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頭，正堂裏蕭尹早已命人撤了晚飯，上了兩杯青渠與皇甫太軒一同品著。待到第四杯青渠上來時，蘇凡煙才出現，身後跟著許由與小蓮。
“小爺毒已被蘇小姐暫時壓製住。”許由一進來便道，他看了蘇凡煙兩眼，“人雖還未醒，但已無大礙，既有蘇小姐此，下便先行告退。”
“勞煩先生了。”蕭尹起身送走了許由。
蕭尹折回來時，蘇凡煙坐下手正喝著下人送來曇花。臉上雖見疲憊卻一點沒要走意思，此時外頭響了一梆子，皇甫太軒放了茶盞也起身道：“卿雲既無事，本世子便先行回王府了，明日再來探望。”
蕭尹正要相送，皇甫太軒望了一眼正堂內蘇凡煙推了好意，隻讓管家領了路自行離去。
回到正堂，蕭尹蘇凡煙對麵下手坐定，也不開口，靜等蘇凡煙喝完一盞茶。放下手中茶，蘇凡煙對身後小蓮道：“蓮兒到門外候著吧，我有些話要與先生說。”
小蓮領了，走前望了蕭尹一眼。
“先生可有什麽對我解釋？”蘇凡煙抬眼望著蕭尹。
蕭尹苦笑，歎息道：“蘇小姐既已知曉，蕭某之前也承諾，小姐若是有任何疑問，自當言無不。”
蘇凡煙麵上不露，但眼中是怒意。方才她一把脈才知這柳家小爺，偏偏少年郎竟是女兒身。虧她是大家閨秀，自小涵養讓她沒當場拂袖而去。見床榻上柳卿雲緊閉著眼一臉痛苦，心裏還有三分憐意，此時見了蕭尹，心中怒氣俱都忍不下放了出來。
蕭尹見她半響怒而不言，想是氣結，便道：“蘇小姐理當有氣，蕭某不求別，即便是退了婚也該是將軍府不是。蘇小姐若是真如此想，明日蕭某便親自與老將軍一同去府上把婚退了。”
蘇凡煙冷眼一笑道：“退婚？理由呢？”
“便說小爺身染惡疾，莫要耽誤了小姐終身。”蕭尹起身一輯道，“隻求蘇小姐替將軍府守了這秘密，蕭某感激不。”
蘇凡煙一怔，半響無言。蕭尹抬頭見她神情複雜，歎了口氣，立起身，又道：“蕭某雖不知靈機子道長作何想，但這場婚約實屬……”
一聽“靈機子”三字，蘇凡煙當場臉色慘白，蕭尹硬生生把“荒唐”二字梗了喉頭。
蘇凡煙低著頭沉默了半響，方才深吸了口氣，麵色也平靜了少許，目光無神望著前方，道：“先生可曾聽聞師父為我和小爺卜算批言？”
蕭尹搖頭，道：“老將軍與蕭某說過小爺。七殺者，計功於心，有梟雄之才，無王者之風，為亂世之賊。”
蘇凡煙抬頭粲然一笑，似有無悲哀，她道：“前塵姻緣今世還，輪回三生方可見。情緣命中有七殺，不為連理不求果。這是我。”
蕭尹聽了一驚，眉頭緊鎖：“傳聞靈機子道長通曉天地，中年時曾拜薑子牙為師，乃是仙人之後，他批言從未出差。這麽說來……”蕭尹忍不住歎息，苦笑道：“便是命中注定嗎？”
蕭尹又道：“蘇小姐既已知批言，為何又定下婚約？”
蘇凡煙沉默。
蕭尹笑淒慘，道：“小爺若是真做了那亂世之賊，蘇小姐又何以為安？”
蘇凡煙眼神堅定，字字灼灼：“我不信。”
蕭尹一怔，接著哈哈大笑，道：“小爺三生有幸能結識蘇小姐此等奇女子，真當應了靈機子道長那句話，輪回三生方可見。”接著對蘇凡煙深深一輯，“蕭某也此謝過蘇小姐。”
蘇凡煙微微閉了眼，麵上是疲憊，道：“先生不必如此，日後如何無人知曉。蘇凡煙，告辭了。”說罷便起身往門外走，走了兩步又停下轉頭問道：“若是無今日此事，將軍府打算瞞我到何時？”
蕭尹心道這女子太過冰雪聰明，一時隻苦笑反問：“蘇小姐為何不問為什麽？”
蘇凡煙眸子被月光照清明，擲地有聲：“先生沒聽過解鈴還須係鈴人麽？小爺犯下錯，自當她來解釋，假手於人旁人算甚？”
