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神廟背後矗立著一座孤獨而陡峭的山峰,這座山峰和周圍緩慢起伏的群山截然不同,四壁如斧鑿般陡峭,比周圍的山峰明顯高出許多,山風掠過絕壁,不時發出攝人心神的嗚嗚呼嘯聲。


    山峰上站著一個人,昏暗之中,那深色的剪影如足下的山峰一樣孤單、挺立,似乎即使到了世界末日也不會稍有彎曲。他腳下淺褐色的裸露岩石似乎無法承受他的重量,呻吟著開始龜裂。強勁的冷風吹起他烏黑的長發,如同燃燒著的黑色火焰。


    天邊的地平線上忽然透出一線魚肚白,淡淡的晨光傾瀉出來,如一幅巨大的幕布平平的鋪在群山之間,也照亮了這個人的身影,赫然就是當初出現在神廟裏的那個黑衣人。隻見他一個人站在山岩上,麵色凝重的俯瞰著山峰下壯觀的景色,思緒卻像是展開了翅膀的鳥兒一般飛了起來。


    說實話,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這個被譽為聯邦第一天才,26歲戰力就達到b級的龍語者,有朝一日卻會成為聯邦的公敵,走投無路,迫不得已之下,才會使用尚未成熟,也沒有經過實踐的空間裂變技能。沒想到真讓他裂變空間成功,流落到了這個不知道距離地球多少光年的陌生界位。


    剛到這個界位時,他幾乎是天天扳著指頭數著過日子,日思夜想都盼望著有朝一日能夠重返地球。可時間久了,他也就慢慢淡忘了地球上的一切,努力讓自己習慣這個界位的生活。


    其實說來這個界位也不錯,和地球上有很多共同之處,而且這裏的文明生物天性善良,並沒有將他視作洪水猛獸,反倒是將他當作是神使一般的尊敬,這三年多來他在這裏不愁吃不愁穿的,倘若不是心中還有思念和牽掛,終老這裏也算是不錯的選擇。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就在他近乎已經斷絕了回地球的念想時,聯邦卻居然無意中開通了連接到這裏的蟲洞,隨即就開始了大規模的基地建設和探索活動。當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瞬間湧出的念頭,就是立刻通過蟲洞潛回地球去,去見那個他日思夜想的人。基地的防禦雖然嚴密,但對他來說,神不知鬼不覺的潛返回去,也隻是輕而易舉的事。


    可他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很容易,這個界位呢?這個他生活了三年的地方,這些朝夕相處的文明生物,等待他們的,卻是征服和殺戮。他實在不忍心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安靜平和的界位從此硝煙彌漫、生靈塗炭,因此才按捺住迫不及待回地球的念頭,三番兩次的為他們出謀劃策。可他也知道,但凡被聯邦發現的界位,除非這個界位的文明和戰力更勝地球,否則遲早都難逃被征服和占領的命運。


    他曾經不止一次參加過界位征戰,深知界位征戰的醜陋本質。從根本上來說,界位征戰就是燒殺搶掠,無情的屠殺界位的原始生物,搶占所有的資源,最終一個個界位成為了聯邦的後花園,而原本的土著居民卻無一例外的被屠殺殆盡,即便還有幸存的,大多都被送到了科研機構或是展覽館去供世人參觀展出。


    可以這麽說,每一個界位的征戰之路都充滿著無比的血腥殺戮,都意味著數以億計生靈的消亡。除非有朝一日,聯邦遭遇到一個比地球文明更高,更具有侵略性的外星文明。但如果真的遭遇到這樣的外星文明,恐怕地球的命運就會被逆轉過來,成為被征服和殺戮的對象。


    原本一心一意的想要為這個界位做點事,不過黑衣人能感覺到大祭司對他的猜忌和不信任。這也正常,誰讓自己的同類已經殺到人家的家門口來啦?不把自己當成是奸細就算不錯了。


    看來啊,這裏自己是待不下去了,還是早作打算為好,反正自己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希望他們真的有神庇護,能夠逃過這一次劫難。


    望著刺目的晨曦,黑衣人輕歎了口氣,小心翼翼的從貼身處取出一塊精致的吊墜,打開之後,立刻就在虛空中投影出一個女人的影像來。雖然外界的光線很強,影像看起來略有些模糊,卻不難看出這是一位絕色俏麗的女人。風拂動著她的長發,愈發凸顯她含而微露、恰到好處的魅力。她嘴角的一抹笑容,看得令人是目眩神搖。


