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門裏的當家人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慣會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謂“不聾不啞不做家翁”正是如此。前一日分炭時連嬤嬤和紅穗鬧出來的事,闔府上下那麽多雙眼睛都看著呢,田氏提都沒提,再前一日陸顏玉責打唐二麻子媳婦兒的事,動靜也不算小,田氏也是眼睛都沒眨一下,也沒問問始末,於是這日的晨昏定省,還是說了些府裏可丁可卯的小事,一屋子人坐在那裏,看起來也算和氣。


    “武哥兒的落英閣收拾的如何了,眼見著日子就近了,囑咐那些丫鬟下人們的動作可得麻利些,別誤了事。”田氏還是惦記著陸衍武的親事,不是因為多疼愛這個庶生的長孫,更多的是顧忌威武侯府的麵子。


    “回婆母,下人們手腳還算麻利,這幾日下來,已經打掃的差不多了,等打掃完就可以往裏麵填家具了,家具呢都是些現成的,前幾日我都采買的差不多了,您放心就是了。”現在唯一能讓張氏樂嗬的事,也就剩下自己兒子的親事了,費勁扒拉了這麽一門體麵的人家,張氏操辦起來也是使了渾身解數的。


    “嗯嗯,你是武哥兒的親娘,這事交給你辦出不了差池,我自然放心。”本來張氏還擔心田氏今兒會對她態度不好,可這麽一拉家常,張氏所有的擔心都化為虛有了。


    “得了,今兒就這樣吧,你們都回去吧。”像往常一樣,田氏一這麽說,各人都會福了身各回自己的院子,陸顏玉覺得昨晚睡得不好,也想著回踏雪齋補上一覺去,哪隻田氏卻獨獨喊了她留下。“玉兒,你等等。”


    等一屋子的人都走幹淨了。陸顏玉才調皮的問了田氏一句,“祖母有何事留下玉兒?難不成今兒又有好吃的早膳,祖母要留玉兒一同吃?”


    田氏最喜歡陸顏玉這股子撒嬌的勁兒,不免開懷一笑,“你呀,就是個機靈鬼,每回不把祖母逗笑你是不甘心。”


    陸顏玉知道田氏的癢癢肉在哪兒,自然一撓一個準,於是走到田氏身邊坐下,挎著她的胳膊。倚著她的肩膀,撒嬌的吐了吐舌頭。


    “好吃的早膳一會兒咱們再去吃,現下我要跟你說的是前幾日你去查的雙一居的事。”田氏收斂了笑容。略帶嚴肅的說道。


    陸顏玉一聽談起了正事,於是也收斂起笑容,嚴肅了起來,她心想祖母這麽些日子可算是想明白怎麽重整雙一居了。


    看著陸顏玉投來的好奇的目光,田氏頓了頓說道。“雙一居現下已經關門停業了,這裏麵的事該查的我已經派人去查過了,今兒跟你說,不過是解了你一個疑惑,以後不用再為此事懸心了。”


    “這裏麵到底有什麽門道,祖母有沒有嚴懲那個幕後黑手?”陸顏玉關切的問道。她沒想到田氏的動作這麽快,竟然把該解決的事都解決了。


    “既然犯了錯那自然是要懲罰的,所有的事都已經處理好了。你就放心吧。”田氏仍是這麽一句話就一帶而過,陸顏玉隱隱覺得這裏麵似有什麽隱情,不過她是個聰明人,田氏既然不願意說,那她也不會多問一個字。


    “既然如此。玉兒便放心了。”陸顏玉點了點頭,乖巧的說道。


    “其實…”田氏見陸顏玉如此懂事。不該自己問的一句話也沒有多問,又有些欲言又止,可是思量半天隻是說了一句,“這裏麵的事複雜得很,等以後有了機會祖母自然會講給你聽,隻是現在還不合適。”


    “玉兒明白,祖母不必為難。”


    “對了,聽說你把雙一居的瓷瓶差不多都搬回你的踏雪齋了?”田氏問道。


    “是呀,玉兒還不是怕到時候對峙起來,那起子人會不承認嘛,所以早早把證據備下,嘿嘿,沒想到祖母已經提前解決了這件事,祖母可別怪玉兒笨拙呀。”


    田氏親昵的拍了一下陸顏玉的腦袋,笑著說道,“祖母怎麽會嫌你笨拙,我的玉兒可是頂頂聰明的呢,等會兒祖母就派人去你院子將那些瓷瓶都搬去東院的庫房,省得占用你的地方,當初買這些個勞什子花了你不少的銀錢吧,你也一並去櫃上支了這錢去,這是公中用的,無需你個人花銷。”


