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02-07


    二人步行回到小木屋,已經是下半夜了。一路上談談說說,倒也不覺得太累,但是一回到小木屋,排山倒海的倦意就潮水般席卷而來。任青俠剛進屋就倒在床上睡著了。


    次日起床,她便覺得有些鼻塞頭痛,身上有些發熱怕冷,又打了幾個噴嚏,越發困倦起來。容若見她臉色不太好,便執意要任青俠躺在床上休息,一番望聞問切下來,說是“中風”,讓她靜臥。


    任青俠靠在床上,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吸鼻子,笑道:“不過是個小感冒罷了,哪有這麽嬌氣。中風,哈哈,怎麽可能是中風。”


    在任青俠的認知裏,中風又稱腦卒中,是心腦血管疾病,通常表現為忽然昏倒,不省人事,伴發口角歪斜、語言不利而出現半身不遂為主要症狀。自己不過是有些感冒罷了,如何能與中風搭上邊來。


    容若服侍著任青俠躺好,笑道:“傷寒論有雲:太陽病,發熱,汗出,惡風,脈緩者,名為中風。”


    任青俠想了想,沒聽明白,搖頭道:“什麽太陽病,什麽太陽病名為中風,我可給你繞糊塗了。不過感冒這種小事情沒什麽關係,橫豎十來天就好,也不用吃藥,我多休息休息便自己好了。”


    她是典型的西醫療法,但容若卻道:“還是吃些藥舒服得多。你如今本來身子就弱,要是硬扛下去,容易陰陽失衡。傷寒論說過,嗇嗇惡寒,淅淅惡風,翕翕發熱,鼻鳴幹嘔者,桂枝湯主之。桂枝倒還罷了,前幾日我摘了許多備用,隻是這桂枝湯裏麵五味藥,除去桂枝、生薑、紅棗,白芍之外,那甘草卻是要用蜂蜜炙過的,你稍等半日,我去找些蜂蜜來才行。”


    任青俠打了幾個噴嚏,伸手擦擦鼻子,無力地笑道:“這倒也是。我原在這裏備了些紅棗生薑,沒想到都能派上用場。那蜂蜜不要去找了,橫豎藥材都齊了,你就直接煮給我吃吧。”


    容若輕輕捏了捏任青俠鼻子,微笑道:“生甘草偏於清熱解毒,炙甘草和中緩急,潤肺,解毒,調和諸藥。效果不同,如何能隨便煮給你吃?”他想了想道:“這附近就有蜂巢,你等等我,我去去就來!”


    任青俠皺眉道:“不要去!萬一被馬蜂蜇了怎麽辦?有些馬蜂可是有毒的!”


    容若已經走到門外,回頭笑道:“你放心,小時候我經常爬到樹上掏蜂窩,這點小事可難不倒我!”


    任青俠想想也是,但是還是忍不住叮囑他:“小心點,如果遇到蜜蜂多了,也別管什麽蜂蜜了,趕緊逃命要緊。對了,逃不掉的話就跳到小溪裏把身子頭腦都藏起來,蜜蜂可不會鳧水。”


    容若笑微微地答應了,任青俠歎了口氣望著他遠去,連著又打了幾個噴嚏,引得腹中惡心,又吐了一場,把早上吃的野菜熏肉都吐了出來,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她這幾日越加容易困倦,加上時不時嘔吐,又染上傷風,精神很差。或許也是因為心情緊張了十幾年如今又忽然輕鬆下來的緣故,感覺非常疲累。容若去了之後她便一直昏昏沉沉睡著,也不知道他是何時回來的,隻記得朦朦朧朧裏,帶著滿身藥香的容若進了屋子,給她喝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那湯藥也不算苦,入口的時候甚至有些甜,還帶著股生薑紅棗的香味,任青俠就著容若的手裏把湯藥吃了,便又倒頭睡去。


    說起來也怪。在任青俠的認知中,感冒這種屬於自限性疾病的病症,如果患者感覺很不舒服的話,可以適當吃一點感冒顆粒緩解症狀,但是並不能徹底治愈疾病。還是要等到病程過去之後才徹底痊愈。但是容若給她熬的中藥喝下去沒多久,她便覺得全身舒泰,發熱鼻塞的情況好轉不少,就連噴嚏也不打了。


    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醒過來,容若又熬了藥讓任青俠喝下,這時候任青俠已經感覺好了很多,心裏暗暗稱讚這湯藥的神奇,問容若“桂枝湯”的配方,卻不過是桂枝、白芍、生薑、大棗、炙甘草五味藥而已,任青俠在腦海裏搜索了幾遍,也想不通這五味藥配起來有什麽作用。正想問容若,卻發現他額角起了好大一個紅包,仔細一看,可不是蜜蜂蟄的?頓時老大心疼。容若卻不以為意,摸了摸道:“也沒什麽啦!小時候還經常被蟄上十幾口呢,沒事!”但是任青俠哪裏肯依,非要起床去找火來燒了那蜇人的蜂窩不可,容若好容易才勸住了,又發誓再也不亂去摸蜂窩,任青俠這才氣鼓鼓地作罷。


