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陸連城的應允,翡翠搬到踏雪齋的事便暢通無阻了,第二日一早,還是許嬤嬤看見翡翠那邊在收拾東西的時候才發覺了異樣,於是裝模作樣的上前去問了幾句。


    “槐花啊,你們這是在搬什麽呢,是在拾掇屋子嗎?”


    許嬤嬤是一臉笑意,翡翠卻是一臉得意,眼珠子翻了一翻答道,“我們姨娘要搬出去一段時間了。”


    許嬤嬤一愣,沒明白槐花說的搬出去是什麽意思,隻好繼續追問,“搬出去?搬哪兒去,在浮霜苑裏住得好好的呀。”


    “好,浮霜苑是好,不過…我們姨娘啊要把這好留給陳姨娘一個人享用了,我們要搬到踏雪齋去了。”


    許嬤嬤一聽‘踏雪齋’三個字立刻是一驚,不過又趕緊隱藏了訝異的麵色,笑了笑之後,沒敢再耽誤,一溜煙就回了陳姨娘的房裏。


    陳姨娘正在屋中梳妝,有丫鬟站在她的身後拿著篦子給她梳頭,她微微半眯著眼睛,兩隻手放在高高隆起的腹部,看表情應該是很享受,隻不過這個舒適的早晨注定是無法平靜了。


    “姨娘,姨娘,對麵鬧動靜了。”


    許嬤嬤火急火燎的從外間掀開簾子走了進來,一進門就大聲嚷嚷起來。


    “嚷什麽,對麵怎麽了,著火了不成?”


    “哎喲,我的姨娘,您還有功夫在這兒梳頭呐,對…對麵那個小…”許嬤嬤本想說的是小蹄子,可是礙於屋裏還有別的丫鬟不能隨便說話,於是她刹了車收起話頭,衝著手裏還在忙活的小丫鬟使了個眼色,那小丫鬟也挺機靈,得了示意就退下了,等屋中隻剩下了主仆二人後。許嬤嬤才說出了剛才自己從槐花處聽來的話。


    “對麵那個小蹄子說是要搬走了。”


    陳姨娘乍一聽這個消息,反應跟許嬤嬤有些相像,也是糊裏糊塗的。“搬…搬走?她要搬哪兒去,她府外還有家嗎?”


    許嬤嬤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是不是,聽槐花說是要搬到三小姐那裏去。”


    “踏雪齋?”陳姨娘尖聲反問。


    “對,就是三小姐的踏雪齋。”


    陳姨娘在許嬤嬤的攙扶下從板凳上起身,步履有些艱難的走到窗戶旁邊,雖說是假孕,可這肚子卻跟真有孩子的肚子沒什麽區別,在藥物的驅使下。也是鼓鼓的。


    陳姨娘透過窗縫,目不轉睛的盯著院子裏來回張羅搬運的丫鬟,然後問道,“你問為什麽她們突然要搬走了嗎。之前也沒點兒動靜,說搬就搬,總得有原因吧。”


    許嬤嬤難為的搖了搖頭,“這…老奴就沒問了,不過老奴想。這事問槐花怕是也問不出什麽,還是讓老奴去找旁的丫鬟悄悄打聽打聽就是了。”


    可是許嬤嬤提議的,陳姨娘並沒有立刻應允,而是掐著腰來回走了兩圈,似乎是在思考什麽。思考完畢,她突然一甩手,徑直就往門口走,許嬤嬤見狀趕緊問道,“姨娘,您這是要去哪兒啊?”


    “當然是要親自去會會她,等你的消息打聽來,估摸黃花菜都要涼了。”


    陳姨娘在門裏的時候麵目是嚴肅可憎,可當臥房的門一開,她一隻腳踏出去的刹那,像變戲法似的唰一下子換上了笑容可掬的樣子,看起來頗為和善,衝著站在院中指揮下人拾掇東西的翡翠就奔了過去。


    “妹妹。”


    陳姨娘一喊,翡翠就知道是誰來了,以前聽到這一喚,她會立刻畢恭畢敬的回過身跟陳氏打招呼,可是今兒卻破天荒的沒有,翡翠裝作沒聽到,繼續忙活自己手裏的活,陳姨娘站在她的後麵麵色有稍許尷尬,可是又不好發作,隻得伸出手去在翡翠的肩膀處輕輕地拍了一下,“妹妹。”


    翡翠被這一拍才慢悠悠地回過了身,滿是漫不經心,“喲,是姐姐呀。”


    “妹妹,你這是在做什麽啊,我在屋裏就聽到丫鬟們在院子裏來來回回的動靜了,你這裏需不需要幫手,我讓許嬤嬤去幫你可好?”


