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到了!都下船吧!”隨著文圖拉船長的一聲大吼,一名馬來水手立刻將一塊搭板鋪在了甲板和棧橋之間。然後,大約三四十名東方麵孔的男子懵懵懂懂地走下了船。


    “又是男人!”“來的又是男人!”“很久沒有女人過來了!”“老爺們把我們都忘記了吧!”“我想去大城市!那裏有美麗熱情的姑娘!”


    碼頭上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歎氣和抱怨聲,卡斯泰利聳了聳肩,自從去年年初從意大利來到東岸後,這樣的場麵他見得太多了。這個國家似乎一直就很缺少女人,關於這點卡斯泰利通過自己的眼睛就能觀察得出來,而不需要任何調查與數據——因為這實在太明顯了。


    “卡斯泰利先生,早上好。”文圖拉船長一眼就看到了正在下伊河堡城外工作著的卡斯泰利,立刻上前打招呼。話說當年他家道沒中落之前還曾經試圖向著名學者伽利略先生求學呢,隻可惜一直沒得到機會。而卡斯泰利先生是伽利略的學生兼朋友,文圖拉船長一直很敬佩他,因此他很熱烈地向他打起了招呼。


    “早上好,文圖拉船長。”卡斯泰利對這位來自倫巴第的中年船長也很喜歡,熱情豪爽、工作認真,雖然有著意大利人一貫的喋喋不休和愛抱怨,但總的來說是個不錯的人。


    “又有新客人來了?孩子們看起來都有些垂頭喪氣的,他們似乎很失望。”卡斯泰利看了看正低著頭默默走下甲板的東方人,又看了看碼頭上一群無精打采的年輕碼頭工人們。這十幾名碼頭工人全部是來自塔蘭托的意大利老鄉,卡斯泰利跟他們很是聊的來。這些人都是好小夥兒,幹活認真、熱愛生活。除此之外他們還有個更大的共同點——他們都沒有老婆。不是娶不起,而是這個國家的女人數量真的是太少了!


    “他們有充足的失望理由。”文圖拉船長咧嘴一笑,拿起腰間的牛皮水囊,喝了一口辛辣的河中大曲,然後說道:“這次來了一千七百多名明國人。後麵可能還有同樣數量的將在年底時分抵達本土。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已經到達的這批人中間很可能隻有不到五百人是女人。”


    “這個消息真是遭透了。”卡斯泰利歎了口氣,頗為同情地說道。他一把年紀的人了,孫子孫女都有了,但他現在突然也有些懷疑他的孫子能不能順利娶到老婆了。


    “但也不是沒有好消息。”文圖拉船長又喝了一口酒,“民政部人口普查辦公室貼了個通告。據說今年將放寬馬來婦女的引進名額至750人。歡呼吧,小夥子們,從500人提升到了750人,這將解決很大一部分問題了。”


    甲板上的碼頭工人依舊有些無精打采,多了250人又能解決什麽問題,要知道今年年底可是要來三千多明人呢。再說了。那些馬來女人多半都被分給了大城市的光棍們,造船廠、煤礦、磚窯廠、鋼鐵廠也有不少光棍呢,那些人的條件那麽好,肯定比下伊河堡的這些農民們有競爭力啊。


    文圖拉船長看到反響不是很熱烈,無奈地聳了聳肩。他也明白,下伊河堡是個純農業鄉鎮,人口在今年年初的時候才剛剛破千。他們的“堡主”秦煜曾經申請撤堡設鄉。但被伊河地區專員彭誌成駁回,理由是經濟總量太小。事實上彭誌成說的一點沒錯,下伊河堡除了一個小型修船所外就沒有了任何工業設施,這裏既無森林,也無礦產,土地也不是很肥沃。本地的居民們除了種些蔬菜和土豆外,便隻有放牧一些山羊了,年平均收入不足50元,確實寒磣得很。這個定居點唯一存在的意義,也許就是給往返長山鐵礦和平安鋼鐵廠之間的運輸船提供補給與維護保養了。


    除了偏僻與“貧窮”外。這個據點還會不時受到翻越西嶺進入東岸境內的查魯亞人、高喬馬匪的襲擊。和這些苦哈哈的家夥們一比,整天自嘲自己窮的下伊河堡居民們就都是大款了。尤其是那些生性凶悍的查魯亞人,他們一無所有,往往三五成群地越過西嶺,偷偷潛入下伊河堡城外的一些村莊附近。然後盜竊東岸人放牧的山羊。若是東岸人警覺性不夠的話,他們有時候還會客串一把強盜,在夜間闖進東岸居民的家中實施搶劫謀殺。


