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明很清楚現下的形勢,一個處理不好就會裏外不是人,劉家如果全體沉默,那相當於當著這麽多有頭有臉的人默認了這附屬般的關係,以後將沒有任何話語權,而要站起來出頭,話說的不夠力度,那會被人認為是在溜須拍馬,反而適得其反,可若唱了反調,那相當於直接打了那姑父的臉。


    所以劉明此時一下子就舉棋不定了,他環視周圍,希望有人能夠給個好建議,卻發現劉家的成員都在喝酒夾菜,表情很自然,心裏頓時有些哀其不爭,但也沒辦法,都是些土生土長的農村人,沒有什麽文化,哪裏一下子能夠想到這麽多。


    “哎呀,老起啊,聽說你家今年的烤煙收成不錯?”


    沉默了那麽片刻,付老板又開口了。


    “還好吧!”


    起家良不露聲色,他顯然有些納悶這家夥為什麽會提起這方麵的問題。


    “哦,那賣了不少錢吧?現在趁著普站長在這裏,如果還有錢沒拿到,就知會一聲,很快給你搞定。”


    起家良朝著旁邊一個四十來雖的中年男人看來一眼,好心提醒道。


    像紅土村這樣的偏遠小山村,農民一年四季的收入,就指望那烤煙,但收成即便再好也還有顧慮,賣了錢不好拿,煙站收了煙就給一張證明,然後按期付款,拖到第二年那是經常有的事情。


    “哦,謝謝付老板了,都拿完了。”


    起家良嘴角露出笑容,答謝的語氣還是挺誠懇的。


    “你那老嶽父家的呢?”


    付老板又接著問。


    “應該沒有吧?”


    起家良回應道,兩家人如此親密的關係,多少都會聽到一些風聲。


    “哦,那叫他們明天來拿錢吧。”


    普站長立刻拍板,周圍許多人都愣了神,心想這家夥怎麽變得如此幹脆了。


    “那就多謝兩位老板了,來,敬你們一杯!”


    起家良拿起了酒杯,他顯然也是那種別人敬自己一尺便還上一丈的人。


    “唉!劉家能夠找到你這麽個女婿,真是有眼光哇!”


    付老板漫不經心的抿了一口,看起來頗為合情合理的感慨道。


    這一下,劉家這邊的人全部變了臉色,如此大的陣勢,明麵上是誇獎,這不是暗指劉家沒人了麽?恐怕傻子都明白。


    劉明瞬間提起心來,一個大老板怎麽可能會如此弱智,這家夥很顯然在挑撥離間,但想明白又有什麽用,人家都將話說得這麽直白,劉家的人如果還是屁都不放一個,那簡直就貽笑大方了。


    但劉明卻任然覺得劉家現在不適合表態,最佳的辦法就是那個姑父能立刻放低姿態,表示一下謙虛,然後在劉家這群人中矮個拔高,找個人出來誇獎一下,這樣便能夠勉強應付過去。


    不過很顯然,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幹,劉明那姑父大的毛病沒有,就是虛榮心很強,一誇就會得意忘形,何況現在酒意上湧,短時間肯定反應不過來,況且劉家這邊的人可不都是頭腦冷靜或者能忍的。


    “付老板,你看啊,這飯也吃得差不多了,有的事情我就直說了,前天你家公子來我們那裏搗亂,用石頭砸了我大哥家的房子,你看著損失費什麽的……”


    劉雲江很快站起來,說話根本不懂委婉,也不怕得罪人。


    “這……”


    付老板神色有些為難,其實那丁點賠償在他眼裏能算什麽,卻兀自尷尬的盯著起家良,嘴中不說,意思卻是很明確:“你起家良不是答應大家冰釋前嫌麽?可現在你小舅子不幹啊!”


    “什麽損失費?都是小孩子打打鬧鬧的,沒必要。”


    起家良頓時覺得麵上無光,於是很果斷的出聲捍衛自己的權威。


    “怎麽沒有必要?你沒看見那樣子,我大哥他們一家三口忙上忙下的足足花了一天時間。”


    劉雲江也是針鋒相對,根本沒有半分退縮的意思,火藥味很大,現場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劉明微微皺起了眉頭,這小叔要捍衛劉家的尊嚴,雖然方法欠妥,但出發點總是好的,可偏偏總是拿自己一家三口說事,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相當於將自己從裏到外粉飾了一遍。


    劉明不是小肚雞腸的人,當然在意的不是這表麵上的東西,要知道現在家裏的麵臨著許多矛盾需要解決,是以後兩家人起了什麽衝突,不知道的人恐怕還以為是自己一家三口的不是了。


    看著劉雲江總是拿劉明一家說事,起家良沒有再繼續爭論,不過臉色很不好,農村人是很在意輩分的,就算你平時很有威望,但遇到和冒犯父兄之類的時候,幾乎沒人會支持你。


    “哦,沒關係,這我當然會賠償的,等下要走了來找我。”


    付老板忽然神色一鬆,十分幹脆的答應,哪裏還有之前的猶豫不定。


    劉明微微咬牙,現在的形勢已經很清楚了,這場宴席,目的果然不單純,姓付的一家沒有死心,想要挑撥起家和劉家,從而再下手。


    經過一番爭執,劉明的這些親戚全部都憋了一肚子的氣,特別是劉雲江和起家良,待宴席散去,已經醉得迷糊了,現在哪裏有理可講,當著還會散盡的賓客就開始吵吵起來。


    所謂家醜不可外揚,但現在兩人哪裏肯聽勸阻,彼此指責,當然劉明也因此了解了很多東西,原來兩家人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麽和諧,結怨已深。


    具體瑣事不提,其實主要就是兩條,劉雲江責怪起家良吝嗇,發了大財後便對嶽父一家不聞不問,根本不是個合格的女婿。


    而起家良卻是有苦難言,指責劉雲江好賭成性,已經欠下了幾萬的高利貸,他想要幫忙,卻又實在怕助紂為劣,錢根本沒法用到老人身上。


    就這樣,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兩人彼此都不服氣,差點沒當街打起來,劉明那姑姑倒是算得上夠有耐性了,不斷阻攔,畢竟兩邊都是家人,但是他那嬸嬸就沒那麽好相與了,一直以來本就不講道理,現在卻兀自在旁邊煽風點火,幫助丈夫指責起家良。


    這番醜態,自然引得周圍的人強勢圍觀,那付老板卻還裝作好人,上前勸解起來。


    劉明裝作不認識兩人,就現在這種情況,別說他不能明說,就是跑去將事情說穿,估計那兩個酒鬼都聽不進去。


    煙酒雖然是最常見的兩毒,但造成的後果就差遠了,一個摧毀的是身體,個人的慢性自殺,一個摧毀的是理智,不僅傷害自己,轉眼就殃及池魚,對旁人來講,哪個禍害大一目了然,從小到大見過了太多因酒造成的悲劇,所以他一直以來很痛恨嗜酒的人。


    待周圍的人都散去,劉明卻暗地裏找到了姑姑和兩個表弟,將自己的看法給說了個清楚,並且讓他們勸勸姑父,千萬別上當。


    “這家夥簡直太陰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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