蕭尹哭笑不得，這相府千金果真不好惹。
臨走前，蘇凡煙去了後院，看了柳卿雲一眼，輕聲道：“待你醒來，定要給我個解釋，便是死，也讓蘇凡煙死個明白。”
不知柳卿雲是否夢中聽見，原本舒展眉頭漸漸聚攏。
那一夜，蘇凡煙躺床榻輾轉反側，心思卻漸漸明了。想來柳卿雲女扮男裝自是不易，柳鶴童心思必與蘇文兼一般，幸得她不用入朝為官卻也有身為女子無奈。也終於明白為什麽柳卿雲一直不願給長柔公主一個承諾，幾番思量，心中隻加同情柳卿雲，初時滿腔怒氣待到天明拂曉時也去了大半。
無心眠，蘇凡煙幹脆喚了小蓮伺候起身。
“主子這還未出嫁便如此，若是小爺當真進了宮，主子豈不夜夜難眠？”小蓮給蘇凡煙挽了發髻，憂心道。
蘇凡煙一怔，忽覺心中滿是疲憊，不願多言。
梳洗完畢，小蓮見蘇凡煙麵色不佳，怕是自己方才說錯了話，立一旁不敢吭聲。
蘇凡煙望了銅鏡中自己半響，兀想起那句“風住塵香花已，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來，心中是百感交集，眼眶紅了一圈。
小蓮見狀急道：“小姐莫要多想，是蓮兒多嘴！小爺人中龍鳳，此番無事，日後必定有菩薩庇佑！”
蘇凡煙自知失態，收了那滿腔悲傷，起身轉頭勉強一笑，道：“蓮兒自小跟我，我知你真心，隻是那柳家小爺也當真叫人憂心，若真是個草包莽夫，這婚退了也罷。可她……”說著蘇凡煙又露出揪心神情，看小蓮滿心焦急又毫無辦法。
蘇凡煙瞧她那樣，不忍說下去，便道：“罷了，她若未不仁，我便不能不義。日後若是有甚，我也隻當認命。”
小蓮一驚，小姐從不是個認命主，這番話語卻透著決絕。當下急要哭出來，還未開口，蘇凡煙歎息道：“莫說了，去寶府樓取了食盒，讓管事備好馬車，去將軍府。”
“小爺毒已被蘇小姐暫時壓製住。”許由一進來便道，他看了蘇凡煙兩眼，“人雖還未醒，但已無大礙，既有蘇小姐此，下便先行告退。”
“勞煩先生了。”蕭尹起身送走了許由。
蕭尹折回來時，蘇凡煙坐下手正喝著下人送來曇花。臉上雖見疲憊卻一點沒要走意思，此時外頭響了一梆子，皇甫太軒放了茶盞也起身道：“卿雲既無事，本世子便先行回王府了，明日再來探望。”
蕭尹正要相送，皇甫太軒望了一眼正堂內蘇凡煙推了好意，隻讓管家領了路自行離去。
回到正堂，蕭尹蘇凡煙對麵下手坐定，也不開口，靜等蘇凡煙喝完一盞茶。放下手中茶，蘇凡煙對身後小蓮道：“蓮兒到門外候著吧，我有些話要與先生說。”
小蓮領了，走前望了蕭尹一眼。
“先生可有什麽對我解釋？”蘇凡煙抬眼望著蕭尹。
蕭尹苦笑，歎息道：“蘇小姐既已知曉，蕭某之前也承諾，小姐若是有任何疑問，自當言無不。”
蘇凡煙麵上不露，但眼中是怒意。方才她一把脈才知這柳家小爺，偏偏少年郎竟是女兒身。虧她是大家閨秀，自小涵養讓她沒當場拂袖而去。見床榻上柳卿雲緊閉著眼一臉痛苦，心裏還有三分憐意，此時見了蕭尹，心中怒氣俱都忍不下放了出來。
蕭尹見她半響怒而不言，想是氣結，便道：“蘇小姐理當有氣，蕭某不求別，即便是退了婚也該是將軍府不是。蘇小姐若是真如此想，明日蕭某便親自與老將軍一同去府上把婚退了。”
蘇凡煙冷眼一笑道：“退婚？理由呢？”
“便說小爺身染惡疾，莫要耽誤了小姐終身。”蕭尹起身一輯道，“隻求蘇小姐替將軍府守了這秘密，蕭某感激不。”
蘇凡煙一怔，半響無言。蕭尹抬頭見她神情複雜，歎了口氣，立起身，又道：“蕭某雖不知靈機子道長作何想，但這場婚約實屬……”
