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太軒昨夜回了永寧宮後便守了一夜,柳卿雲重傷在身,萬一那些個膽大妄為的叛軍又來一番那可如何是好?直到天邊拂曉,福德安出來說太後與小皇帝都歇下了,想必今日整個皇宮從裏到外都得清肅一番,這事自有人操辦,還輪不到他一個小小的郎將來操心,這才領了命回府。


    睡到了申時,將軍府派了人過來,管事才親自敲門叫起了這位世子爺。一聽柳卿雲醒了,皇甫太軒便快手快腳梳理了一番就牽馬出了府門。


    柳卿雲這頭膳食才撤下去,皇甫太軒就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一瞧柳卿雲氣色如常的端坐著,心下大喜:“卿雲果真無事,本世子也就放心了。”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的意味深長:“娘娘醫術高明,真看不出昨夜還是一腳踏入鬼門關的模樣。”


    柳卿雲見他額上有細汗,想也是一路疾馳而來,抬手倒了杯茶水給他:“你這一路過來,也不嫌喘的慌,口舌當真利索。”


    皇甫太軒不以為意,笑著接過茶水一飲而盡。


    蕭尹道:“世子爺,昨夜在傾顏宮的詳細在下已向小爺稟報,尚不知世子爺那邊如何了?”


    皇甫太軒也知柳卿雲找他來不是閑聊,便把之後的事情都說了個大概。柳卿雲沉默聽著,思緒捋了一番,眉頭微皺:“如此說來,皇上不知我受傷?”


    皇甫太軒說的口幹舌燥,端起茶杯的手一頓:“怕是還不知。”


    話畢,就見兩人臉色均是一沉,可若是蘇凡煙進宮叫小皇帝知道了,此刻也該遣人來傳召進宮才是。


    蕭尹見皇甫太軒疑惑,便把府裏的事也說了一通。聽到蘇凡煙為柳卿雲去了宮中找霍紅顏,眉頭也是一皺。


    逼宮一事,皇上必然會徹查,隻除了朝中重臣百官必然不會知情。單親王是皇親國戚,說起來此事也算是天家內務,傳出去隻會讓朝野上下動蕩不安。幸好之前以年關為由,皇上體恤下臣,給百官放了三天假期。如今宮中已是戒嚴守衛,除了左右金吾衛,就連羽林軍、驍騎衛等軍士都不得擅自入禁。皇甫太軒雖是世子,又是右金吾衛郎將,可未接到仗院傳令也難以入宮。


    柳卿雲歎息一聲,思付了一陣,抬頭喚來了管事,問道:“穆八可回來了?”


    管事回話道:“晌午便回來了,那時小爺尚未醒,便回了廂房。”


    “叫他過來。”


    穆八巨大的身形半跪在地,一手握拳錘在左胸口上,鍾鼓般的聲音道:“小爺安然無恙,穆八感謝蒼天。”這虎軀大漢抬頭時,一雙猩紅的眸子竟是濕了大片。


    柳卿雲心頭一暖,親自起身扶起他來,又令他坐下。這才道:“昨夜可有人從西門過?”


    穆八原守的是東門,長安城以東門為主,南北兩門為輔,西門為側。單親王便是要逃也不可能走正門,所以特意安排了穆八守著東門。


    穆八沉聲道:“有,兄弟們雖竭力攔守,對方卻人多兵強,死傷了一些,叫那些賊人逃了去。卑職派了精通偵查的老兵跟著,響午時還有回應……”說著穆八目光沉了下去。現在已是申時,柳卿雲便知那老兵必是遭了不測。


    往東走是去荊州的路,往西走則是濮州州,過了濮州便是通衢兩州,是西南紂王與謙王的封地。


    先帝在世時,紂王與謙王是出了名的韜光養晦,從不參與朝政之事,便是先帝曾想拿這兩藩王削藩開頭也無從下手。難不成暗地裏竟然與單親王聯了盟?想到此時,柳卿雲忽的一怔,昔年柳鶴童讓她掩其鋒芒,紈絝驕縱,得了個渾俗和光的名頭。雖此後自己立誌,卻也隻讓小皇帝封了個護國將軍,隻當繼承了柳鶴童的先號。可手上的兵權卻是削的隻剩殘兵剩將,堂堂一個護國將軍到此時手中竟無人才可用!


    柳卿雲苦澀一笑,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眾人不知她為何如此,蕭尹才要發問,就聽柳卿雲先道:“皇上畢竟年幼,身邊又都是些……”此處她頓了頓,見眾人了然神色,便又接著,“遭遇此事,又是親皇叔,心中必定慌亂無主,等皇上想通恐怕為時已晚,既然皇上賜我火麒麟,又封了護國將軍便不能坐視不理,隻是這次怕是要麻煩世子爺一趟了。”


    皇甫太軒清楚柳卿雲心中抱負,何況現在朝廷人心不穩,那靠的上的沒幾個。又聽得她這番說辭,便也不在多言,隻笑道:“卿雲有話直說,父王與柳老將軍同輩而出,又具是肝膽忠義,我等做兒女的又豈能抹了他們的名聲?”


    柳卿雲點了點頭,正色道:“紂王謙王雖先帝駕崩以來一直相安無事,但單親王卻是往幽州而去,我那一槍雖正中要害,但此人畢竟是單親王,一點差池都不能有。你且辛苦些,日夜兼程去拜訪兩位王爺,就說……”柳卿雲想了想,眼中狠戾一現,“就說單親王謀反,凡窩藏者株連九族!”


