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初陷入沉默中時,石辰和徐秋生同樣陷入了危境之中,身周的每一寸空間都被子彈所切割,身上不斷中槍,陶瓷防彈衣上的裂紋也在不斷擴大,飛濺的碎片無一例外都夾雜著猩紅的血跡,為這幅小型的地下戰場渲染上了最淩烈冰冷的色彩。


    正打算退卻的徐秋生在半空中強行扭轉過身體,再次向原來的防線發起了猛攻,手中散彈槍也一刻不停的猛烈開火,石辰脖頸上的彈鏈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著。


    但無論是他還是已經完全不敢伸頭的石辰都知道,按照這樣的趨勢,死去隻是時間問題。


    石辰不想死,所以他把希望寄托在了小初身上。而他是小初要保護的第一序列,是以自然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


    下一刻石辰的腦海中出現了一些波動,然後石辰的眼睛微微瞪大,似乎小初對他說了些什麽。


    他隻是猶疑了瞬間,便扔下了那杆被打空的衝鋒槍,一口咬破自己的食指,然後整隻手掰在徐秋生的右臉頰上,食指硬生生的自對方的眼角扣了進去!


    眼角當場撕裂開來,像是流出了一條血泉,徐秋生悶哼一聲,卻沒有理會,他相信石辰不會害他,所以在忍受劇烈的疼痛時,依舊沉默舉槍向四周快速摳動扳機,轟出一朵朵血花。


    但那種眼眶被異物擠入,幾乎要將他的眼球都擠出來的感覺真的不怎麽好受,他似乎感覺石辰的手指都扣進了他的眼眶底部,一陣讓他近乎痙攣的刺痛後,隻覺得眼前的視野忽然變了變,但又似乎什麽都沒變,就像是在電腦桌麵點了右鍵刷新界麵一樣。


    下一個瞬間,他在漫天彈雨中開始起舞,手中的槍械依舊噴吐著豔麗的槍火,但似乎能看到它從槍口噴薄而出的空氣律動,眼前的一切事物的運轉都變得緩慢起來,隻能聽到變形拉長的聲音沉悶與清脆交雜,在黑暗的下水道中不斷回蕩。


    無數橙黃冰冷的金屬彈殼,從槍械旁噴吐而出,緩慢地向地麵落下,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


    這種狀況隻持續了零點幾秒鍾,這種錯覺似乎恢複了正常,但徐秋生依舊瞪大著眼,似乎覺得自己所見的世界都有些不真實起來。


    那些在半空的子彈似乎都能看到他們的行徑路線,仿佛有一個陌生而未知的存在,為它們都標好了既定的軌跡,他身體本能的就開始進行趨避,以謀求在撞到最少的線條,最快的突破這道防線。


    而也就在這時,他發現自己的槍法變得更加精準,似乎根本不需要瞄準,隻需要抬手,舉槍,然後扣動扳機,然而不可思議的是,他似乎這樣是開槍亂射,那些子彈每每都可以送入私人的身體中,每一聲槍聲落,便有一名軍人倒地,失去作戰能力。


    這樣的動作他連續完成了二十六次,向銀十禁衛軍和紅喉鶉衛隊原本固若金湯的防線直接給打成了篩子,槍聲也變得稀疏起來,因為那些持槍的士兵大部分都已經倒在血泊之中。


    而在這時,身後不遠處,又趕來來了更多的士兵。


    徐秋生將手中射空彈藥的散彈槍砸出,將最後兩個擋在身前的士卒砸倒在地,又從地上撈起了四把衝鋒槍,兩把扔給了背上的石辰,兩把則握在了手中,轉身開始掃射,遠處的隱隱中傳來士兵中彈的悶哼。


    一輪掃射完畢,兩手拇指用力一扳退出空彈匣,將兩把衝鋒槍先身前半空中一扔,又以肉眼幾乎無法看清楚的速度自腰間抽出彈夾,按進了重新落回手中的槍匣中,


    喀的一聲脆響,完成了換彈的徐秋生,一邊後撤著,一邊再次掃出橙色的槍焰。


    下一刻,還在視線範圍外的黑暗處,無論是在衝鋒的士兵,還是在感受到威脅選擇匍匐前進的士兵,亦或是將自己身體大部分藏在防爆盾後的士兵,都紛紛莫名其妙的中彈。


    不因為其他,隻因徐秋生看到了他們,亦或是說,小初看到了它們。


    倫薩區的銀香別墅區的一間房間中,小初正坐在一台家用光腦前,入侵著軍方通訊網絡。


    那些士兵用夜視儀看到的畫麵,她同樣能夠看到,並且將這些畫麵轉換的角度,呈現在了石辰和徐秋生的視網膜上。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此刻的石辰和徐秋生就像是兩個機器人。


    第一次體會到這種陌生感覺的徐秋生興奮且惶恐著,因為現在這種感覺,很像他小時候和石辰玩的一款全息射擊遊戲,而且還開了全視作弊器!而那些可憐的士兵們,則成了被單方麵虐待的npc。


