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聲望去,就在人們慌亂躲雨的帳篷下,一個賊眉鼠眼的年輕人把罪惡的手伸向了一個中年婦女的口袋。


    汪甜玉眼尖手快,一個箭步上前扭住了那賊的手腕。


    “哎呀!我的錢包!”中年婦女大叫:“你…你這喪心病狂的賊,我兒子剛剛砸斷了一條腿,全家都指著這點錢救命!你――你竟然趁火打劫!解放軍――你們要把他抓起來啊!”


    顯然她是看到了宋清平白大褂下的墨綠色軍服,一下子像看到親人一樣撲過來。


    “這位大姐,我們是醫生,這附近有巡邏的治安警察,把他交給他們就好了。”宋清平說。


    “我…你們放過我吧,我實在是沒辦法啊!家裏人都死光了,我一分錢也沒有!”那年輕人突然就哭天抹淚起來,看得汪甜玉滿心酸楚。


    “清平,要不算了吧。這到處都在救援,誰有空理會他…”汪甜玉大概是感同身受。


    “現在全民救災,趁火打劫的行為是要從嚴懲治的!”宋清平把那小賊扭到一邊去:“你四肢健全謀個什麽樣的安生不好,偏偏在這裏做吸血鬼。你看看那些在天災中死難傷殘的人們,真不知道你怎麽下得去手!”


    “我…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那人灰溜溜得逃了,宋清平看著汪甜玉,無奈得搖搖頭。


    “小甜,這人的身手看起來比你是差遠了哦。”


    “那當然,我長這麽大唯一一次失手就是給阿楓逮到了呢。”汪甜玉頗有些得意:“不過…我貌似偷到了這輩子最重要的東西呢。”


    “的確呢,阿楓的心可不是誰都能偷得來的哦。”宋清平笑道。


    “對了!”汪甜玉眼睛一轉,從衣服內兜裏掏出一個物件:“我一直想把這個還給你,總是忘呢!”


    攤在雪白的掌心,那是一條光澤鮮明的祖母綠項鏈。


    宋清平嚇了一跳,這不正是自己當年在結婚時送給陸丹的麽?為什麽會在汪甜玉手裏:“小甜,這…這是怎麽回事?”


    “那次跟阿楓聊天,說起我以前做賊的事,他就半開玩笑那麽一提――”汪甜玉吐了吐舌頭:“說你的祖傳定情信物還在陸丹那個莫名其妙女人的手裏。我就想著,她欺負人欺負到我頭上來也太過分了吧。於是就趁機把東西順走咯――”


    “她居然還戴在身上?”宋清平釋然道:“我還以為她早就丟掉了呢。”


    “其實,我想她未必對你毫無心意。”汪甜玉撇撇嘴:“女人的心思有時候都很難猜的,也許她隻是嫉恨,隻是不甘,我想陸丹和阿楓之間也不存在誰對誰錯吧。不過就是有緣無分,一個愛得瘋狂,一個卻為心性所累――”


    “你居然能這麽想,真叫人刮目相看呢。”宋清平把項鏈收起來:“謝謝你啦,今天我算是幫你銷贓,咱們就是同一條船的人了。”


    田寧突然跑過來急急忙忙道:“宋大夫,那邊剛挖出來一家人,一個重傷兩個死亡,你帶幾個人過去一下!”


    宋清平二話沒說放下東西就頂著雨跑過去,汪甜玉自然也是一路跟過去。


    眼前的急救現場卻是汪甜玉想都沒敢想的。在醫院裏不管怎麽缺胳膊斷腿,血肉模糊的至少還能被送到急救室的病床上吧。這層層疊疊的房屋坍塌得就像一塊被砸爛在地板上的生日蛋糕,看不出下麵究竟埋了多少血肉。


    淋雨作業的救援人員站在最危險的角度,三五個人在搬動一塊足有三米長的預製板。混合著鋼筋水泥的廢墟在雨水的衝刷下顯得那麽岌岌可危。


    兩具殘缺不全的屍體已經被拉出來蒙上了肮髒的搌布。一個中年男子顛簸在擔架上,聽不清他嘴裏叫的是什麽。他的胸口被一根鋼筋刺穿,血已經染透了半邊身子。而他的一條腿已經永遠留在了那緊實的廢墟之下。


    汪甜玉渾身上下一陣泛寒,她抿著嘴唇看著正在為傷者緊急止血包紮的宋清平:“我…我要做什麽?”


    “安撫他。”宋清平在另外兩個誌願者的幫助下依然沒有辦法按住這個情緒異常激動的男人。


    那男人目眥盡裂,表情猙獰扭曲,顯然是極大地疼痛齧噬了所有的理智。卻在宋清平把麻醉針送進去後依然沒有得到緩解。


    “別怕,別怕!”汪甜玉抱著男人的頭部:“宋大夫是我們醫院最好的醫生,一定可以救你的!別怕,睡一覺就都好了!”