一聽“靈機子”三字，蘇凡煙當場臉色慘白，蕭尹硬生生把“荒唐”二字梗了喉頭。
蘇凡煙低著頭沉默了半響，方才深吸了口氣，麵色也平靜了少許，目光無神望著前方，道：“先生可曾聽聞師父為我和小爺卜算批言？”
蕭尹搖頭，道：“老將軍與蕭某說過小爺。七殺者，計功於心，有梟雄之才，無王者之風，為亂世之賊。”
蘇凡煙抬頭粲然一笑，似有無悲哀，她道：“前塵姻緣今世還，輪回三生方可見。情緣命中有七殺，不為連理不求果。這是我。”
蕭尹聽了一驚，眉頭緊鎖：“傳聞靈機子道長通曉天地，中年時曾拜薑子牙為師，乃是仙人之後，他批言從未出差。這麽說來……”蕭尹忍不住歎息，苦笑道：“便是命中注定嗎？”
蕭尹又道：“蘇小姐既已知批言，為何又定下婚約？”
蘇凡煙沉默。
蕭尹笑淒慘，道：“小爺若是真做了那亂世之賊，蘇小姐又何以為安？”
蘇凡煙眼神堅定，字字灼灼：“我不信。”
蕭尹一怔，接著哈哈大笑，道：“小爺三生有幸能結識蘇小姐此等奇女子，真當應了靈機子道長那句話，輪回三生方可見。”接著對蘇凡煙深深一輯，“蕭某也此謝過蘇小姐。”
蘇凡煙微微閉了眼，麵上是疲憊，道：“先生不必如此，日後如何無人知曉。蘇凡煙，告辭了。”說罷便起身往門外走，走了兩步又停下轉頭問道：“若是無今日此事，將軍府打算瞞我到何時？”
蕭尹心道這女子太過冰雪聰明，一時隻苦笑反問：“蘇小姐為何不問為什麽？”
蘇凡煙眸子被月光照清明，擲地有聲：“先生沒聽過解鈴還須係鈴人麽？小爺犯下錯，自當她來解釋，假手於人旁人算甚？”
蕭尹哭笑不得，這相府千金果真不好惹。
臨走前，蘇凡煙去了後院，看了柳卿雲一眼，輕聲道：“待你醒來，定要給我個解釋，便是死，也讓蘇凡煙死個明白。”
不知柳卿雲是否夢中聽見，原本舒展眉頭漸漸聚攏。
那一夜，蘇凡煙躺床榻輾轉反側，心思卻漸漸明了。想來柳卿雲女扮男裝自是不易，柳鶴童心思必與蘇文兼一般，幸得她不用入朝為官卻也有身為女子無奈。也終於明白為什麽柳卿雲一直不願給長柔公主一個承諾，幾番思量，心中隻加同情柳卿雲，初時滿腔怒氣待到天明拂曉時也去了大半。
無心眠，蘇凡煙幹脆喚了小蓮伺候起身。
“主子這還未出嫁便如此，若是小爺當真進了宮，主子豈不夜夜難眠？”小蓮給蘇凡煙挽了發髻，憂心道。
蘇凡煙一怔，忽覺心中滿是疲憊，不願多言。
梳洗完畢，小蓮見蘇凡煙麵色不佳，怕是自己方才說錯了話，立一旁不敢吭聲。
蘇凡煙望了銅鏡中自己半響，兀想起那句“風住塵香花已，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來，心中是百感交集，眼眶紅了一圈。
小蓮見狀急道：“小姐莫要多想，是蓮兒多嘴！小爺人中龍鳳，此番無事，日後必定有菩薩庇佑！”
蘇凡煙自知失態，收了那滿腔悲傷，起身轉頭勉強一笑，道：“蓮兒自小跟我，我知你真心，隻是那柳家小爺也當真叫人憂心，若真是個草包莽夫，這婚退了也罷。可她……”說著蘇凡煙又露出揪心神情，看小蓮滿心焦急又毫無辦法。
蘇凡煙瞧她那樣，不忍說下去，便道：“罷了，她若未不仁，我便不能不義。日後若是有甚，我也隻當認命。”
小蓮一驚，小姐從不是個認命主，這番話語卻透著決絕。當下急要哭出來，還未開口，蘇凡煙歎息道：“莫說了，去寶府樓取了食盒，讓管事備好馬車，去將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