    他麵對未知時,很容易陷入恐懼這種情緒中,不過徐秋生並不恐懼,隻是略微惶恐,而這種情緒也隻持續了一段時間,同樣消失了。


    因為他一直堅信石辰不會害他,而這是石辰搗出來的詭異情況,所以他也能安然接受,之後總會告訴他。


    他的神經某種程度上有些大條,但這隻是個很簡單樸素的道理不是嗎。


    半蹲,開槍,戰術翻滾,向後挪移,徐秋生變成了一台不會犯錯誤的殺戮機器,隨著清脆連綿甚至快要變成一道連續聲線的擊膛聲,他的身前不時響起悶哼和人體墜地的聲音,黑暗的小水道內,高速彈片不時帶起蓬散的血花。


    無論是銀十禁衛軍還是紅喉鶉衛隊,都是極其強大而專業的部隊,即使在遭遇到這種前所未有的詭異情況,他們依舊做著最有效的反應,並且悍不畏死的向著遠方的目標不斷撲擊著。


    然而隨著鮮血和悶哼聲一段響起,前赴後繼的舉動終於漸漸消失了。


    不是因為他們怕死,而是這個梯隊的所有人,都已經倒在了地上,失去了行動能力。


    然而即使倒在地上不能動彈,他們依舊倔強的舉槍射擊。


    噗的一聲悶響,石辰的右肋被子彈擊中,身體猛地一顫,嘴角微微抿起,朝那處扣下扳機,直到確認再也沒有威脅後,這才邁著越發疲憊的步伐向著更深處逃去。


    他們也不知道究竟逃了多久,隻能確定自己在突破了先前那道最恐怖的防線後,就已經脫離了最開始的包圍圈。


    他們隻要按著先前製定好的撤退路線行徑,就可以有三成機會安然逃脫。


    然而伏在徐秋生背上的石辰心中卻是有些不太好的感覺,似乎忘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但一時半會兒,卻又想不清自己究竟忘記了什麽。


    直到聽到前方響起某個沉重卻清脆的腳步聲時,他才猛然瞪大了眼睛,他有些艱難的抬起頭,就看到遠處赫然迎麵走來一個搖曳的身影,然後擋在他們前行的道路上,似乎在看著自己。


    徐秋生麵色一凜,察覺到了石辰微微僵硬的身體,頓時警惕大增。


    “誰!”


    人影緩緩抬起頭來,黑色的帽簷下,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臉。


    這張臉,無論是石辰還是徐秋生都並不陌生。


    “蘇耶蒼娜,你還是那麽討人嫌,怪不得都二十三四了,還沒人要。”石辰張開口,忽然發現自己的嗓子因為長時間的戰鬥和幹澀變得有些沙啞起來。


    蘇耶蒼娜的個子很高挑,一頭長發綁成馬尾高高束在腦後,配上這身黑石軍區出產的軍裝,更顯英姿颯爽。


    她用一種極為複雜的目光看著石辰,道:“我一直自認看人很準,你是為數不多被我看漏的那一個。”


    石辰微微蹙眉,不知該如何回答,某種程度上來說,蘇耶蒼娜對於他來說,反而有些知遇之恩。


    若不是她和莉雅有著血仇,恐怕他至今依舊會把她當做一個好前輩,好上司,隻可惜,人生不如願者,十之八九。


    眼見石辰不答,蘇耶蒼娜的聲音也變得冰冷起來:“也許,當初第一次察覺到不對頭的時候,就應該把你給殺了,而不是讓警署的那些酒囊飯袋去拘捕你。”


    “也許吧。”石辰道:“是我對不起你,但我不能對不起莉雅,所以,我也隻能選擇對不你。”


    聽到石辰這三句意味不同的對不起,蘇耶蒼娜的神色變得更加複雜,忽然笑了起來,隻不過這笑容顯得有些譏諷,卻不知是在嘲笑自己眼光太差,又或是石辰太天真。


    “世間沒有誰對誰錯,隻有立場不同,自然選擇也會有所不同,所以,你不用心存歉疚,因為,我今天就要把你給殺了。而你的朋友,也依舊要被我送回法院,繼續接受審判。”


    “這是什麽道理?要我死我可以明白,但你明明知道他並不是凶手,為何還要將他送到那種地方?”石辰的眉頭蹙的更深。


    “我說過,沒有誰對誰錯,聯邦需要一個罪人,而我需要你去死,所以,你死後,就隻能繼續讓他來頂替那項罪名。”說著她微微躬身彎腰。


    嘶...


    連綿不絕的吸氣聲緩緩響起,如巨鯨吞水般貪婪的在胸腹中囤積出足夠的氧氣。


    “而我,會將你的屍體風幹,作為送給阿爾薩莉雅的第一件禮物!”她雙手拔出一對銀色的手槍,擺出一個左右交錯的動作,仿佛在胸前劃出了一道銀色的十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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