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拿薑片來。”柳卿雲隻吩咐了一句,就目不轉睛的盯著霍紅顏。接著又問一直在旁給霍紅顏拍背的素瑾:“你家……郡主,何時開始不舒服的,怎的也不說一聲?”


    當著眾人的麵,素瑾不好責怪,隻沒好氣的說:“郡主忍著多時了,不敢打擾將軍。”這打擾二字,素瑾咬的頗重,柳卿雲也聽出了她的意思。


    便道:“今晚郡主就去我營帳裏休息吧。來人!”


    “不……”霍紅顏臉色蒼白的抬起頭,“不必。”


    柳卿雲瞧她神情不善,知她心中定有埋怨。於是也不辯解,直接道:“明日還得行軍一整天,你今夜若不好好休息調整,路上就害了病,我如何交代?”


    見霍紅顏冷著臉不啃聲,柳卿雲命人帶她先去了營帳,接著便和眾人去巡了軍營。


    主仆二人到了營帳,一陣暖意迎麵撲來。素瑾扶著霍紅顏坐下休息,接了薑片,讓她含在了嘴裏。好半天,才見霍紅顏的臉色緩和了些許。


    營帳外頭篝火聲喧鬧聲不斷,不多時,柳卿雲就掀了簾子進來,手裏還端著東西。走近瞧了瞧霍紅顏的臉色,問道:“好些了?把這熱湯喝了,我一會兒讓人送飯菜進來。軍中不必長安,能吃些就吃些,改日我再給你弄些可口的。”


    霍紅顏抬頭望著她,話語到了喉間,卻終究沒張口。隻默默的接過了湯,細細喝了起來。柳卿雲笑了笑,轉身又出去了。


    這夜,素瑾伺候的比往日更加細心,可霍紅顏輾轉了半夜還是未眠。正起身披了風衣打算出去走走,門口便有腳步聲響起。


    “紅娘可睡了?”


    是柳卿雲。


    素瑾望著霍紅顏不敢開口,隻等著主子下令。良久,門口還是沒有響動。霍紅顏暗歎了口氣,道:“不曾,將軍進來罷。”


    柳卿雲隻掀開了一角,側身而入。手裏拿著一床棉被,遞給了素瑾,吩咐道:“暖一暖再給你家小姐鋪上。”


    霍紅顏愣了愣,問道:“從何而來?”


    柳卿雲笑了笑:“知道你睡不著,出城前特意讓人去秀雲莊取的。放心睡罷。”


    出去時,柳卿雲依舊隻掀開了一角,側身而出。霍紅顏直到素瑾鋪好了棉被,這才回過了神。柳卿雲的每一個動作,她都看在了眼裏。事到如今,為何她還能一如既往的對她這般細心,就連掀個簾子,也怕入了寒氣。


    “小姐……你哭了……”素瑾輕聲道,卻立在一旁不敢上前。


    霍紅顏驚醒的抬起手,那淚卻如何也擦不完。柳卿雲你這般對我,叫我如何死心,去赴這趟黃泉路?


    翌日,霍紅顏早早出了營帳,就見柳卿雲坐在不遠處的篝火旁閉目養神。


    “你若無處休息,為何把地方讓給我?”那聲音帶著些惱怒。


    柳卿雲吸了口氣,收了功,睜開眼看著她微帶怒氣的麵容笑道:“我是習武之人,打坐堪比睡覺。”細細瞧了霍紅顏兩眼之後,又斂了笑意,眉頭微皺,“怎的昨夜還是未曾休息好?”


    霍紅顏盯著她半響,輕咬嘴唇:“你不必如此對我。”


    柳卿雲起身望著她,正色道:“我理應如此對你,不論是於公還是於私。”


    軍隊整頓了半個時辰,即將出發時,霍紅顏猛然發現,昨日的馬車換了一輛,裏頭更為寬敞舒適,鋪滿了厚厚的被褥,還有一鼎燒著正旺的暖爐。


    柳卿雲領頭,與馬車隔著幾丈的距離。蕭尹驅馬與柳卿雲並行,壓了聲音道:“爺,這麽做太過明顯,還是收斂些的好。”


    柳卿雲回頭望了馬車一眼,她何嚐不知,隻是……


    “這最後一路,大哥就莫要管了。分寸我會拿捏妥當。”


    聽聞此言,蕭尹也不再多言。從相識到相知,這些年的過往蕭尹再清楚不過,柳卿雲心裏終究是放不下霍紅顏,他也早已知曉。隻是作為幕僚該勸的,還是忍不住多嘴兩句。


    蕭尹歎息一聲,調轉了馬頭,往軍隊中央而去。


    荊州,諫遠王府。


    “琳琅姑娘……琳琅姑娘!”皇甫太軒一步跨做兩步進了衛琳琅倆師妹的廂房,轉了一圈之後發現無人,又四處吼了幾句,嘀咕道:“人呢?”


    忽的一秉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皇甫太軒隻覺寒氣由腳底而上,訕笑著轉過臉去:“琳琅姑娘喊你怎麽也不出來?”


