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帶給汪甜玉的震撼可以說將是永生難忘,孱弱的早產兒在母親逐漸僵硬的手臂裏發出貓叫一樣的哭聲。女孩顫抖著接在手,就好像捧著一個易碎的世界。


    女人臉上終於褪去了最後一層疲憊,喃喃得說:“叫他爸爸,給起個名字…”


    “大姐…”汪甜玉一下子攥住即將縮回黑暗裏的手,毫無溫度的死氣彌漫在廢墟之中。


    汪甜玉低頭看著男嬰泛青的小臉,“清平!清平!這孩子――”


    宋清平無力得抬頭,他手下的重傷男子在孩子啼哭的一瞬間就已經停止了心跳。


    每一場天災人禍之後,都是萬千孤兒的血淚。汪甜玉站在雨中,用自己還算幹燥的裏衣嗬護著這個幼小的生命。


    “清平…”


    “不行了…”宋清平宣布死亡,任由兩側的助手給男人蓋上了屍布:“隻可惜,能讓他看一眼兒子就好了。”


    “這孩子是早產,又是在母親重傷的情況下…能養得活麽?”汪甜玉看著懷裏的孩子,那嬰孩正揮舞著弱小的手掌出於本能得在女孩胸前抓撓著。


    一陣陣困窘讓女孩想要本能得逃脫,但卻不知為什麽她無法放下這個讓她很難為情的小生命。


    忽然之間,嬰孩的狀態開始不對。像是遭遇了極大的呼吸困難,身上顫抖的讓人發慌。


    “孩子太弱了,需要保溫箱!”宋清平緊急下斷。


    “清平!”汪甜玉突然就哭了:“能不能救活他?他已經是個孤兒了,他媽媽用自己的性命換他活下來,我求求你救救他!”


    明明與這孩子非親非故,汪甜玉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什麽會突然失態到這種程度。她眼前閃過的是那婦人臨終前最後一抹欣慰的笑,是那男人聲嘶力竭得想要救妻子的決絕,是孩子一生奮力的啼哭綻放出的不屈生命力。


    汪甜玉突然明白了杜辰楓對生命的尊重究竟為何會如此執著,他隻是在生死之間比別人更容易入戲罷了。


    “小甜,你冷靜點!”宋清平把孩子交給醫療隊裏的一個產科大夫:“我們是醫生,當然會竭盡全力救人――”


    汪甜玉從滿溢的悲痛中驟然清醒過來,她搖著宋清平的手臂:“清平,他在這樣惡劣危機的環境中都能生下來,他一定能活下去的對不對!”


    將女孩輕輕地攬在懷中,宋清平除了給予她這樣的安慰,什麽都做不到。


    “清平…我也跟他一樣…”汪甜玉吸幹了淚水:“我是一場車禍裏的幸運兒,阮媽媽說那時我隻有一歲多,消防人員是在我爸媽的屍體邊找到我的。”


    “小甜…”


    “我不知道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不是也用這樣偉大而慘烈的方式把我托出生的希望裏。這些事,我從來沒對任何人講過,阿楓也不知道。”汪甜玉伏在宋清平的懷裏,喃喃得說:“阮媽媽也從來不對我提這些細節,但我知道,每一個給了小孩生命的父母都是用自己的生命在愛著他們的。”


    “宋大夫!”產科醫生叫道:“孩子的生命特征顯示正常,隻是由於早產帶來的虛弱…現在條件有限,必須想辦法保溫!”


    風燭殘年一樣的帳篷裏,透著四麵細雨的冷風。汪甜玉看著這脆弱的小生命在自己懷裏嗷嗷啼哭,心像被針紮一樣難受。


    產科大夫說,這是早產兒尚未習慣離開母體的溫度和環境,如果能把那母親救出來讓他留在身邊一會也是好的。


    隻是她不知道,女人已經在汪甜玉的麵前用剪刀結束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救出來也隻能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汪甜玉突然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她抱起孩子打開自己的衣襟,用體溫貼合那幼小的身體!


    女孩平坦的腰腹裸露在外,玫瑰色的卡通文胸下雪白的胸脯堅挺著散發出高貴母性的沒,沒有褻瀆隻有神聖!


    嬰孩在她懷裏終於停止了哭泣,安穩得沉睡過去。


    汪甜玉的淚水再一次湧出,她環顧四周,看到了那些那些驚訝的目光,稱讚的目光,尊重的目光。


    “清平,如果我真的沒有得病,我一定要領養這個孩子…”汪甜玉的淚水劃過甜美的臉龐。嬰孩靜靜的呼吸貼合在自己柔滑的皮膚上,那樣和諧美好。


    如果有一天,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那該是怎樣一種幸福?