    吃過晚飯後,容若陪她坐了一會。二人閑來無事,容若索性把那具琴搬了過來,教任青俠彈琴。


    其時五國的貴族士大夫之間,彈琴也是一種十分高雅的活動,被認為可以陶冶情操。任青俠也曾經見碧霞學過一段時間,自己並不精通。容若的琴技是他師父所教,雖然不算一流的,拿來教任青俠卻是綽綽有餘。學了一會兒,任青俠倒也勉強可以彈奏一小段曲子了。


    她前世不是很喜歡聽歌,這一世對當今的流行曲目也不留心,容若彈奏幾段,曲子總是太過清冷舒緩,聽到任青俠耳中總覺得過於平淡無奇了,忽然想起一首歌來,笑道:“我以前聽過一首歌很好聽,你看能不能改編成琴曲?”


    容若對她的提議自然沒有異議,任青俠慢慢回憶著,輕聲哼了出來。


    “曾記當年對局方,竹影搖映小軒窗。拂袖兩奩收陰陽,輕敲玉子聲琅琅。心寂如茶靜自香。何時紋枰卻作名利場,黑白翻覆於股掌。一朝平步入朝堂,怎容棋道漸淪亡。看此番君子行藏,正氣清揚。”


    這歌曲名字叫做“鬆窗棋罷”,是一個和任青俠前世十分要好的護士最喜歡的歌曲,任青俠曾經聽她哼過很多次,也覺得好聽,便學會了。歌曲旋律不算特別引人入勝,但是久聽之下卻十分耐人尋味。容若聽了一小段,眼睛裏就露出了欣喜的神采,輕輕擊掌道:“好歌曲!”


    任青俠瞧著他微微一笑,繼續唱下去。


    “一黑一白,一來一往,世事俱蒼黃。此起彼落,此消彼長,爛斧幾寒芳。方圓乾坤萬象,看透百態炎涼,不如低吟歸去兮,風清月朗!”


    容若聽到“低吟歸去兮,風清月朗”這句,合了他的心意,嘴角笑意更濃,眼光柔和地望著任青俠清朗的笑臉,想象著二人攜手同遊天下的場景,幾乎要癡了。任青俠見到他臉上神情,也猜出了容若心思,握住他的手,繼續低低的唱:“行乎當行,止乎當止,閑雲天地曠。流水不爭,萬物無競,坐隱兩相忘。白露滴聞清響,竹葉落帶新霜。悠然處,鬆窗棋罷指猶涼。”


    她唱到結尾處,就連自己都沉浸在了這首歌的意境裏,仿佛自己正和容若在窗下對弈,黑棋白棋捉對廝殺,而窗外竹葉瀟瀟,映著月光清冷,露水剔透。真如神仙眷侶般的生活。


    容若輕聲道:“不如過幾日我們做一副圍棋來玩,好不好?”


    他這話正合任青俠心意,她衝口便道:“好!”忽然想起自己並不會下圍棋,臉上忍不住一紅,隨即岔開話題道:“但是你答應過我要跟我學醫術的!”


    容若笑道:“醫術要學,棋也要下!”但是想到下棋其實很費心力,任青俠如今身體情況特殊,倒是不能操之過急,便又道:“等你身體好些我再和你下棋。”


    任青俠目光轉動,望著他笑了笑道:“好。”


    太陽落山,月亮慢慢從山的西邊探出頭來,靜靜地照著山穀。由於在病中,人未免就懶散些。而且那些女裝實在是太難穿了,戴首飾也是個麻煩事。因此任青俠沒有多加裝束,依舊穿著男裝,隨意地披了頭發和容若坐在一起。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玉雪一般的臉龐上,那雙昔日明亮冷峻的眸子此刻都是溫柔笑意。生活忽然悠閑下來,她的身體和精神也跟著有了些許的鬆懈,此時全身散發著柔和的氣息。她的下巴其實是頗為圓潤的,隻是平時不常笑,一對劍眉又常常淩厲地揚起,十分有威懾力,那過於男性化的神態便讓人忽略了她偏於女性化的長相。容若想:“青俠現在還是太瘦了,以後要是再養胖一點,一定更加好看。”


    二人將那首“鬆窗棋罷”改編成琴曲,彈奏了一會,又絮絮叨叨地說了些家常,無外乎是明天吃什麽菜,要去哪裏采藥,找生火的木柴,今天打的那隻兔子該不該做成熏肉之類的生活瑣事。雖然都是小事情,兩人卻談得津津有味,甚至還為了該不該重新做一道籬笆牆發生了一場爭執,最後任青俠打了個噴嚏,轉過身不去理會容若,容若終於屈服了,決定哪一天要是有空,就去找幾十株杜鵑花來做成籬笆牆,任青俠這才破涕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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