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花園回了東院的暖閣,陸顏玉裝作若無其事,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依然跟那些個認識不認識的深閨小姐們聊著天,倒是李依琳從進門起就一直安安靜靜的坐在椅子上不肯再吱聲,像是在思考什麽似的。


    過了會子,有丫鬟從門外進來找陸顏玉,說是老夫人有請,陸顏玉心裏嘀咕著不會又像剛才在宴席上那樣往外推銷自己吧,雖然心裏一百個不願意,可是也不好推脫,隻好跟著丫鬟去了。才出了門陸顏玉就發現丫鬟並不是往正廳引她,而是反方向,於是便警覺的問道,“這是去哪兒?”


    還沒等丫鬟回答,就見東院的廊下站著一個挺拔的男子,他倒是搶先一步回答道,“當然是來這兒。”


    陸顏玉一見是李淩海,眼前一亮,不自覺的就揚起了嘴角,越過丫鬟快步走了過去,也沒有繁瑣的福身請安,直接就問了起來,“怎麽是你,你什麽時候來的,早上還聽祖母說今天宮裏不會來人呢。”


    “有熱鬧我自然就來了唄,不過怕他們灌我酒,所以隻跟新郎官打了聲招呼,說了句恭喜的話,旁的人我都沒見,不過還是特意來見見你。”


    “特意來見我?是有什麽事嗎?”陸顏玉仰著小臉好奇的問道。


    “其實也沒什麽事,不過是前幾日去玲瓏館喝酒,又碰上了那個顏老板,他無意間說起了你,還問你怎麽沒一起來,不過...”李淩海故意頓了頓,似乎在賣關子。


    陸顏玉一聽‘顏老板’三個字,小心髒立刻開始‘撲通撲通’的加速跳躍,她早就忘了李淩風威脅她的話。不過麵上嘛仍然保持淡定,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繼續看著李淩海。“不過什麽?”


    李淩海看見陸顏玉麵上並沒有什麽異常,似乎這才放下心來,語氣也輕鬆了許多,“沒什麽不過,就是問了一句罷了,既然今兒我來了,自然要告訴你嘍。”


    陸顏玉隱隱的覺得李淩海剛才的話都是在給她‘下套’,目的就是想看看自己對顏老板到底有沒有什麽特殊的感情,好在她裝的好。沒有漏出馬腳。


    “我怎麽覺得你今天怪怪的,難不成你就這麽特意來找我一趟,隻為了跟我說碰見顏老板。而他提起了我,然後呢?”


    “沒什麽然後了,嗯...就算是我想見見你,這樣總成吧。”李淩海閃爍的言辭,更讓陸顏玉起了疑心。


    “不可能。你肯定還有什麽別的事,咱們倆已經是這麽好的朋友了,難道你還想瞞我嗎?”


    “真的是我想見見你,沒別的了。”李淩海不自然的笑了笑。


    “好吧,既然你沒有什麽要說的了,那就輪到我問你了好不好?”陸顏玉總覺得李淩海似乎知道些什麽關於顏老板的事。於是幹脆將自己的疑問說了出來。


    “那個顏老板是不是跟唐王府有什麽幹係?”


    這個問題一被拋出來,李淩海的神情立刻變得有些不安,陸顏玉心裏暗想。果然跟自己猜的不差。


    “這我可不知道。”李淩海的反應速度夠快,更加驗證了他知道內幕,陸顏玉心想著今天一定要搞清楚這件事。


    等她還想繼續問些什麽的時候,就聽見暖閣那邊傳來嬉笑的聲音,有人來了。若是讓人看見自己單獨跟李淩海站在廊下說話,不免會有流言。於是今天的對話隻好作罷,陸顏玉不甘心的就這麽跟李淩海再見了。


    回了暖閣,一直鬧哄到下午,才有客人開始三三兩兩的結伴離開,因為擔心再碰見李淩風,所以李依琳走的時候,陸顏玉隻把她送到了東院的門口。


    等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天色已晚,已經入夜掌燈了,依然能聽到落英閣裏還有三兩個人鬧洞房不肯走的喧嘩之聲,跟田氏打了聲招呼,陸顏玉才回到踏雪齋,今兒雖然不是她成親,可就這麽忙活一天也是又累又倦,於是她麻利兒洗了漱睡下了,明兒一早還得見新媳婦兒呢。


    第二日一早,陸顏玉朦朦朧朧地從夢中醒來的時候,時辰剛剛好,從容的梳妝後便去了東院,一路上,見府裏還保持著昨日陸衍武成親時的喜慶裝扮,大紅燈籠掛著,喜綢也沒摘掉,這樣紅彤彤的顏色,照的人心情也不錯,連走路時的腳步都輕盈了許多,她本以為新媳婦兒第一次來請安會趕個早,沒想到還是自己最先到的。


