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昏了多久,洛依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軟綿綿的身體上。她猛一抬頭發現方南逸貓頭鷹一般眼睛圓鼓鼓得盯著自己。


    “呀!”她嚇得彈簧般跳起來:“你…你盯著我幹什麽?”


    “這裏除了你就是我,不看你我看誰?”方南逸的口氣倒好像一點不擔心此時的處境。


    “肖大哥呢?”洛依四下看看,沒有發現肖雲邊的身影。恍惚記得自己是被萬芷蘭的機關放下來的,落地就昏倒了。


    “他沒下來,可能被萬芷蘭關在別處了。”方南逸把洛依扶起來:“你感覺怎麽樣?還能動麽?”


    洛依打量著眼前的環境,四麵牆壁上掛著微弱的長明燈。空間不算狹隘,一端黑漆漆得延伸下去似乎望不見底。她活動一下手臂,覺得肩膀似乎在摔下來的時候脫臼了,胸前的劍傷處也開始火辣辣得疼。


    “這裏距離上層至少七八丈高,輕功是難以上去的。”方南逸站起身來停在剛才跌下來的位置仰望道:“我們隻能想辦法繼續往前走了。我想,既然能下來就總有能上去的辦法。萬芷蘭想要的是肖雲邊,不會有心一定要致我們於死地。”


    “她為什麽一定要肖大哥!”洛依心裏十分不爽,想到萬芷蘭口中說出的那些風月之話,她就恨不得自己趕快失憶。


    “我可以從萬芷蘭的話中深切得感受到她乃至整個青竹會對當今太後的血海般深仇。從之前的蟒仙教刺殺事件,到如今聲勢浩大的青竹會,都是基於對朝廷的憤懣來起事。我甚至懷疑…肖捕頭的父母之仇多少也會跟這些有關。”方南逸低吟道。


    “可是肖大哥的爹娘不是劉鹿卿所殺麽?劉鹿卿當年叛逃上清門,他們奉命追剿導致犧牲,應該算朝廷忠烈才是!怎麽可能會為青竹會這樣的邪教所說動賣命?難道說,劉鹿卿同樣也是青竹會的仇人,他們極力爭取肖大哥是為了對付共同的敵人?”洛依越想越覺得混亂,急道:“實在想不通敵人打什麽算盤,我隻知道那個萬芷蘭看起來就像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她會不會對肖大哥做什麽可怕的事?”


    “她疼他還來不及呢,要你這麽操心。”方南逸笑道。


    “方南逸,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好不好?”洛依最受不了他這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一想到心愛的人落在垂涎色欲的蛇蠍之手,她覺得渾身都打冷戰。


    “開開玩笑有益於放鬆心情,就算是愁眉苦臉我們也找不到能出去的辦法不是?”方南逸盯著洛依那活動別扭的肩膀:“你過來,我幫你接上吧。”


    “不用了!疼死算數,讓那個萬芷蘭也好好享受一下。”洛依恨恨得說。


    “別做夢了,傀儡蠱的母體和宿體是單向作用的。你死她可不會死,你疼當然她也不會疼。並且在她身上的傷痕因為你的分攤導致她可以盡快愈合…想要弄死她可不難麽容易哦。”方南逸把洛依拉過來:“你忍著點哦,不過――我動手這一下可能會碰破你胸前的劍傷,一會再擦藥好了。”


    洛依點點頭,跌打損傷以前也不是沒有過。脫臼這種事也就那麽一下子,她咬著牙靜靜地等待著耳邊那清脆得一聲哢嚓響。如方南逸所料,洛依胸前的瘡口頃刻崩裂,頓時血流如注。


    方南逸的神色自若,手裏的動作卻有些微微顫抖。他時不時得看看女孩的眼睛:“你不疼麽?”


    “當然疼啊。”洛依滿不在乎得說:“可是從做捕快那天起,大傷小傷總歸無法避免,隻要不花了臉就行!”她俏皮得笑了一下:“你把藥給我,我自己來就好。”她轉過身去背對著方南逸,接下了身上半邊長衣。雪白的肩背在昏暗的燈火下熠熠生輝,瘦削的兩塊肩骨凹凸成誘人的形態。一根細細的褻衣後帶鬆鬆垮垮得橫在白玉般的背上。唯一美中不住的是,她的身上偶有幾道舊傷疤,彰顯著江湖女兒難掩的豪情與勳章。這與小巧玲瓏的外表極不相稱的姿態讓方南逸拄著下巴從後麵看得很癡,但那一刻他心裏隻有疼愛卻不曾有過半點情欲。


    因為從這個倔強又善良的姑娘走進他心裏的那天起,她在他眼裏就已是神聖而不可褻瀆的存在。


    整天跟弟兄們混在一起,摸爬滾打解衣療傷的事也時有發生。所以洛依也不矯情,匆匆塗好了金瘡藥用撕下衣襟的布條紮好傷口。她套上衣衫回過頭來:“喂,我們要不要先往前走走看?”


    “恩,”方南逸站起身來將她拉起來:“說不定前麵就會有些線索,這樣的地方既然能造的出來,就總能走得出去吧。”


    “方南逸,為什麽你都很少說自己的事呢?”洛依跟在他身後,大約走了半柱香時間突然開口:“我知道的東西,貌似都沒有那個萬芷蘭知道的多。你整天油腔滑調滿口廢話,為什麽都不說點重點?”


    “我的事就是皇室的事,怎麽能拿出來給尋常百姓話家常?”方南逸輕笑一聲:“再說了,我以前不是也跟你講過,我生來爹不親娘不愛的。做好自己的本分不留把柄就好了,其他的沒那麽多可想法。”


    “可是你性格不像啊!”洛依道:“按你說的情況,你該是個苦大仇深的性情壓抑的人才對…就像。就像…”


    “像你的肖大哥一樣?”方南逸反問道。


    “其實也不是啦。”洛依愣了一下,但心裏對方南逸的話還是無法否認。


    “嘿,是世人偏好奇的心態把萬事萬物都搞複雜了。”方南逸敲了敲洛依的腦袋:“你是捕快,職責就是抓壞人;我是王爺,職責就是輔助君王畔。其實本來就沒有那麽多難言之隱,我也樂於現在所做的一切。你們幹嘛要把我想得那麽淒慘呢?”


    洛依點點頭,不再做聲。其實她心裏想說的是:她隻是害怕看到身邊的人太多強顏歡笑,有肖雲邊一個這樣的就已經夠了。她從心裏期望方南逸就如當初結識之時那麽豁達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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