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卿雲剛回府,常服尚未換下祿笙便急急來告知,宮中來人,即刻宣她進宮覲見。


    “宮中來人可說了甚?”柳卿雲問道。


    “不曾,隻聽皇上大怒,宣爺立即進宮。”祿笙回道。


    蘇凡煙給柳卿雲換上官服,心中不安道:“爺可小心些,別由著性子杵逆了皇上。”柳卿雲好笑的應了。她又不是懵懂小兒,可轉念又想起今日晨時蘇文謙那番話臉上收了笑意,道:“煙兒放心,我自會謹慎。”


    乾坤宮。


    皇帝不停的來回渡步,身邊跟久的人都知道,這是皇帝盛怒的表現。殿門口剛傳來通報聲,皇帝便急切的迎了上去。蘇文謙在旁看的直搖頭歎息,一個帝王竟顯現的如此浮躁。


    “柳卿雲!”


    “微臣見過皇上。”


    “免禮!”皇帝上步扶起柳卿雲,焦急的望著她,“朕給你十萬大軍,皇家鐵騎任你調遣,你可有把握在三月之內鎮壓北疆突厥?”


    柳卿雲心中咯噔一聲,悄悄看了一旁的蘇文謙一眼,隻見蘇文謙微微搖頭,便道:“皇上莫急,此事憑微臣一人之力自是無把握,大軍縱然即刻從長安出發至疆州也要一月時間。”


    皇帝顯然沒細想,忽的一愣,轉頭怒斥蘇文謙:“太傅,你說三月之內,可依柳愛卿所言,這斷然是不可能的。”


    “為何隻有三月時間?”柳卿雲問道。


    蘇文謙大致說了一通,對皇帝欠身道:“老臣隻說此乃緩兵之計,至於該如何,還得與柳將軍細細商討一番。”


    皇帝沉默一陣,忽的大怒,指著蘇文謙道:“好你個蘇文謙,在朝堂之上竟然敢誆騙朕!你這緩兵之計緩的可是朕!就不怕朕賜你個欺君之罪麽!”


    蘇文謙跪下,朗聲拜道:“皇上息怒,便是由著皇上在朝堂上大發雷霆,終究也沒人能提出更加可行的法子,老臣為江山社稷肝腦塗地,皇上若覺老臣欺君便是斬了老臣,老臣也無話可說!”


    “你!”皇帝氣結,手指著蘇文謙發抖。


    “皇上息怒!”柳卿雲跪了下來,抱拳道:“既然蘇太傅提出此議必然是有可行之道,懇請皇上再給臣等一日時間。”


    皇帝不語。


    柳卿雲繼續道:“皇上擔憂長公主安危,臣亦是如此,隻是蘇太傅這等老臣必然比皇上更加為江山社稷著想,其忠心可鑒。”


    皇帝這才深吸了一口氣,暗自思附一番,伸手攙扶起蘇文謙,語氣放緩道:“是朕方才心切,還望太傅見諒。太傅之心,朕從未有疑。”


    “謝皇上不怪之恩。”蘇文謙起身。


    “柳愛卿勸慰有功,也起來罷。”


    “謝皇上。”


    蘇文謙又道:“臣諫言便不曾怕死,這便再多叨嘮一句,這也是身為太傅應盡之責。皇上宅心仁厚,如此心切長公主安危,自然是我王朝之幸。可皇上若是能再沉穩些,多思慮其中孰重孰輕,老臣便能心安了。”


    皇帝點了點頭:“太傅教訓的是,朕受教了。日後定當如太傅所言,不能辜負了父皇打下的江山。”頓了頓,接著道,“便議到此,朕再給你們一日時間,明日早朝朕要知道結果如何。”


    “臣等告退。”


    兩人出了乾坤宮,蘇文謙笑意甚濃的望著柳卿雲。柳卿雲不明所以,道:“大人如何看著我,可是今日我說錯了甚?”


    “不。你說的很好。”蘇文謙長歎了口氣,“若是皇上能有你這份長進,我等也可頤享天年了。”


    柳卿雲心中暗驚,皮笑肉不笑的道:“大人何處此言,皇上不過年輕氣盛,再多些時日定然有明君之相。”


    蘇文謙又是歎息一聲,搖搖頭:“不說這些了,今日便去堂夙閣罷。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柳卿雲回府時天色已暗,宮裏宣的急,身邊也沒帶個人。蘇凡煙不知她何時歸,便把桌上的飯菜熱了一遍又一遍。


    “爺回來了。”


    正當蘇凡煙盯著桌上的飯菜出神時,小蓮從門外歡快的跑來道。蘇凡煙立即起身,剛想迎出去,又轉頭對小蓮道:“把這些飯菜再熱一遍。”


    小蓮苦著臉道:“主子再熱,味兒都過了。”


    蘇凡煙看了她一眼,笑道:“讓你去就去,總好過吃冷飯。”


    柳卿雲神情略顯疲憊,剛回來就坐著不願動,見蘇凡煙過來,拉了她的手過來蹭蹭,抬頭道:“怎麽這般涼?雖過了春,但這時節尚未暖,難道那些愚蠢的下人就撤了地龍?”


