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奶奶,那案子不是結了麽,李二金都認罪畫押了你怎麽還帶我們來這兒?”站在花鼓巷子外,大蟾蜍跟小麵瓜麵麵相覷,弄不明白洛依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小麵瓜名叫林滿,長得跟洛依差不多高。麵皮白得病態,身形卻珠圓玉潤。大蟾蜍倒是高大健碩,隻是一張大嘴加上兩隻一瞪便凸出的大眼珠,配上這外號簡直形神兼備。以至於人們幾乎忘了他有一個又文雅又高貴的名字,孟千之。


    “李二金的案子裏破綻多得好比他身上的虱子。”洛依看了巷口的乞丐一眼。自昨天李二金入獄後,李家的院子就給徹底封了,李巧兒和李福都被送到驛站暫住。洛依踏進那空蕩蕩的院子,在大廳裏踱了幾步。


    “破綻?”小麵瓜屁顛屁顛得湊上來:“小姑奶奶,難道人不是李二金殺的,那他幹嘛要認罪?殺人可是要償命的啊。”


    洛依繞過屏風,走到西廂房。那裏是李巧兒的閨房。陳設以粉紫色調為基,雕花紅木漆的閨床上還留著剛剛描好的刺繡花樣。洛依拿起來看了看,心裏多少有些嫉妒――怎麽人家小小年紀繡起花來都這麽熟練。她捏了捏自己被勒得生疼的手指,昨晚趕活到黎明,總算完成了。想著肖雲邊接到禮物的樣子,不由得發呆走神。


    “小姑奶奶?你想什麽呢?”小麵瓜用手肘碰碰她,想來是洛依一副花癡的呆笑把他嚇到了。


    “沒什麽,”洛依晃晃腦袋,腳下卻被什麽東西絆了下。低頭一看,竟是個炭火盆。


    “初夏之際,炭火盆怎麽會擺在這麽明顯的地方?”洛依蹲下身來,用匕首劃拉幾下。裏麵多數是些焦黑的殘渣,偶有些紅的白的布碎。


    “從這房間的布置來看,李巧兒是個相當講求精致整潔的姑娘家。”洛依又掃視了一圈:“看來寫錯的字,畫糟的畫,依舊繡得不盡心意的花樣都被她焚燒了吧。”她的目光落在李巧兒床頭邊的梳妝台上:“這女孩的胭脂水粉倒也不少,不過…似乎和她後母喜好大不相同。李桃扇的胭脂和香粉都是望碧軒的,而這李巧兒的卻多來自謝粉蝶鋪。”


    “小姑奶奶,從來不見你擦胭脂唉,這都知道?”大蟾蜍嘖嘖咋舌,對洛依佩服的是五體投地。


    “這有什麽?我不用我爹要用的嘛。”洛依沾了點胭脂在指尖,湊到鼻子下聞了聞:“爹說謝粉蝶鋪的東西香味十分特別,且能經久曆長,很難為其他的香粉蓋過。尤其是在人激動出汗的時候,那味道更是散發得濃重。因而在炎熱的夏季,更是受年輕的小姑娘歡迎。”


    “小姑奶奶,你管她們用什麽香粉呢。”大蟾蜍腦子有些木訥,不太明白洛依的用意。


    倒是小麵瓜更靈光一點:“你該不會懷疑是李巧兒殺了她後母吧?這太不可思議了,十幾歲的女孩怎麽可能把那麽大的一個人吊在房梁上呢?”


    “也不是不可能,萬一她有幫手呢?那個叫李福的家丁,我看著也有嫌疑。說不定啊,這小姑娘與家仆暗生情愫合謀老爹的家產,來個殺人嫁禍一石二鳥――小姑奶奶,咱要不要把他也抓過來問問?”大蟾蜍摩拳擦掌得卻被洛依一句話打消了激情。


    “你想象力豐富倒是好事。但是不必了,因為李桃扇從來就沒有被吊在過房梁上。”洛依道:“小麵瓜,你再去審一下李福。問問清楚當天夜裏還有什麽具體的情況漏了提及。大蟾蜍,你跟我去一下驛站,我們去會會李巧兒。”


    “我什麽時候才能回家?”李巧兒見到洛依的時候倒沒有顯得很意外,揚了揚清秀的眉毛問道。


    “等你爹定了罪,明了責自然會解除對案發現場的警戒。”洛依坐在她身旁,看了看她繡了一半的刺卷:“繡的真好,我在你的閨房也看到過一件。”