    皇甫太軒一驚,尚未開口,蕭尹便急道:“萬萬不可!”


    柳卿雲咬牙道:“無妨,此事我必然向皇上稟報,若他當真是個明君,必不會追究,加上此事雖在朝臣間不能宣揚,這些藩王總歸是要知道的。若他是個昏君,我柳卿雲也算效忠始終,九泉之下也好給爺爺有個交代。”


    蕭尹還要再勸,皇甫太軒卻起身一抱拳道:“卑職定完成任務!”口氣竟是無比的尊重,且拋了世子身份,與柳卿雲臣下相稱。


    柳卿雲也起身,對他抱拳道:“太軒,萬事小心!”


    皇甫太軒一掃往日的浮誇,眉眼間多出幾道鄭重來,蕭尹瞧著心下一驚,卻是從未見過這副模樣的九世子。心道是,跟著小爺久了,便是如此紈絝浮躁之人也能改了性情?


    皇甫太軒領命而去,便是柳卿雲不囑咐,也不敢耽擱片刻。不多時,將軍府上侍衛就來報,說是九世子已是出了西門。


    柳卿雲長歎一聲,轉頭對穆八道:“宮中雖戒嚴,難保風聲不走漏,城內這幾日加派人手,不要著軍裝,但凡一點風聲都直接秘密押回禁軍處!”


    “是。”穆八也不延遲,立即就領命去了。


    蕭尹此刻卻是暗驚連連,小爺這樣處事利索的一麵他從未見過,之前也隻道這小爺經過磨礪心下沉府更深,沒想今日所見卻處處鋒芒具現,傳起命令來竟有一種殺伐果決,指點江山之意。這要叫皇上瞧了去,那還了得?!


    難不成靈機子的批言即要實現了?蕭尹深思出神,柳卿雲喚了他好幾聲才聽見。


    “我知蕭大哥不喜我這副模樣。”柳卿雲苦笑,“可這朝廷卻逼得我不得不如此。”


    那若有一日,朝廷逼著小爺無路可退,小爺便要步單親王後塵嗎?這話蕭尹隻敢腹誹,柳卿雲自打知道之後從不提起靈機子的批言,耿直了一顆忠心報效朝廷。可那日兩人對茶長談,柳卿雲眉眼間的神色與話語均都在耳畔繚繞。


    自己終究是信她無那野心的嗎?可小爺如此精明聰穎的人難道會不知道功高蓋主這一說?而就如柳卿雲所言,卻是如今的朝廷逼得她不得不如此。


    蕭尹此時也是一抹苦笑:“現下小爺作何打算?”


    該說的早已說盡,心思該表明的也都清楚。縱使萬般無可奈何,也怨不得人,今後該是如何誰也難以預料。


    柳卿雲搖了搖頭,堅定道:“等,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蕭尹點點頭,暗自歎氣,伸手一摸茶盞,已是涼透。祿笙就在此時一臉興奮的推開門,躬身道:“爺,蘇小姐回來了!”


    柳卿雲眸子一亮,起身就一陣風似得出了門,朝前院而去。祿笙與蕭尹也緊隨其後,待到府門口時,就見蘇凡煙正從馬車上下來。


    柳卿雲自是不知自己貿然出現有多驚嚇佳人,不顧其他滿心歡喜的朝那略顯疲憊的人兒去。


    蘇凡煙這才小心下車,抬頭就見一人腳底生風朝自己而來。驚詫的神色尚停留在臉上,就被那人一環抱在了懷中。小蓮聽聞自家小姐回來,也是急急往府門趕,正巧就撞見了這一幕,不禁捂住了嘴。


    蘇凡煙尚未回過神,就聽那人好似許久未曾聽過溫聲細語,在耳邊道:“可算回來了。”


    不知為何隻這平常的話語,卻叫蘇凡煙鼻尖一酸,頓時就紅了眼眶,險些落下淚來。幸好蕭尹及時在旁咳嗽了一聲,悄聲道:“小爺,這大街上的,還是進府吧。”


    一行人進了府門,小蓮瞥見柳卿雲一直牽著蘇凡煙的手直到正廳也不曾鬆開,心下一喜。便扯了祿笙的衣袖,一個勁兒的使眼色,蕭尹見一副兩人眼中除了你我再無他人的模樣,也自覺的停在了正廳的階梯上沒跟著進去。


    兩人這一別,竟險些成了陰陽兩隔。是得,給兩人餘些時候好好獨處了。其他的事暫且擱一邊去吧,蕭尹想著轉頭對祿笙道:“今晚備好菜好酒,自年關來小爺與蘇小姐也沒吃上頓好的,全當補上。”


    末了,又對小蓮道:“不如請了相爺一道來吧,將軍府雖禮節粗糙,酒席還是款待的周全的。”


    小蓮這才想起蘇文謙進宮一事,蕭尹聽了心中泛疑。立即喚了管事來,遣人去宰相府問問相爺回來了沒,若是回來就告訴他蘇小姐在此,請他一道來吃年飯。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紅包的事兒,在下是隻派了一次,貌似派過的就一直會顯示被砸中。。。貌似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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