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肆啟不悅地道:“今日寡人明明很高興,卻被你們攪渾了心情,現在寡人命令你們放心大膽地喝,大方地享受,不然寡人就不高興了。”


    殿中的沉寂在一瞬間被熱鬧喧囂淹沒,諸侯率先起身稱是,臣子隨之躬身應承。


    淩鈺端著手中的茶,久久難以飲下。她淺抿了一口,將茶杯放下,抬眸,卻覺得有一道目光隱約與自己隨行。潛意識地,她的目光定格在陸?身上。他並沒有看她,隻是飲著杯中瓊漿,唇角微有些殘紅,他很自然地伸出手擦拭掉。再次舉杯,他的目光與淩鈺撞上,隻是一個碰撞,他便自然地移開目光,像是從未發現過她,像是大殿沒有她這個人,他是無所謂的,淡然的。


    淩鈺心口仿若壓下了一塊大石,沉悶得難以喘息,她掀開絲絹飲下了杯中殘茶,放下杯子時,因力氣過大,“砰”一聲巨響驚徹大殿。


    梁肆啟握住淩鈺的手,“愛妃也不高興了?”


    “不是。”淩鈺解釋道,“隻是不小心……”


    “瞧,你們竟然惹得愛妃都不高興了,寡人要怎麽罰你們才好。”梁肆啟勾起唇角一笑,甚是無奈地道,“寡人其實也不想懲罰人,但是寡人更心疼美人。”


    淩鈺忙開口:“天子,不是這樣……”


    “愛妃,你喜歡聽激昂的曲子,讓諸侯給你唱一曲如何?”梁肆啟笑著打斷,語氣卻不容人反駁。


    淩鈺多少鬆了口氣,好在不是殺人的酷刑。但落下的心猛地一緊:讓諸侯唱曲,怎能讓諸侯唱曲呢。這本就是伶人所做之事,諸侯乃小王,如何甘為她一介女流做一個伶人。


    淩鈺凝眸望住梁肆啟,搖頭:“天子,妾此刻不想聽曲,妾並不是生氣,而是不小心失了手,沒有握住杯子。”


    梁肆啟將她摟入懷中,“既然寡人都已出口,豈有收回的道理。況且寡人寵你,諸侯哪有不恭之理。”他睥睨著殿中各諸侯小王,“眾位愛卿,你們說是不是?”


    諸侯俯身:“博天子歡顏,是臣下之福。”


    梁肆啟垂首問淩鈺:“愛妃,你想聽什麽曲,聽誰唱?”


    淩鈺搖頭,梁肆啟攬她的手臂卻狠一收緊,她吃痛地抬眸望他,他目光裏含著告誡,告誡她應該乖乖地聽他的話。這麽多的人前,淩鈺根本不可能反駁得了他,一個天子的顏麵是不可能被她奪去的。


    可是放眼大殿,她能找誰?她迷茫的目光撞見了陸?,他也在看她,深不見底的黑眸似乎藏著一份疼惜。但在淩鈺認真想要去看清的一刻,這份疼惜瞬間收斂不見。她就這樣怔怔看著他,如果沒有他給的那些傷害,或許她此刻也不會坐在這裏,坐在天子的身旁受這煎熬!


    梁肆啟還在她耳側問著:“愛妃,你想好要聽誰的曲子了麽,還是聽小王們合奏一曲?”


    淩鈺失了神,對這聲音充耳不聞,她隻怔怔看住陸?,心思已全無。


    梁肆啟察覺到她的目光,望她一瞬,又看向陸?一眼,唇角不禁一勾,“愛妃是不是想聽陸公唱來?”


    陸公,陸?。


    這兩個字在淩鈺腦中盤旋,遊神一刻,她刷地起身,直直看向陸?。


    大殿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到她的身上,這異常的舉動讓所有人都驚住了。


    “愛妃?”連梁肆啟都是迷惑。


    淩鈺一顫,終於回過神,迎著這所有探究的目光,即使她絲絹覆麵也覺窘迫!


    “愛妃,你真的想聽陸公唱曲?”梁肆啟也起身將她攬入懷中,哈哈一笑。


    淩鈺怔怔看著陸?,此刻已是覆水難收。她遲疑著點點頭,“妾與陸公雖不相識,卻覺陸公嗓音沉磁凜穩,故而勾起好奇之心。”一字一句開口,淩鈺一瞬不瞬望著陸?,他是平靜的,不看她,也不看天子,隻微微垂下眸光,不卑不亢。可是淩鈺已經明白了,他恨她,方才都在恨,此刻她讓他當眾出醜,他更會恨她。


    梁肆啟大笑:“愛妃看人真準,陸公在戰場勇猛無敵,不知這曲藝上又是如何,寡人也很好奇呢。”


    陸?行了禮,不卑不亢,“臣下也想解開天子的好奇,但是唱曲於臣下而言實在是件尷尬的事情,讓臣下舞劍可好。”


    梁肆啟沉吟下來,淩鈺已知,他開始有些不悅了。


    淩鈺忙開口:“舞劍吧,男子唱曲還是沒有女子聲音動聽,舞劍,就舞劍吧。”


    梁肆啟扭頭看著淩鈺,“寡人都沒有開口呢。”他的語調陰陽怪氣,讓淩鈺心中一顫。就在淩鈺不知如何開口時,他又拉著淩鈺的手往身後坐下,“算了,就舞劍好了,讓坤侖來與陸公比試一番。”


    坤侖是誰?


    淩鈺雖然不知此人,卻已暗叫不好。


    果然,大殿所有人的臉色皆是一變,似乎都已一種憐憫的目光看向陸?。


    淩鈺已知不妥,朝梁肆啟笑道:“天子,妾還是想聽伶人唱曲。”


    “等陸公舞劍後寡人再給命人給你唱。”


    淩鈺再開口,“妾……”梁肆啟陰沉著語調,卻朝她輕笑,“愛妃,你是怕陸公敵不過坤侖?”


    淩鈺啞然。


    陸?沉穩的聲音從殿中傳來,“臣下願意博天子與珍妃笑顏。”


    何時起,他竟拋開了那些尊貴的架子,變成一個卑躬屈膝的奴仆。


    淩鈺震驚,更多的是心痛。可是她的手被梁肆啟握住,她已成了別人的女人,不可以再對陸?有任何關慰。但是她還是心疼,心疼自己喜歡的男子這樣地卑躬屈膝。


    大殿在瞬間響起鏗鏘有力的腳步聲,一個魁梧壯碩的大漢大步進來,他身長八尺有餘,胸膛與臂膀精壯有力,一入殿來,所有人都在瞬間屏息噤聲。


    淩鈺一顆心髒突突直跳,與坤侖站在一起,陸?竟矮去了太多!如此懸殊的對比,勝負堪憂!


    梁肆啟滿意地點點頭,“陸公,接下來看你的了。戰場驍勇,此刻也莫讓寡人失望啊!”


    兩人各是手持長劍,但這比劍卻漸漸演變成了赤手空拳的搏鬥。陸?手中的劍被坤侖的大力拋出好遠,驚得大殿中人赫然後退,驚恐避開。坤侖力大,招招擊退陸?。陸?想要取勝已隻能智取。淩鈺緊張看去,一顆心已高懸著不敢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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