    等大房二房三房的人都陸陸續續來了之後,還是沒見陸衍武和錢依蝶露麵,新媳婦第一天請安就來遲,不免會遭人非議。田氏倒是並不生氣,一麵氣定神閑的喝著早茶,一麵跟李氏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昨兒的事,陸英也是正襟危坐,跟幾個兒子在談朝上的公事,小孩子們也是各玩各的,誰也沒有注意剛剛榮升婆婆的張氏,她麵上早就掛不住了,開始催促丫鬟去落英閣瞅瞅怎麽人還沒來。


    等一盞茶差不多喝光了,這才見陸衍武帶著自己的新媳婦兒慌慌張張地從門簾後麵進來,一下子一屋子的人立刻將目光都集中在了這小兩口身上。


    陸衍武一進門就一個勁兒的向大家賠不是,低著頭像個犯錯的小孩子,錢依蝶也是兩隻手緊緊地抱在一起,不安的來回搓著,畢竟是進門第一天的請安,來晚了總是不合規矩的。


    “什麽時辰請安你媳婦兒不知道,難道你還不知道嗎,來的這麽晚成何體統,快跟你祖父祖母跪下賠罪。”陸連圻怕陸英不高興,會怪罪陸衍武,於是索性自己這個當爹的先行問罪,也省得陸英會責罰的更重。


    陸衍武聽見陸連圻說的,二話沒有便‘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這個時候他也不忘朝錢依蝶使了個眼色,夫婦同心,錢依蝶自然也是要跪的。


    “今兒起晚了都怪我,不是依蝶的錯,還請祖父祖母寬恕,以後孫兒再也不敢了。”陸衍武還是發揚愛妻的風格,把責任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看來他對這個新婚妻子是非常的喜歡呢。


    成親後第一日說不得重話,陸英朝田氏微微點了點頭,算是不追究的信號,於是田氏會了意,便發話免了新人的跪,“快起來吧,剛成親的人起晚了情有可原,祖父祖母不會怪罪你們的。”


    田氏這話說的好像話裏有話,特意在小兩口前麵加了個‘剛成親’,在座的幾個小姐少爺,雖然並沒有經曆過,不過對男女之事也是略有了解的,自然明白田氏的意思,於是都忍著笑意看向新嫂子,眾目睽睽之下,錢依蝶將頭埋得更深了,害羞的咬著嘴唇,連耳朵都紅了半邊。


    陸衍武粗枝大葉地並沒有注意這些,倒是得了田氏的準許後,又說了幾句好話才從地上站起來,自己起身後還不忘扶著身邊慢了半拍的妻子,陸英見他倆感情如此的好,也算是放了心,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別傻站著了,快去給你祖父祖母奉茶呀。”張氏見陸英和田氏都沒有怪罪,這才稍微緩了緩緊張的麵容,提醒小兩口去奉茶。


    通常情況下,這剛成親的新娘子進門,是要跟自己的夫君一起給家族裏最尊敬的長輩奉茶的,茶端上來,新人跪著將茶盞恭敬的端到長輩的麵前,長輩接過茶盞喝上一口,再說些吉祥話,才算正式接納新人進門,程序雖然不繁瑣,可也不能有絲毫馬虎,聽說有的家裏的長輩難為新人,還會故意讓新娘子端著燙手的茶盞堅持好一會兒才會接過來,這樣無非是給新人一點兒下馬威,不過今兒在威武侯府倒是沒有這樣的插曲。錢依蝶雖然不是出身官宦之家,可是娘家經商,錢財也是頗豐的,親姑母還是廉王府的大夫人,隻要她能順順利利的生個小子,日子自然錯不了。


    陸衍武和錢依蝶首先走到陸英跟前,同時跪下,將茶盞捧過頭頂,陸英先是接過了陸衍武手中的茶盞喝了一口,又接過錢依蝶的,全程微笑,兩杯都喝過了,還不忘囑咐小兩口早日為侯府開枝散葉,錢依蝶一聽這更加害羞了,又是紅著臉低下了頭,連陸衍武也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然後同樣的程序又再田氏那裏上演了一遍,田氏說的無非就是希望他倆琴瑟和鳴、相敬如賓,就這樣奉完了茶,陸衍武跟錢依蝶才找了椅子坐了下來。


    幾個姐妹早就對新嫂子好奇得不得了了,其實以前也不是沒見過麵,隻是今日換了一種身份,成了新婦,自然覺得不一樣了,錢依蝶也並不吝嗇笑容,朝每個小姑子都笑著點頭打招呼,隻是到了最後的陸顏玉那裏,錢依蝶愣了一下,臉上的那一絲尷尬被陸顏玉很容易的就覺察到了,原來錢依蝶還是對陸顏玉知曉她的往日舊事仍然沒有釋懷,或許隻有找機會當麵談談才能化解這段‘孽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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