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慌失措的退離讓梁肇啟有一瞬的怔神,等淩鈺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外,他恍惚一瞬才離開。


    大殿中,淩鈺則飛撲入房間,見到明亮的光才不至於像方才那樣恐慌。她這才憶起自己與梁肇啟一路走來的場景,身為梁肆啟的妃,她已是逾越了。


    但,但方才的暗夜裏隻有他可以靠住,她也無法呢。


    今夜發生的事情太多,淩鈺是絕不會相信梁肇啟的話,相信梁肆啟非要去的地方隻是因為喝醉酒而胡亂想去的地方。不過誰都不會告訴她,她多想也是無用,歡宜宮麽,等之後抽出時間再去吧!


    輾轉反側躺在床榻,淩鈺腦中想的都是陸?。他真的是與自己做了訣別,從此後天涯陌路,不再相念。可是臨別他的那句跟他走,淩鈺卻牢牢記在了心中。跟他走,還能回到從前嗎。


    想不到,索性就不再想了!


    這樣渾渾噩噩度過整夜,等到天明時淩鈺才漸漸入睡。但耳側太吵,一直有嘈雜的聲音。睜開眼,淩鈺望見寢殿中的梁肆啟。這一次並不驚訝,她已經漸漸開始習慣。


    但這一次卻有些異樣,梁肆啟背對著她坐在殿中,還不知道她已經醒來。他對著身前跪地的宮人道:“寡人在珍妃這裏,別的地方不想去了。”


    宮人好像非常驚恐,顫抖著聲音斷斷續續道:“黎嬪非要,黎嬪非要……”


    “她懷了身孕就非得將寡人拉去?既然如此,那這孩子不要也罷!”梁肆啟壓低了聲音,怕吵到淩鈺,沉沉的聲音卻更加顯得古怪陰冷。


    淩鈺被他出口的話驚到,忙坐起身,“天子,你怎可這樣兒戲!”


    梁肆啟回身來,一時歡喜,“阿鈺,你醒啦,沒想到你這麽能睡呢。”


    淩鈺蹙著眉:“天子,你怎可這樣兒戲,那是你的子嗣!”


    梁肆啟不悅:“寡人最不喜歡他人要挾於寡人,若黎嬪要如此,寡人也顧忌不得,這並不怪寡人。”


    還說不怪,黎嬪所懷可是他的親骨肉,“就算天子不在乎女人,那子嗣總應顧及。”


    “阿鈺,為何你也要與寡人作對?”出口的話帶著驚訝與薄怒,梁肆啟就是這樣一個人,輕易就會生氣,即便和顏悅色,也深藏心計。他的變化太大,隻在話音落下的一瞬又輕輕笑道,“你也可以替寡人誕下子嗣,寡人並不是如你所說不顧及子嗣。”


    淩鈺半晌說不出話來,心中已是猛跳不停,梁肆啟不知道,她每次都會偷偷去吃避孕之藥,不願懷上他的孩子。她還沒有做足準備,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何來保護好孩子。更何況,她不愛他。


    梁肆啟見她怔怔看他,笑著伸手過來挑起她的下頷,“怎麽,感動了,還是害羞?”


    淩鈺偏過頭,微笑:“妾……”


    欲言又止,讓梁肆啟的眼神變得炙熱,他俯下身,淩鈺急忙將頭偏開,“天子,昨夜醉酒之事你還記得嗎?”


    “寡人不記得了。”她並沒有說什麽事,他卻這樣直率地回她。


    淩鈺心中更覺奇怪,笑問:“昨夜天子想要妾陪著去歡宜宮,後被允王所攔,幸好允王來了,不然妾怕照顧不好天子呢。”小心留意著梁肆啟的神情,卻難發現他的一舉一動。


    梁肆啟的神色自然,淡笑一聲:“那是寡人兒時居住的宮殿,許是醉酒思念幼時了,寡人的醜態都被你瞧見,真是有失風度。”他朝淩鈺搖頭一笑,頗有無奈之感。


    淩鈺呆得不知所以,梁肆啟明明生性殘暴,卻有這樣溫潤平常的一麵,淩鈺半晌都緩不過神。


    他微微可惜,“明日一過,寡人定的十日之期就到了,可惜好像還沒有讓你盡興。”


    “妾已經很高興了,能得天子青睞,妾覺得很榮幸。況且諸侯都有政務要忙,不能太耽誤國事。”


    梁肆啟突然沉默,深眸安靜異常,粗狂的麵目覆上冰霜,他起身往殿外走去,“寡人也有些政務要忙。”


    大婚慶祝了八日他都不會提及政事,此刻為什麽突然就去忙碌政務?一瞬間,淩鈺腦中清明:陸?,與陸?有關!能讓梁肆啟有這樣表情的人會是陸?,她見過很多次,錯不了的。


    起身下床梳洗,淩鈺匆忙往宣政殿去。


    但還未走進,已見梁肆啟從殿中走出,眼角眉梢有掩不住的得意。他無意間瞥見淩鈺,微一頓,大笑上前,“你怎麽來了?”


    “天子走得太匆忙,妾還有話想與天子說。”淩鈺微笑上前。


    “什麽話?”


    經他一問,淩鈺卻不知自己要說什麽話,她急忙編出理由來:“天子還未吃過早膳,妾也未吃過,妾想起天子之前帶妾去的宮外,那一家酒肆的菜肴很是美味,可否……”


    梁肆啟已是大笑,“寡人還不知今日該如何讓你高興,這件事情太簡單,此刻就去吧。”


    淩鈺笑問:“不叫諸侯一起去麽,天子似乎也愛帶著他們呢。”


    “諸侯今日各自忙碌,明日一過就該各自歸去了。”


    “哦,走得這麽急。”淩鈺心中微顫。


    “陸公也先離開,豈不是更急,這不算急的,政務最要緊是不是。”梁肆啟唇角帶著古怪的笑,似得意,似陰狠。


    淩鈺心中一跳,“陸公這樣匆忙。”


    “陸公精忠盡職,替寡人去了秦山剿匪。”


    “去秦山,剿匪,秦山在哪?”淩鈺脫口急問。


    梁肆啟止住笑,挑眉朝淩鈺深望,“愛妃好像很關心陸公的去向?”


    “……不是的,陸公也算救過妾,又對天子忠心,妾隻是隨口一問。”淩鈺的心跳更甚,她是沒有多少經曆的女子,對於梁肆啟這樣質疑的目光,她難以招架,綻開清朗微笑,淩鈺柔聲道,“天子難道不陪妾去宮外了麽?”


    “寡人不敢辜負美人意。”一眨眼,那一份陰冷與揣測跟質疑都統統不見,這個變化莫測的男人淩鈺絲毫都猜不透。此刻,她深知自己敵不過他。


    出了宮,淩鈺卻是歸心似箭,與梁肆啟在一起她沒有理由再去提及陸?,她不知道陸?何時走,甚至都來不及見他最後一麵。難道這一份情從此刻真的就這樣被遺忘,被擱淺,被斬斷?


    麵對滿桌玉盤珍羞,淩鈺一絲胃口都無。終於在酉時借口太累回宮,梁肆啟不願離去,淩鈺百般勸說才將他送走,她派茜蘭去打聽,最後得知,陸?走了,午時走的,去了卞耶與曲國交界的秦山,那裏流竄盜匪,皆是麵目凶狠,梁肆啟幾番派人去剿,都是慘敗而歸。


    這並不該派陸?去的,卻因與曲國臨近而落在他的頭上,隻是虛名,他卻不可以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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