    翡翠微微一笑,不緊不慢第擺了擺手,“不必了姐姐,我這兒啊一會兒就收拾完了,用不著姐姐的人再來操心,不過…”翡翠低下頭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陳姨娘隆起的腹部後說道,“剛才驚擾了姐姐的胎,是翡翠不好,但是我就要搬到三小姐那裏住了,在姐姐生產之前,怕是不會回來了,正好,我這一走啊,咱這浮霜院裏也清靜了許多,姐姐就可以更好的養胎了,到時候給二爺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大小子出來,哎喲,妹妹都替姐姐高興呢。”


    翡翠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在笑,隻不過這笑讓陳姨娘覺得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不舒服極了,不過還得裝出高興的樣子去附和,“姐姐多謝妹妹吉言,隻不過,妹妹為什麽突然就要搬到踏雪齋去呀,姐姐這才剛有了身孕,你就要搬走,隻怕外人還不知道要怎麽猜忌,以為是我容不下你呢。”


    翡翠聽得出陳氏有阻攔的意思,心中更加暢快,她暗想陸顏玉的推測還真準,陳氏這個賊婆娘這一段時間來對自己好定是有所圖謀的,所以今兒不管她說什麽,怕是都無法攔不住自己了,隻不過剩下的這個爛攤子,還得陳氏自己想辦法擺平才行了。


    “姐姐可莫要有這樣的負擔,妹妹不是被姐姐逼迫才離開的,妹妹這一趟,原本是二爺的主意,我去踏雪齋可不是去享福去了,是去照顧三小姐的。”


    陳姨娘心裏有數,陸顏玉吃了那傷身的藥,身子肯定會有所不便,本來隻是想用這個做日後打擊她的一個鋪墊,可誰成想弄巧成拙,竟把勁敵給送走了,她心中懊惱,可也來不及了。


    “哦,是這樣啊,原來妹妹是去照顧三小姐的,可是也不用去那麽久吧,而且浮霜院和踏雪齋離得也不遠,即便是你不過去住,隻白日裏去照看著也是可以的,幹嘛還興師動眾,搬這搬那,難道妹妹就不覺得麻煩嗎?”


    陳姨娘說著就伸過手去拉住了翡翠的手,本來也就是想裝得熱乎一些,可是翡翠卻一秒都沒有停留的將手不著痕跡的抽了回來,麵容還是帶著笑,可實地裏擺明了在避諱,再精明不過陳姨娘,她怎麽能看不出其中的蹊蹺,於是也不再多說些什麽,微笑著轉了幾圈後便悻悻地回了自己房裏。


    聽著院子裏的動靜漸漸地消失了,就知道翡翠應該是帶著丫鬟已經搬走了,陳姨娘兀自待在屋裏,坐立難安,看今日的情形,翡翠定是知道了什麽,雖說是陸連城做主撥她去照顧陸顏玉,可是也背不住背地裏這蹄子說了什麽話慫恿,雖然自個兒心裏對於她的走是一萬個開心高興,可是她還是這出戲的主角,沒了她,這戲還怎麽演下去,自己辛辛苦苦五個月吃藥憋出這麽大的肚子不就給浪費了,枉費自己受了這麽多罪吃了這麽多苦,想起來實在心有不甘,陳姨娘越想今兒的事越憋悶,於是衝著外間吼了一聲,“許嬤嬤可在?”


    許嬤嬤坐在外間正在幹陳姨娘吩咐的活,這一聽主子在叫,便立刻將手中的東西用布裹了幾圈後,塞到了炕桌邊上的一堆褥子裏,塞嚴實了之後才應道,“哎,老奴在呢。”


    陳姨娘大概是心情真的不太好,又沒有地方發泄,便衝著快步進來的許嬤嬤撒起了氣,“我喊你一聲,怎麽這麽久你才回話,難道耳朵聾了嗎,還是年紀大了,手腳都不聽使喚了。”


    許嬤嬤被這莫名其妙的一頓罵弄得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卡在門檻處,低著頭不說話,陳姨娘見狀又發飆,“快進來啊,杵在那兒幹什麽。”


    得了令,許嬤嬤戰戰兢兢的走了過去,立在陳姨娘的身側,“姨娘,剛剛我在做您吩咐的活,一時晚了進來,您別動氣。”


    陳姨娘知道許嬤嬤說的活是什麽,不耐煩的瞥了一眼她,“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做那個,現在做那個還有用嗎,那賤人已經走了,以後無論有什麽,咱們都不能再把事賴在她的身上了,你知不知道?”


    許嬤嬤不住的點頭哈腰,嘴裏不停的說,“是是是,是老奴疏忽,姨娘千萬別生氣。”


    “千萬別生氣,千萬別生氣,你就知道說這句,還有沒有別的有用的話,你快想想,現在該怎麽辦,我這肚子是假的,再過幾個月,可就什麽都瞞不住了。”


    陳姨娘著急是應該的,她的計劃本是找機會將禍事推到翡翠的身上,可眼看著時機已經成熟,到嘴的鴨子卻飛了,任誰也會亂了陣腳,這個時候許嬤嬤看著自家主子這樣,自己也好過不到哪裏去,她用帕子擦了擦額角的汗珠後說道,“姨娘先別急,這樣,咱們先打聽打聽翡翠這一趟去踏雪齋到底是做什麽去了,到底是不是真的去照顧三小姐的,打聽到了這個,再說下一步該幹什麽,您看如何?”


    “對,得打聽清楚這個。”陳姨娘點頭,又如獲至寶似的想到了杏兒,“這回就全靠你的寶貝外孫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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