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耶雅顏在被皇帝留下時,便已經多少猜到了有些風言落入了對方的耳中,畢竟帝都乃是天子腳下,遍布耳目並不足奇,在這一點上,星海彼岸的伊麗莎白皇室同樣做到了極限。


    然而當時守備軍並沒有直接進去抓人,這便說明石辰在鑽進自己的馬車時並沒有留下任何實質性的影像痕跡,但她卻沒有想到對方的直覺竟是如此敏銳,一口便認定自己與那名‘天外來客’有過接觸,隻不過和絕大多數人一樣,都以為乘坐那艘魚鱗艦的人便是那位神出鬼沒的白楊聖母。


    想到這點,蘇耶雅顏屏息凝神,極力壓製住自己因為皇帝問話而急劇加速的心跳,低頭輕聲說道。


    “回陛下,雅顏並沒有見過她。”


    女皇帝撫在蘇耶雅顏麵頰上的素手一頓,柳眉蹙起。隻是這一個細微的動作,便透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壓力。


    蘇耶雅顏的背心更是濕了一片,生怕露出什麽破綻引起對方的懷疑,畢竟這位有著皇帝身份的皇姐,並不是什麽講道理的存在,隻要她動了念頭,隨之而來的便是雷厲風行的動作。


    女皇帝看著在自己麵前宛若綿羊般柔順的妹妹,沉默不語,原本淩厲的眼神微微發散,似乎想從彼處的眉眼中尋找到某些記憶,找到那個曾經令她魂牽夢繞的人影。


    修長的手指拂過蘇耶雅顏的柔順的眉眼,滑過柔潤的唇瓣兒,因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見不到自己想見的人,眼眸有些黯然下來。


    “雅顏。”


    半跪在軟榻前的蘇耶雅顏脆聲應道:“在。”


    “你是不是有什麽在瞞著朕?嗯?”


    蘇耶雅顏的身體微微一顫,麵色驟然蒼白下來,急忙回應道:“雅顏不敢!雅顏怎麽會...”


    她的話還未說完,麵色便驟然漲紅起來,脖頸被先前那隻溫柔的素手抓在掌間。再也說不出半個字眼兒。


    “雅顏!自從你從須嶽前線回來之後,似乎就變了很多,要知道,你可是朕最親愛的皇妹呢。為什麽我們之間會變得如此生分,有什麽事情,竟然要連朕也一起瞞著,嗯?”


    女皇帝就這樣掐著蘇耶雅顏的脖頸,緩緩從軟榻上的站起身來,連帶著將蘇耶雅顏一起拎在了半空中,原本平靜如海洋般的雙眸,然後掀起驚濤駭浪,眼中的精芒宛若雲端的雷霆般的攝人心魄。


    “沒...沒有...”蘇耶雅顏的脖頸開始出現哢嚓的細微響聲,極力辯解著。卻不敢有半點反抗的動作。


    女皇帝忽然笑了起來,笑容中充滿無盡的緬懷和溫柔,“雅顏,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呢,你難道不知道。自己每次撒謊的時候,眼瞳總是習慣性的向右下方看嗎?”


    蘇耶雅顏聞言,身體顫抖的更加厲害,卻不再作聲,她知道到了這種時候,即使將石辰給賣了,自己依舊是欺君之罪。


    女皇帝眼見對方不答。麵上的笑容變得更加暴虐起來,輕哼一聲中,隨手將手中的人兒扔了出去。


    蘇耶雅顏撞碎一座黑檀雕刻的書櫃,撕碎了天壇宮的幕簾,與那些四散紛飛的珍貴孤本,一同卷入了狂風肆虐的雲海之中。


    看著那不斷變化翻滾的無盡雲海。蘇耶雅顏似乎看到了那位皇姐波詭雲譎的帝王之心,自古帝王無親情,難道自己真的要死在自己的姐姐手中嗎?


    不知為何,這一刻,她似乎忘卻了恐懼。眼中變得平靜起來,大口呼吸著人世間最後的新鮮空氣。


    想著自己死後,自己的景蓮府邸一定會被查封,到那時候,好歹有石辰那個家夥為自己陪葬吧,想到這點,她的心情突然突兀的變好了起來。


    然而就在身體開始朝雲海墜落而去時,眼角卻是看到的一條宛若黑龍般的長鞭自破碎的幕簾中飛出。


    旋即腳腕間為之一緊,視野中一陣天旋地轉,再次被拉回了被狂風灌入的祭天台中,飛過了軟榻,撞碎了山河屏風,砸在了大殿的金絲楠木立柱上,落回了地上。


    噗!


    一大口濃稠的鮮血噴出,灑在猩紅的地毯上,分不清彼此。


    蘇耶雅顏愣愣的抬起頭來,就見女皇帝手持著三丈長的黑犀皮鞭緩緩從昏暗的幕簾後走出,沉鬱著臉看著她,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然而蘇耶雅顏經曆過先前的生死,反而不再害怕這位皇姐的盛怒,倔強的回看著女皇帝,這還是在蘇耶牧嵐登基之後,她第一次這樣肆無忌憚的直視著對方,大聲喊道,“我難道還會害皇姐不成嗎?為什麽我就不能有一些自己的秘密!”


    “好!很好!”女皇帝氣笑道。


    手中鞭影瞬間揮舞成花,狠狠地直接劈開空氣,然後撕裂了蘇耶雅顏身上薄薄的絲錦,帶著無盡的失望和怒火,撕裂她的白皙如玉的皮肉。


    啪!啪!啪!啪!