    看到這個原本就銘刻在心底的影像,黑衣人慘白的臉上也露出了溫暖的笑容,他甚至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觸摸這個影像。手從影像中穿了過去,可黑衣人卻像是真正觸摸到女人一般,臉上都是幸福滿滿的笑容,嘴裏也自言自語的呢喃道:“小嫣,等著我,我馬上就回來找你。一千多個日日夜夜,我沒有一天不想你……”


    ……


    馬健堯伏在冰冷的岩石上,望著下方早已變成廢墟的基地,心沉到了穀底。刺骨的寒風不斷從他身上掠過,將絲絲寒意強行灌注到他的衣服裏,他的體溫已經降到了和環境完全相同的程度,可讓他感覺到寒意的,卻是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薑宇峰的小心不是沒有道理,可即便他們撤離的動作不慢,也不拖泥帶水,可仍然在撤離的第二天就遭到了襲擊。而且這次的襲擊者不再是那些異生物,而是極其精銳的神廟守衛與金紋衛,戰鬥從剛開始就異常激烈。


    原本不論是科研人員還是龍語者,無不盼著能夠抓一兩個文明生物揚眉吐氣的回去,可真等數不清的文明生物殺到眼前時,卻又都叫苦不迭起來。單個文明生物或許算不上厲害,可數量一多那可就要命了,再加上他們還有科研人員要保護,一時之間搞得是手忙腳亂的。沒堅持多久,隊伍就被衝散。慌亂之中,馬健堯也顧不得那麽多,扛起江秋怡就奮力殺出一條血路衝了出去,其他人他已經顧不得了。


    叢林裏逃亡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相對來說有經驗,可當他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帶著累贅的江秋怡跑出叢林時,卻駭然發現聯邦在這個界位的基地已經被毀了,屍橫遍野、狼藉一片,場麵比起上次數以萬計的異生物進攻基地來說或有不及,但慘烈程度卻有之過而無不及。整個基地殘破不堪,高聳的合金圍牆上破開了許多缺口,有些地方甚至還整段整段的發生了塌陷,讓人很難想象這是什麽大威力的武器造成的。


    看到眼前的這一切,馬健堯險些沒有暈過去。基地的陷落,就意味著在界位之門重新搭建起通道之前他們被困死在了這個界位裏。而馬健堯聽柳嫣說過,每一個通道都是利用現有的蟲洞並加以鞏固和穩定而架設的,而想要發現一個可以連接到界位的蟲洞,概率極低,幾乎數百萬次的試驗查找也很難被發現。一旦通道被毀了,想要重新架設更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或許馬健堯窮其一生也等不到這麽一天。


    可很快馬健堯就學會了麵對事實。對於他來說,滿是行屍的實驗場他都活過來了,這裏偌大一個界位,還能難得到他?而且他相信,自己能逃出來,薑宇峰他們也同樣能夠逃出來,到時候大家合在一處,也能增加在這個界位生存下去的幾率。


    不過就不知道科研人員能夠活下去幾個。但少了他們這些累贅,行動反倒是能夠更自由一些。馬健堯回頭瞥了江秋怡一眼,心裏在盤算著是不是也丟下這個累贅?當初帶著江秋怡,是因為任務使然,可現在既然都回不去了,也就去他媽的任務了,活下去才是第一位的。


    “怎麽?想丟下我?”江秋怡卻像是他肚子裏的蛔蟲一般說道:“你知道這個界位裏哪些東西可以吃,哪些東西不能碰?你知道這些文明生物的致命傷在什麽地方?你知道在叢林裏怎樣才能屏蔽文明生物的追蹤?”她身上又髒又破的,臉上也像是小花貓,可幸運的是,馬健堯身上都傷痕累累的,她卻一點事都沒有。


    馬健堯愣了一下,問道:“這些你都知道?”


    “就算現在不知道,可很快也能知道。我雖然以生物基因方麵的研究,可這些小兒科的東西更不在話下。帶上我保準不讓你後悔。”她就趴在馬健堯身旁,靠得很近,說話的時候,甜美的氣息都噴到了馬健堯臉上。


    馬健堯不由摸摸鼻子苦笑,原本他是有這心思,可被江秋怡說破後,自然也就不好意思了。再說了,一個大男人,將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丟在如此危險的地方,也的確太不仁義了,就說道:“你放心,我既然能把你帶出來,就一定能把你帶回地球去。”


    “算了,你也別騙我了。我知道我們這輩子恐怕都要待在這裏了。不過看你這個人倒也不賴,如果你不拋下我的話,替你生幾個小孩兒也不算糟糕。”


    “什麽?生小孩?”馬健堯剛喝了一口水,猛的一口噴了出來,濺得一地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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