    田氏這麽一說,陸顏玉才記起那日買瓶子的錢可不是自己付的,是李淩海替自己當了回闊少爺,既然祖母說了要還這些銀錢,那就等來日見了李淩海一並還給他吧。


    “多謝祖母體恤,祖母,玉兒餓了,咱們去用早膳吧。”陸顏玉最擅長‘化骨綿掌’,軟綿綿的就把田氏給製服了,於是祖孫倆熱熱鬧鬧的去用了早膳。


    早膳後,陸顏玉沒多留就回了踏雪齋,她得吩咐丫鬟們拾掇拾掇去,用不了多大會兒東院就有人來搬那些個瓷瓶了。


    陸顏玉一回去便吩咐秋姑姑打開小倉庫,那間小倉庫就在偏廳的後麵,是間不大的耳房,別看在踏雪齋住了這麽久,陸顏玉還從來沒有進過這間倉庫。


    “小姐,這倉庫裏麵又黑又髒,小姐還是別進去看了,您有什麽事都吩咐了奴婢們去收拾就是了。”說話的是秋姑姑,她一隻手攙扶著陸顏玉,倉庫背陽,裏麵黑洞洞的,她生怕主子有個磕磕絆絆的,碰傷了身子。


    “不礙事不礙事,好久沒進來看過了,我就略看看就走。”陸顏玉骨子裏有強烈的探險思想,一見著沒見過的東西就想探究個清楚。


    “小姐以前就沒進來過倉庫呀,您不是最討厭這裏麵黑洞洞髒乎乎的嘛。”冬梅適時的提醒道,她手裏端了一截子蠟燭,給主子打光。


    “是嗎?可能是時間久了我不記得了吧。”陸顏玉現在已經能很好的應付這些說錯的話記錯的事,‘嘿嘿’一笑大部分事都能搪塞過去。


    倉庫裏遍地摞的都是瓷瓶,隻有旁邊放著幾個雕花的櫃子和實木的櫥子,上麵都帶著精巧的小鎖。


    陸顏玉的好奇心又上來了,“唉,這些櫥子櫃子怎麽都鎖著,這上麵的鑰匙都放哪兒去了?”


    “小姐忘了,那些鑰匙都是小姐自己保管的,以前如果需要開櫥子,小姐就會把鑰匙給奴婢,等奴婢鎖好了,還會把鑰匙還給小姐的。”冬梅緊接著答道。


    “哦對,你看我這記性,怎麽全給忘了。”反正屋裏黑,旁人也看不見陸顏玉尷尬的神情,於是便這麽糊弄過去了。


    陸顏玉還想探究什麽,可這時倉庫外麵的杏兒朝裏麵喊了句話,“小姐,東院的鶯兒姐姐來啦。”


    “嗯好,我知道啦,讓她在外麵稍等就是。”陸顏玉想著以後有機會再來倉庫好好看看,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這幾個櫥子櫃子裏有些什麽重要的東西。


    冬梅和秋姑姑扶著陸顏玉就出了倉庫,隻見鶯兒帶著幾個小廝在院子中間候著呢,一見陸顏玉來,鶯兒恭恭敬敬地福了一身,“三小姐好。”


    “快起來吧,不必見外。”鶯兒是田氏貼身伺候的丫鬟,在這侯府裏,不管是哪位主子都會格外的給鶯兒些臉麵。


    “三小姐,奴婢是帶著這些小廝來搬瓷瓶的。”


    “嗯,我知道,瓷瓶都在倉庫裏,讓他們且去搬就是了,你來屋裏喝杯茶再走吧。”陸顏玉笑著對鶯兒說道。


    “三小姐這麽說可是折煞奴婢了,哪有奴婢喝主子的茶的道理,再說了,老夫人囑咐奴婢搬完瓷瓶就得抓緊回去,東院裏還有別的事等著奴婢幹去呢。”鶯兒倒是很懂規矩,再怎樣也不敢越矩。


    “行,既然如此,我就不強留你了,省的明兒請安的時候祖母又要責怪我了。”陸顏玉這麽嘻嘻哈哈的一說,便讓秋姑姑指揮著小廝們去了倉庫,一樣一樣的將白瓷瓶都搬了出來。


    眼看著小廝將瓶子都搬的差不多了,鶯兒又囑咐道,“好生看好了手裏的瓶子,別給摔了碰了的,否則仔細你們的皮,都抱好了,出門右轉就是了。”聽著鶯兒指揮著小廝們一個個出了門,陸顏玉突然一個疑惑上了心頭,這去東院不是應該出了踏雪齋左拐嗎,怎麽往右走了,難不成是搬去別的什麽地方?


    “鶯兒,你是不是指揮錯地方了,東院在那麵,你怎麽讓他們往反方向走了?”陸顏玉指了指左邊說道。


    “老夫人說了,讓奴婢帶著這些個瓶子從右邊走,轉一圈再回東院去。”鶯兒如實的說道。


    “這是為什麽?”陸顏玉奇怪的問道。


    “奴婢也不知道呢,時辰不早了,奴婢就先告退了。”


    眼見著鶯兒領著那群小廝往右走了,陸顏玉心裏暗暗想道,難道是雙一居的那個爛攤子跟侯府裏的哪位主子有關,所以田氏這般如遊街示眾似的將瓷瓶公諸於世,就是為了警告那個人一下,陸顏玉的腦子飛快的轉動著,出了門右麵有誰的院子呢,首當其衝就是浮霜苑,難道這件事跟久未露麵的陳姨娘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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