    女孩終於知道,考驗醫護人員的除了那強大的承受能力,還有那時時刻刻都要做好撒謊準備的決心。


    剛剛拖出的兩具屍體裏,一個是男人的老母親,一個是他不滿十歲的女兒。


    “我老婆…我老婆!”男人終於吐出一句清晰的話:“我老婆還在裏麵――”


    汪甜玉回身望過去,在倒塌的房簷下呈三角形的擠壓空間裏,朦朧在雨簾深處有一張蒼白絕望的臉。


    “這還有人!”女孩大喊一聲。


    幾個救援人員立刻跟了過去,那婦女大約三十幾歲,一雙茫然無助的眼神裏充滿著恐懼。


    “這是斜著埋壓的,”一個看起來經驗老道的救援人說:“不把底下那塊板子撬開行不通的,但是一旦先動下麵的,這女人腹部以下就要承受一瞬間可能坍塌的壓力。”


    “那怎麽行?”有人反對。


    “其實也不要緊,這上麵最多還有半塊板子,隻要她忍住半分鍾,我們就能把負重物抬出來。”


    “不好不好,總歸太冒險了。”


    “那你說怎麽辦,起重機現在壓根就過不來,下麵的板子卡在那,不動就出不來!”老隊員也急了。


    商量了一刻鍾左右,大家夥終於決定走著一步險棋。


    “大姐,你忍著點,一會可能有重壓,你兩條腿能不能動?”老隊員衝那婦女喊:“能的話盡量把膝蓋蜷縮起來,不要傷到內髒!”


    “不行…”那婦女氣若遊絲,發出微弱的聲響:“不能壓…不能…”


    “她…她是不是受了傷?”汪甜玉焦急得蹲在那狹小的縫隙口:“大姐,你傷哪了?”


    “我…。我…”


    正在一旁緊急被緊急治療的男人大吼一聲:“我老婆懷孕了!八個多月了啊――”


    八個多月的孕婦!


    汪甜玉的心涼了半截,如果用這個方案救援,最先受到壓力的不正是女人的腹部麽!


    “求求你們,不要…我要孩子啊!”女人虛弱的哭聲從縫隙裏傳來:“可以…可以截斷我的手腳,我不在乎,但是我要我的孩子啊!”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麽?”汪甜玉的眼淚都快下來了,她沒有做過母親,也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但這著實是此生第一次讓她如此震撼於母愛的偉大。


    “那就隻能等起重機!”老隊員搖搖頭:“這個路況,要開進來至少得兩天,這女人懷著孩子,也不知道傷得怎麽樣了。能不能挺過兩天啊…”


    “隊長!隊長!那邊一個學校,裏麵有好幾個孩子!人手不夠啊――”一個救援人衝過來,大家立刻扛起工具就走。


    救災現場就是這樣,有時不是故意放棄,但人們不得不用難易程度來衡量救援的有效性。


    “別走!別走――我老婆,救救我老婆啊!”男人翻滾下擔架,被宋清平牢牢按住,不得已一劑鎮定劑推進了他滿是傷痕的手臂內側。


    “我們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的。”宋清平堅定地說:“小甜,這個孕婦交給你了,她脫水嚴重,身體實在太虛弱了,先打葡萄糖輸液再喂水和食物!”


    “明白!”汪甜玉衝到廢墟跟前:“大姐,把手伸出來,把手給我!”


    女人那滿是傷痕的手顫顫巍巍得伸出來,汪甜玉幾乎無法找到一處幹淨的血管來下針。


    “小妹妹…我…我呼吸不過來了。我…我兩腿都已經沒有知覺了。”那婦人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大姐!你要堅持住,你還有肚子裏的寶寶啊!”此情此景容不得人無力動容,汪甜玉已經分不清自己臉上是雨水還是淚水。


    她給女人喂了水,但很快就被她夾雜著鮮血吐了出來。昏暗的廢墟之下,她不知道女人還能撐多久,隻能高高舉著手裏的輸液袋,祈禱時間過得快一些。


    “小妹妹,你結婚了沒?”女人突然長長得出了一口氣,笑容浮現在蒼白的嘴角:“看你還年輕的很呢。”


    “我剛結婚,還沒做媽媽呢…”汪甜玉正發愁找不到話題,她希望可以通過聊天來緩解女人對痛苦的注意力,用著微不足道的力量跟死神去爭奪。


    “你這麽善良,將來一定會是個很好的媽媽。”女人的眼神開始渙散:“小妹妹,我這腿上好像被什麽東西纏住了,綁得難受――你有沒有剪刀給我下,我把它弄開。”


    “哦!”汪甜玉一手舉著輸液袋,一手去翻醫藥箱:“給――”


    女人粲然一笑,接過剪刀縮回了手,然後一把拔掉了手背上的注射針頭。


    汪甜玉倒吸一口冷氣――她,剛才不是還說兩腿沒有知覺麽?這會怎麽又說自己的腿上有東西!


    “大姐!”女孩撲倒縫隙口:“不要啊!大姐――”


    女人臉上帶著幸福決然的表情,沒有死亡的恐懼和痛苦,隻有重生的欣然和泰若。


    伴隨著一聲清澈的啼哭,血淋淋的嬰兒在母親血淋淋的手裏被捧出了廢墟縫隙――她用剪刀剖開了自己的腹部。


    ------題外話------


    跟主線有關啊親不是我寫跑題了的說。女主要足夠強大再能麵對完結前的大高潮。本文還有5w字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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