    “我爹會被定什麽罪?”李巧兒低下頭,小聲問道。


    “殺人償命是亙古不變的道理,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已能熟讀大憲刑綱。你覺得他會被定什麽罪?”洛依盯著少女純淨如水的眼睛,直到這一刻,才多少從那與她年紀不相稱的沉著冷靜中看出一點恐懼。


    洛依自認為對付這樣未識人事的小姑娘乃是三個指頭捏田螺――穩拿。嚇唬兩句便能擊潰她幼嫩的心理防線,卻沒想到那恐懼與驚慌隻在轉瞬間便消失在殘忍的笑意之下:“大姐姐,我可聽說是姨娘對爹爹不忠在先,爹就算殺了她也屬維禮鋤奸的範疇,罪不至死。這熟讀大憲刑綱的,可不止你一個人吧。”


    “有沒有奸情可不是你們說了就算的,”洛依強壓著抑鬱的火氣:“街坊鄰裏的眼睛又不瞎,李桃扇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如何是你們詆毀的了的?”


    “她不出去,別人就不能進來了麽?”李巧兒小嘴一抿,輕口笑道:“這兩個月來,她像失了心瘋一樣常常嚷著在家裏能見到鬼。爹不信她就鬧,光從外麵請來那不三不四的和尚道士就夠不上她的清白了吧。”


    “白衣紅裙,黑發女鬼…李巧兒,你房間裏的炭火盆好像忘了收收好吧。”洛依哼了一聲,女孩臉上卻依舊沒有出現她渴望的驚慌失措。


    “紅紅白白的碎布,誰家女紅沒有?大姐姐,你不會因為看我燒了幾塊紅白布,就懷疑是我扮的鬼吧。”李巧兒冷哼一聲,手裏的花線熟練得打了個結。


    “我沒有懷疑過你扮鬼,我懷疑…你本身就是個鬼。”洛依的按住李巧兒瘦削的肩膀:“你趁你爹去喝酒的時候勒死了正在卸妝的李桃扇對不對?明知自己的力量無法把成年人的身體掛在房梁上便幹脆將計就計,就用匕首磨蹭繩索再用力拽開營造出不禁負重而斷開的假象。你知你父親從不會貪酒過分,但隻要回了床便會倒頭熟睡。所以不敢在他回家之間就把屍體布置在現場。如果我猜的沒錯,你父親回家上床後睡在內側的人其實是你才對。等你父親熟睡你再悄悄跑下床回到大廳放好屍體。你的確夠聰明,故意把她的衣物除去首飾摘掉,讓人以為她已是在就寢之後再起身上吊。可你忘了幫她卸掉臉上的脂粉…隻憑這一點,就完全可以排除她自殺的可能!”


    “大姐姐,你故事編的真精彩。”李巧兒嫣然一笑:“證據呢?”


    “你跟李桃扇用的胭脂完全是兩種不同的味道,案發後遺留在李桃扇枕頭上的香粉味我搜遍她所有的妝品都沒發現…卻在你的閨房裏找到了這盒凝脂膏。”洛依將一個翠色陶瓷瓶拍在李巧兒的眼前。


    “我是說證據呢?”李巧兒斜眼瞄了下:“枕頭上的氣息,你能保持到升堂作證物麽?或者說,我將自己的凝脂膏借給姨娘用了用這也說不通麽?退一萬步講…我爹都已經認罪了,憑你這幾句無憑無據的猜測,怎麽翻案?”女孩挑釁的神情幾乎讓洛依控製不了揮拳頭的衝動:


    “你的手段一點都不高明,破綻多得讓我都提不起精神來把這當成一場大案來傾盡心力。但你算準了不管你做了什麽,隻要你爹咬準了肯為你背這罪名,你就可以逍遙法外是不是?真的以為我找不到證據麽!”


    “大姐姐,如果你有證據,還會站在這裏跟我廢話麽?”李巧兒理了理柔順的發辮:“沒什麽事的話,我要休息了。”


    “李巧兒,”洛依大步踏至門口,猛然轉身:“我跟你一樣自幼喪母,是我爹含辛茹苦把我養大。他為了我不受委屈,這些年也沒曾娶過妻。我相信,如果今天是我做了和你一樣的事,我爹他一定也會為了我義無反顧的犧牲。但不同的是,我愛我爹,絕對不會親手毀了他的幸福。殺他妻,害他子,最後還看著他為我抵罪送命。如果你還有良知,該知道要怎麽做!”


    洛依出門撞見已在外麵等候好久的大蟾蜍和小麵瓜,她那張比過期的煎餅顏色還難看的臉讓本想上來問問情況的兩個小兄弟嚇得退避三舍。整個醍醐鎮縣衙人人都知道,當洛依擺出這樣的一副麵孔之時,便是人神不得接近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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