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海棠的殘骸已經收拾殆盡,大概死了有三十幾人。受傷的人都已經安頓在驛站或醫館,而死者家屬也陸續領到了一些撫恤金。


    洛依一早起來不見劉鹿卿,以前他除了在秋海棠就是在去往秋海棠的路上。如今,除了花三娘的墳前,她想不到還能在哪找到他。


    劉鹿卿仗著長劍立於墳前一棵樹下,看到洛依過來也不意外:“丫頭,行裝都準備好了?”


    “恩,以前都是爹爹幫我打點的,這回第一次自己動手做還一直擔心會丟三落四呢。”


    “這一次為什麽堅持要自己打理呢?”劉鹿卿寵溺得看著女兒。


    “以前爹爹都是半男不女的,有時我都當你是娘親呢。”洛依噘著小嘴道:“可是現在…我怎麽能讓一個玉樹臨風一表人才的大俠來幫我整理衣物啊?”


    “爹爹變成什麽樣子都是你爹爹啊,傻丫頭…”劉鹿卿笑著搖搖頭:“但你說的也沒錯,很多事你總要學著自己動手,爹爹不可能陪著你一輩子的。”


    “喂,”洛依不樂意了:“自己動手是沒錯,但等爹爹老了以後我可是要伺候你的,怎麽叫不能陪我一輩子呢?這些事情解決掉,我們找到蘭姑姑,就可以幸福得生活在一起啦!爹你要是喜歡跳舞,我可以誑方南逸這個冤大頭幫我們重開秋海棠,反正他有的是錢!哈哈哈!”


    “傻丫頭,”劉鹿卿輕輕刮了下女兒的鼻子,欣慰的笑容湧上那張精美絕倫的臉龐。


    “爹,你喜歡過花三娘麽?”洛依望著不遠處的孤墳,心裏有些淒然。


    “喜不喜歡,哪裏還說得清楚…”劉鹿卿搖搖頭:“情愛之事,本就是蒼茫人生中的一隅。當你的一輩子背負了太多身不由己時,當如何求生都變得要殫精竭慮的時候,它就如奢侈一般讓人望而卻步了。”


    “但是花三娘是真心愛著爹爹的對麽?”洛依淒然道,她甚至還無法把那個唯利是圖油腔滑調的老板娘跟一個癡情重義的女子形象結合起來。但人命有時就是脆弱不堪,十幾年來幾乎天天見麵卻沒想到要去了解她時,突然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一樣,三娘守寡以後沒有再嫁的打算。我們之間雖然沒有名分,但彼此都當做是至親般的存在。”劉鹿卿看著洛依:“對你來說,是不是不太好理解?”


    “沒有…”洛依坦然一笑:“我想我大概可以理解肖大哥了。愛情和家庭對他來講可能本來就沒有那麽重要,不是因為我不夠好。”


    “像他這樣的人,可以做一輩子遊俠,可以稱一世的神捕,最好還是別給人家做丈夫了。”劉鹿卿點頭笑道。


    “但是…爹你覺得肖大哥會變節麽?”幾日過來,洛依心頭的巨石依然沒有放下。


    “變節與否本來就沒有絕對的是非評判,”劉鹿卿道:“如果太後弑君是大逆不道,那我們上清門滅她陸家全門又算什麽?如果肖刻遠入青竹會反朝,僅僅是為了給亡妻報仇,那我們又有何權利去指責於他。


    在朝在野,鬥天鬥地,皆逃不過權錢情仇四個字。這就是為什麽這麽多年我隱姓埋名卻從來沒想過為繆蘭報仇,為上清門弟兄們報仇的原因。非我膽怯懦弱…隻是,問心有愧,底氣不足罷了。”


    “那麽你答應方南逸跟我們一起行動是為了――”


    “為了終結這一切,為了停止不必要的殺戮。”劉鹿卿歎了口氣,攜著女兒一邊往回走一邊說:“不管是誰以什麽樣的借口挑起爭端,沒什麽比天下安定百姓安生更為重要的。青竹會縱有百般無奈,這樣的害人行徑卻是為人所不齒。方南逸是不是有心維護他皇家的尊嚴和地位都不重要,因為他這句話說得總是沒錯…”


    洛依看著父親飄然的身影,忽然覺得自己身邊的一切氛圍都被整整提升了一個境界。


    這個忍辱負重的男人,甘心把自己隱藏在跳梁小醜的幕後,給予了自己一個美好的童年一份堅定的守護。


    當一個人心裏的小愛和大愛終於重合在一起時,洛依覺得他的光芒幾乎無法超越。


    這一生,因為他,自己淪為孤兒;也因為他,走了一條注定不尋常的路。


    人生不能重來,命運都是一個個抉擇所鋪就而成的必然。


    但有父如此,洛依深感三生有幸。


    “你還帶著它?”方南逸看著洛依手裏抱著的小王八蛋:“我們這是去冒險,不是去郊遊,帶寵物什麽的…你好歹把青竹會放放眼裏吧。”


    “你還要小看它?”洛依白了他一眼:“忘了上次小王八蛋是怎麽幫我爹爹引路的,吃水忘了挖井猴!”


    “你要是真疼他,萬一動起手來傷了它怎麽辦?”


    洛依看了看賈崖:“喂,你抱著吧,反正你武功那麽差,到時候我連你們倆一起保護。”賈崖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謝謝小姑奶奶啊,您想的可真周全!”


    衙門的事交給留守的李弦錚和一位文書官負責,日常的治安由小麵瓜和大蟾蜍等人維護。


    路長豐還在養傷,暫時不便行動。那位假冒的楊瓊尚且沒有被方南逸戳穿,假意讓他留下來休養,實則吩咐李弦錚和路長豐要將他嚴格監視住又不能打草驚蛇。


    到達奉郡縣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太陽剛剛落山,天邊還漂浮著最後一絲紅暈。


    空蕩蕩的奉郡縣就如一座死城,所有的攤販店鋪皆關閉。


    “喂,方南逸,肖大哥在什麽地方?”洛依一進城就問。


    “先探探風聲再想辦法跟他接上頭。”方南逸摸了摸饑腸轆轆的肚子:“我們先找客棧投宿吧。”


    奉郡縣隻有一家客棧,名喚來回閣。此時已然是大門緊閉燈光不透。


    “有人在麽?”賈崖上前去敲門,足足敲了半柱香的時間,才有一位蓬頭垢麵的婦女探出頭來。


    “你們有什麽事?”


    “這位大姐,我們是經商過客路經此地,想要在入店投宿。”沈明夜上前道。


    “我們打烊關門了,勸你們趁天黑趕緊離開這裏!”女人回身就要把門關上,卻被沈明夜的劍擋個正著:“大姐,行個方便吧,開門做生意哪有把客人往外趕的道理。”他微微一笑,將一錠厚重的銀子塞到女人手裏。


    沒有人會跟錢過不去,女人收下了銀子,示意他們進來:“這裏房間多得是,你們隨便住吧。但是…。一定要記得,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離開屋子到外麵去。”


    ------題外話------


    這不是恐怖小說…不是恐怖小說…不是恐怖小說…。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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