    衛琳琅依舊麵紗遮臉,冷聲道:“你若下次再如此,別我把你當小賊殺了。”


    “不敢不敢,你是卿雲的師姐,又武藝高強,給本王十個膽也不敢。”皇甫太軒小心翼翼的望著衛琳琅的臉色,淩芝在旁捂著嘴偷笑,依她看來,這諫遠王定是喜歡她師姐的。隻可惜啊,師姐心裏早有了師兄。


    “說,何事。”衛琳琅收回劍道。


    皇甫太軒忽然正色起來:“今日剛接到的消息,卿雲已與五萬大軍城郊匯合,正往北疆而去。”


    衛琳琅雙目微瞪,心中疑惑,為何師弟沒有飛鴿傳書通知她?是不打算讓她們隨軍而去?還是另有他謀?


    皇甫太軒又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遞到衛琳琅麵前道:“這是他連著消息一並傳來的,令你們二人即可前往北疆,在疆州與他匯合。”


    “什麽?”衛琳琅奪過信,快速的掃了一眼,剛放下的劍又拿了起來,“多謝王爺,淩芝我們這便啟程,此去疆州的路途尚遠,你去收拾東西。”


    “是,師姐。”淩芝起身,望了眼中還有些許期盼的皇甫太軒一眼,默默的歎了口氣。


    衛琳琅在馬廄挑選了兩匹腳程尚可的良駒,對皇甫太軒道:“王爺,這兩馬,到時叫將軍還你罷。”


    皇甫太軒立即擺了擺手道:“不,就送予姑娘了,這些日子姑娘也在府上幫了不上忙,應當的應當的。”


    見他誠懇,衛琳琅又是個江湖性子,便也不再多禮,隻道了聲謝,就牽著馬往門口而去。皇甫太軒心中焦急,這衛琳琅一走,可就不知何時才能見到。此次機會隻有一次,錯過可就再沒了。


    趁著衛琳琅整理馬鞍的空隙,皇甫太軒原地一跺腳,走進了兩步,聲音微微有些顫抖:“琳……琳琅姑娘……”


    “王爺還有何事?”衛琳琅是回頭看了他一眼。


    “此……此役不知何時能了,琳琅姑娘若是有難本王定當相助……”說道此處,衛琳琅又回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皇甫太軒憋的臉有些微紅,繼續艱難道:“若是得勝歸來,琳琅姑娘就在我府中,再不走了可好?”


    “你……”衛琳琅停下手中的動作,怔怔的看著他,“你說什麽?”


    “我知道琳琅姑娘不願束縛,喜好江湖自由,到時本王隨……隨你去就是。”皇甫太軒雖有些結巴,卻目光堅定的望著衛琳琅。


    衛琳琅回了神,苦笑,這人平素裏看起來似乎什麽也不在意,瀟灑的僅。何時對自己存了這番心思竟也麽察覺出來。可她心中有人,那夜策馬迎風,隻藏在那懷中便不想任何,那溫存便是今日也記憶猶新。


    如何再能接受他人?


    “王爺。”衛琳琅輕聲道,“江湖兒女向來灑脫,即便求不得也隨心而走,琳琅若是應了,此生便是要負你。”


    “我不在乎。”皇甫太軒大聲道,“隻要能常伴身側,你心中是何人,我都可以不在乎。”


    衛琳琅一愣,接著搖頭苦笑:“當初我也如你所想,可終究……還是會在乎。”說罷,她翻身上馬,不在看皇甫太軒,“王爺是個好人,可不是琳琅所托之人,琳琅不願受著你的好,心中卻念著他人,與誰,都不公。”


    “可……”皇甫太軒還想再說,淩芝卻不知何時出了門來,笑嘻嘻的把行李遞給了衛琳琅,對皇甫太軒道:“師姐是個固執的人,王爺就莫要為難了。”


    待淩芝上了馬,衛琳琅對皇甫太軒抱拳道:“王爺保重,告辭。”


    皇甫太軒定定的看著那兩人的背影許久,直到望不見,依舊立在那裏。許久,他才苦笑一聲,即便求不得,你也不願看我一眼麽?


    出了城,衛琳琅把馬催的飛快,淩芝開口道:“師姐,你方才還與王爺說江湖兒女向來灑脫,可就算師兄見了你的真容,便當真非他不可麽?”


    起初……是如此的。衛琳琅稍稍放慢了馬速,還曾討厭她的浮躁,紈絝,驕縱。可見她那般對蘇凡煙,那般對霍紅顏,就是不看自己一眼。師父叮囑要助她,便傾力相助,難奔北走,為何她卻看不見?


    忽的淩芝見衛琳琅漸漸停了下來,不解的望著她。


    是不甘麽?不甘心那無比溫柔的懷抱給了別人,不甘心她的眼中從未有過自己,不甘心為何自己同樣做了這麽多,她卻終究娶了她。


    “終為情所累。”衛琳琅喃喃道,淩芝一呆,這是師父昔日給師姐的批言。


    “師姐……”淩芝卻是不忍再說。心中隻得埋怨師父,為何明知是火坑,卻讓師姐跳的如此心甘情願。


    衛琳琅抬頭望天:“淩芝,別怨師父。這是我的劫,王爺是個好人,若是有一日我能忘了她。或許……”


    淩芝勉強笑了笑,師姐第一次叫人看了容顏,第一次對人動了情,第一次為了他人奮不顧身。忘記,談何容易?自己未嚐情意之時,也覺得忘記一人許是沒那麽難,可當那個嬌小倔強的身影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時,便覺得世上最難之事莫過於忘記。


    “走罷。”衛琳琅驅馬而行,“逃不過,便不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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