    蘇凡煙好氣又好笑,這人怎麽老是不問緣由就這般護短,指尖點著她的眉峰道:“隻不過來的路上吹了些風,府裏的下人哪個敢拂逆你的。”


    柳卿雲捧著她的手,口中哈氣,又搓了搓,皺著眉頭道:“改日得許先生給你開幾副暖身的方子調理調理,平日裏不注意,老了要害了風寒之症。”


    蘇凡煙眉頭輕挑眼波流轉,說不出的好看,笑道:“爺何時如此細心了起來?”


    柳卿雲訕訕一笑:“我何時不細心?”


    見她不願說,蘇凡煙便也不追問,轉了話頭道:“爺可曾吃過了?”


    柳卿雲仰頭望著她,見她神情必是等著她的。但方才在堂夙閣,蘇文謙聊的興起,也不好拂了意,便吃便聊才耽擱到了此時。


    “你那爹爹可真是能說,說便說罷也不給口飯吃,為夫如今還餓著呢。”


    兩人就著熱了一遍又一遍的飯菜吃的也歡快,飯罷。柳卿雲早察覺到蘇凡煙一直望著她,便道:“今日累著了,就不去別苑了。祿笙。”


    “小的在。”


    “你代我去別苑捎個話,就說今日夜了,改日再去。”


    兩人洗漱完上了床,蘇凡煙待柳卿雲躺下才道:“爺可是在躲?”


    “胡說!”柳卿雲噌的一下就坐了起來,“我躲她作甚!”


    “煙兒可沒說躲誰,爺為何……”蘇凡煙眯著眼看著柳卿雲,就見她的臉頰慢慢泛起微紅,自知在說下去這小爺的臉麵又要掛不住了,便道:“是煙兒越了規矩,本不該多事,爺莫怪罪。”


    柳卿雲轉頭望著她,心中沉澱,抱著蘇凡煙一同躺下,在耳邊輕道:“睡吧。”


    第二日一早,柳卿雲便侯在了宮門。


    一頂官轎落在跟前,蘇文謙探身而出,兩人互相招呼兩句,便一同往朝堂而去。柳卿雲低聲道:“大人有情況。”


    蘇文謙望了她一眼,柳卿雲繼續道:“今日卯時荊州飛鴿傳書,說是前幾日不就發現了單親王蹤跡,卻在昨日不見蹤影。”


    蘇文謙腳步一頓,聲音有些微顫:“他還活著?”


    柳卿雲點了點頭。蘇文謙思量片刻道:“此事暫不上報,今日朝堂隻說長公主一事便可。”


    “小侄知道。”


    百官跪拜,高呼萬歲,皇帝坐定,福德安朗聲:“有本上奏,無本退朝。”


    蘇文謙出列:“老臣有奏。”


    “太傅請講。”皇帝眼中一亮。


    “北疆突厥屢次進犯,致使契丹七公主段昆侖有機可趁,竟以長公主為要挾。老臣以為,應立即出兵鎮壓。況近日多有疆邊奏章均是那突厥欺壓我邊境百姓之罪,望皇上早作定奪。”


    皇帝還未開口。


    朝臣中走出一人,乃是兵部尚書淵宏誌,他道:“臣以為不可,正如太傅大人所言,契丹七公主以我朝長公主為要挾,若是此刻出兵北疆,誰知那段昆侖會不會趁機發難。到時我王朝將會負麵受敵。皇上此舉萬萬不可。”


    “淵愛卿所言有理,太傅大人以為如何?”皇帝知太傅穩如泰山,定時商討出了對策。


    “淵大人自是言之有理,但老臣昨日以說過,段昆侖不過是想娶長公主殿下,隻要答應了她是斷不會在此刻發兵。”蘇文謙頓了頓繼續道:“三月之後便是皇上生辰,即時各國來慶,到時便可一舉救下長公主。既然踏入了王朝國土,哪能容她來去自由。”


    淵宏誌一驚:“太傅大人此言可是要扣留段昆侖?那可使不得。”


    “淵大人此言差矣。”柳卿雲跨出一步,朝皇帝一拜,“我泱泱大國,豈會怕了她契丹小國?難不成為了求和,淵大人寧可助長她人威風辱我國誌氣?”


    “臣不敢!可……”


    皇帝手一揮,不願再聽,便問柳卿雲:“柳將軍既如此誌氣,可是有何良策?”


    柳卿雲撩起下擺,跪地道:“臣柳卿雲,三月之內定安撫北疆!以示我國武德!”


    “好!”


    皇帝話音未落,太和殿口出現一道聲音,洪亮的聲音傳遍整個大殿:“柳將軍若是拿不下,又如何!”


    眾人回頭望去,均是吃了一驚。


    柳卿雲定定的看著來人,回頭對望上同樣掩飾不住吃驚的蘇文謙。二人心中都在暗腹,此人為何這時出現在這裏?


    皇帝眸子先是一亮,隨後暗淡下來,聲音波瀾不驚。


    “皇兄何時入的京,朕怎的沒有聽說?”


    單葉庭哈哈一笑,昂首挺胸,目不斜視的走到殿下,對皇帝拜道:“微臣來遲,為給皇上分憂,請皇上降罪。”


    說罷,抬眼不經意的看了柳卿雲一眼,神情滿是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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