    皮鞭上皮質上布滿著宛若魚鱗般的鱗片,每次揮下,就像老虎那帶鉤舌頭的舔弄,刮下一層極薄的血肉,令人痛楚異常。


    蘇耶牧嵐沉默地用力地揮舞著長鞭,像個冷靜的瘋子,鞭打著自己尋求獨立和自由的妹妹,天壇宮殿裏呼呼破風聲和碎布卷起聲夾在一處。


    蘇耶雅顏的臉色因為傷痛和失血而異常蒼白,眼眸卻異常明亮,雖然身體很痛,但這種痛苦早在蘇耶蒼娜手中就已經嚐遍,她不在乎,甚至隻要她願意的話,甚至能從這種痛楚的鞭打中尋找到另類的刺激和快//感,但這種被淩//辱的折磨,似乎更讓她痛在心裏。


    每一鞭揮下,都像刻刀一樣,在她的心頭劃出一道血淋淋的創口。


    她雙眼無比平靜甚至是冷漠的盯著麵前那個瘋狂的君王,嘴角流淌著血沫呐喊道,“你心裏隻有那個寵姬!你辜負了當年母皇的囑托!你根本不配做這個皇帝!”


    被羞辱的,被折磨的,被傷害的的人們,在絕望之時偶爾會迸出一聲呐喊。


    長鞭無情的抽打,身上不斷崩裂的宮裙和飛舞至半空的血沫。都時時刻刻刺激傷害著蘇耶雅顏的心,於是她憤怒地呐喊出一句這句在帝國在君王麵前絕對是大逆不道的話。


    你根本不配做這個皇帝!


    浩翰宇宙中,誰敢對帝國皇帝說出這樣的話語?不怕死是遠遠不足夠的,還有在近乎瘋狂中醞釀的勇氣。而生死之間,往往容易生出大勇氣。


    所以剛剛險些墜落雲端的她放肆地說了出來,愉悅自己冰涼憤怒的心情,平衡恰生死之際的絕望。


    遍體鱗傷的蘇耶雅顏用盡全部體力精力暴出的這這句話,就像一記驚雷,瞬間傳遍整座宮殿,大殿內一直低頭不語非禮勿視的侍者們震驚地抬起頭來,噗通一聲齊齊跪倒在地,然後趕緊垂下頭去,假裝沒有聽見。


    這句話同樣清晰的傳入了女皇帝的耳中。眼瞳驟縮,不可置信地盯著空中迸濺的那些血沫,望著長鞭下臉色蒼白的皇妹,似乎那張臉,忽然變得有些陌生起來。


    女皇帝瞪著雙眼。盯著大殿上癱坐在立柱下的蘇耶雅顏,眸子裏的目光卻像透過她的臉,看到了母皇臨走前的那副麵容,和她遺留下的話語。


    手中的長鞭終於停下,眼眸裏的瘋狂之意漸斂,卻愈發冷冽。


    蘇耶雅顏也仰著帶血的下巴,直視地盯著近在咫尺的帝國皇帝。似乎再說,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遠處戰戰兢兢跪倒在宮殿外的侍者與女官們,都祈禱著血肉相殘的事情不要發生,雖然這種事情在帝王之家極為常見,但若是出現在他們麵前,那麽見證這一幕的他們。必然要因此為之殉葬。


    事實上當時她們以為,聽到那個王女對陛下喊出那句大逆不道的話語時,自己肯定會被馬上處死,以避免這汙蔑帝王的話語傳到更多人的耳中,然而沒有想到。陛下事後並沒有處死他們。


    大概,是陛下太累了忘卻了的緣故。


    染著鮮血的碎布片帶像鳥兒的羽毛那般在宮殿四處飛舞,然後落下,在癱坐在地的蘇耶雅顏身旁四周散開一大片區域,宛若天使飄零的聖潔羽毛。


    象牙般白皙的酮體上布滿著鞭痕,鮮血豔麗若初經,淒美中卻帶著一抹異樣的美麗。


    蘇耶雅顏沒有昏迷,因為失血過多而異常蒼白的臉頰上始終掛著那絲不在乎的尋死意味,頭顱仍舊高昂著挺立著,與那位無情的帝王對視著。


    蘇耶牧嵐緊握著長鞭,表情冷漠裏夾著一絲落寞,薄紗下同樣偉岸無雙的胸脯不住起伏,不是因為那消耗的微不足道的體力,而是因為隱藏在平靜下激動的情緒波動。


    她的日光依然從容,隻是從容裏又多了一絲複雜莫名的味道。


    她沉默地看著麵前寧死也不再屈服於自己的皇妹,想著先前那句響徹在大殿長空裏的呐喊,忽然間眉頭蹙了蹙,鬆開了右手。


    染血的長鞭落下,落在血泊之中,綻起一圈漣漪。


    蘇耶牧嵐默然轉身,行過那碎裂被長風吹起的黑色幕簾,望著殿窗外的雲海發呆。


    在殿外等待死亡降臨的蘇耶雅顏,卻是聽到從幕簾後傳入耳畔的疲憊聲音,“你說的不錯,我的確不配坐在這個位置上,但既然母後將這個位置交給了我,那麽我就是皇帝,哪怕我的品行再不配為王,但我依舊是這個帝國的皇帝,你的皇帝!”


    蘇耶雅顏垂首不語。


    “景蓮王女接旨。”


    蘇耶雅顏微愣了片刻,還是本能中應道:“臣在。”


    “現命你為帝都守備軍總司長,一個月內,務必將撞毀始皇巨像的逃犯緝拿,否則,朕見你一次,便鞭你一次!”


    “...臣景蓮...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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