個妹妹,一家人踏著月色默默地回到家。


    “母親,周五叔不會真有事吧?”張義與周五家感情最深,兩隻眼眶已經泛紅。


    “人有旦夕禍福,你們是讀書人,更應該看得透徹才對,如今雖然希望渺茫,但我們也做了最後的努力了,所以,即便是你周五叔真的不幸遇難,最傷心的最痛的應該是你嬸子和玉娥姐,我們要做的是別的事,比如幫著你玉娥姐善後,如何讓周嬸子和玉娥姐少傷一點心。”


    “我們明白了,母親。”顧尚答道,張義也點頭,但那眼淚卻滾了下來,周五叔是他父親一樣的存在,怎麽可能不傷心和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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