    入夜,救援隊輪番休息值班昨夜。汪甜玉蜷縮在帳篷一角,宋清平就靠在她身邊。


    之前那個被起名叫希望的男嬰已經被輾轉送到了臨縣醫院,汪甜玉心裏放不下他,一直很難入睡。


    “小甜,你手機是不是沒電了?”宋清平突然說。


    “恩,傍晚就沒有了,我也沒帶充電器。”汪甜玉嚇了一跳,她還以為宋清平已經睡了。


    “阿楓來了一條短信,他現在在泰淮。”


    “他!他真的過來了?”汪甜玉一咕嚕翻起來,旁邊的人翻了個身發出一聲囈語。


    “醫院不允許他自主救援,於是他跟了當地的誌願者團。沒想到在東山那邊的機場遭遇了暴雨,沒辦法及時過來,而我們明天一早也要離開榆陽去前麵的雙貓鎮。”宋清平歎了口氣:“唉…我忽然覺得就這麽把你帶出來,對你們兩個真的是都是一種折磨。”


    “阿楓他一個人會不會很辛苦?會不會遇到危險?”汪甜玉眼睛漲漲的,她知道自己的脆弱和不負責任定然已經將杜辰楓戳的遍體鱗傷。可是身在此處,每個人的小我真的會融入大我之中逐漸為責任感和榮譽感所升華。


    她其實很慶幸宋清平做了這樣的決定――比起躲在房間裏擔心艾滋病的窗口期,她認為若能在有限的生命裏做這些有意義的事的確是不枉一遭的。


    “放心,就算為了你,他也會好好的照顧自己。”宋清平微笑道:“睡一會吧,明天一早就要出發。這裏以救援命令為基號,雙貓鎮之前的大路終於開通,那邊的傷員急需醫療物資。”


    “也是,一旦雨下大了再次滑坡,可能剛剛開好的路又要封死了。”汪甜玉點點頭躺下身子。


    “冷麽…”宋清平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大部分棉被都給傷員了,冷的話,靠過來一點吧。”


    汪甜玉麵紅耳赤,哪裏還敢再答話,隻能沉默著裝睡下去。


    帳篷之外雷聲隆隆,即便是深夜,那嘈雜的呻吟聲哭喊聲救援機器運作聲依舊不絕於耳。


    便是如此之疲憊,汪甜玉還是做不到倒頭就睡的程度。


    “清平,我現在就開始想念小希望了。”女孩咬著拇指,抑製著淚水:“你說,要是自己親生的孩子,怎麽舍得留下他一個人在這孤單的人世上啊。”


    “生命的可貴,往往就在於起延續的希望,消失的是肉體,永遠銘記的是愛。”宋清平輕聲說:“小甜,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一直期待的東西永遠都不會來臨,你會怎麽樣?”


    “一直期待的…”汪甜玉輕笑一聲:“阮媽媽告訴我說,隻要一直期待下去,不管是什麽東西都會來臨的呢。”


    “如果真的不會呢。”


    “那…隻能說明它壓根就不是我的,總能找到與其替代的東西來彌補這份遺憾。”汪甜玉回答。


    “你能這樣想,真的太好了。”


    忽然之間,一陣天晃地動開啟了無情上天的又一次突襲。


    汪甜玉從朦朧中霎時間驚醒,下一秒已經被宋清平回護在懷裏了。


    “餘震!”


    帳篷外白光凸顯,人們驚慌四逃。


    一聲驚恐的裂帛聲刺入耳膜,帳篷外的一棵大樹轟然倒下,直挺挺得砸了下來!


    “啊啊啊啊――”


    “小甜!”宋清平一手將她拉扯過來,偉岸的肩膀驟然回護。


    粗壯的樹木狠狠得落在汪甜玉身側,她無法想象如果不是宋清平的懷抱牢牢得護住自己,現在被砸碎的會不會是自己那顆笨笨的腦瓜。


    “好險!”餘震終於結束,外麵接踵而來的是新一輪救援。混合著冷冷的冰雨,每個人的絕望都降低到冰點。


    “小甜,傷到沒有?”


    “我沒事…”感覺不到身上有任何疼痛,汪甜玉試圖從男人的懷抱裏掙紮出來。


    男人的呼吸漸漸凝重,汪甜玉下意識得伸手一扶,卻是抓滿了掌心的粘稠血腥!宋清平的臉色慘白,堅韌的唇角輕輕抖動一下:“沒事…小傷而已。”


    的確是小傷,汪甜玉想。不過是被下落的木樁樹枝戳穿了右手掌心!


    不會致命也不會殘廢――但宋清平是醫生,那是一雙用來手術救人的手!


    “清平!你的手――”汪甜玉捧起男人的手腕:“我…我幫你包紮,藥箱…藥箱在哪裏?你別擔心!趕快處理的話不會有影響!”


    “別急了…”宋清平慘然一笑:“藥箱在外麵車上,讓其他傷員先急著用吧。”


    “那怎麽行!感染的話,你的手就――”


    “筋斷了…沒用的。”宋清平臉上的雨水沿著下頜緩緩滴落。


    “憑什麽…為什麽…你是這麽好的大夫,怎麽可以這樣!”汪甜玉胡亂的翻找著備用藥物,抬眼看到宋清平已經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抽出了斷在手心裏的樹枝:“別怕,打個破傷風針就好。”他的額頭上明明已經沁出了汗水。


    “你不該救我的…你的手可以救好多人…”汪甜玉的淚水淌下來。


    “就當是懲罰吧。”宋清平笑。


    “為什麽要懲罰!你有什麽錯?明明是我任性要跟你跑過來的!”


    “你隻是不知道,這世上很多看似很好的人,都有罪。”宋清平咬著繃帶為自己紮緊傷口,起身道:“走,快去救人。”


    ------題外話------


    男主你去哪了啊!看過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幹了什麽麽?我發現我咋又開始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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