    麵對這種凶惡的敵人,下伊河堡的居民們除了組織民兵夜間巡邏外,還請求軍部派遣正規軍過來清剿敵人。軍部自然從善如流,他們將機動性最強的一支部隊——騎兵營調了過來。由徐宇少校率領的騎兵營如今已經擴充到了四百餘騎的規模,在接到軍部命令後,他幾乎將指揮部都搬到了伊河地區,以震懾那幫在西班牙傳教士攛掇下蠢蠢欲動的查魯亞人和高喬馬匪。


    8月中旬的時候,徐宇少校帶著四百多名全副武裝的騎兵趕到了距下伊河堡約30公裏處的後世何塞.佩德羅.瓦雷拉村附近。這個地方水草豐美,河汊縱橫,發源於西嶺山間的多條小溪流在這裏交匯,最終形成了一片水草豐美、宜牧宜耕的肥沃平原。騎兵部隊抵達這裏後,便在遷移至此的約三百多名山東移民的協助下修建軍營,然後以此為基地四處巡邏,不斷打擊越境的查魯亞人及高喬馬匪,使得下伊河堡周圍的治安形勢明顯好轉。


    下伊河堡的居民們向往大城市的優越生活,對單調枯燥的內陸鄉村生活詬病甚多。不過與之相對應的是,陸陸續續來到下伊河堡墾荒的約五百名山東寧海州移民們卻對這片土地相當滿意。身無分文來到這裏的他們僅僅憑借政府發放下來鐵鍬、釘耙、鋤頭,然後靠著自己勤勞的雙手,硬是在一個冬天內平整出了大約兩千多畝農田,讓本地一幫整日裏誇誇其談的來自南意大利的移民們麵麵相覷。


    雖然地上的雜草很多,雖然土地也不是很肥沃,但他們對自己土地的熱愛與執著令人動容。在赤地千裏的大明為別人種了半輩子地的他們,對於分配給自己的五畝農地異常珍惜,對於每兩人分配到的一頭牛也伺候得格外盡心。在這個寒冷的冬季,內心火熱的他們一直在盤算著開春後在地裏種什麽好,是種比較金貴的小麥好呢,還是種比較便宜的土豆、玉米什麽的。聽說上頭還要在這裏設個啥墾殖銀行分號,貸幾隻羊給大夥兒自己養,竟然還有這等好事?!第一次,他們覺得也許從山東九死一生來到這個地方是值得的。


    如果再能娶個媳婦就好了!很多明國移民這樣想著。


    “卡斯泰利先生,您這是在設計什麽?工廠嗎?”文圖拉船長好奇地看著卡斯泰利手頭正在寫寫畫畫的東西,那看起來似乎是一組房屋。


    “準確地說,這是一個碼頭和鐵路站的綜合體。”卡斯泰利停下來說道,“是的,下伊河堡的好日子要來了。噓,可不要輕易告訴那幫整日裏隻知道抱怨的那不勒斯人知曉,也許政府裏某些人說得對,以後我們不應當再搜羅一些市民到這邊來墾荒,尤其是那些南意大利人,他們浮華而不可靠,我們需要的是勤勉的農民。好了,這個話題我們以後再談。總而言之,你隻需要知道,交通部準備從下伊河堡向北修建一條鐵路,經峽穀堡(庫埃沃斯峽穀附近計劃新建的城鎮)直抵位於北方大河之畔的一座規劃中的重要城市。”


    “看起來這個計劃很龐大。”文圖拉船長評價了一下,“政府想做什麽?想將這些蜂擁過來的東方農民全塞到那些空曠的大草原上去嗎?上帝,那裏到處是危險的高喬馬匪以及如同臭蟲般討厭的查魯亞人,離開了軍隊和城牆的保護,他們會很危險的。”


    “政府會做出部署的。”卡斯泰利說道,“誰都知道峽穀堡已經是東岸法理領土範圍的邊緣了,那裏有世代居住於此的查魯亞村落,還有遊蕩在草原上高喬馬匪,是一個對任何外來者來說都不太友好的地方。因此,政府應該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南邊的騎兵營應該會分派一部分人手北上,東方縣那邊可能也會派出一支軍隊西進,再加上計劃中的一批遷移過來的老居民——這些人中相當部分都是訓練有素的民兵,差不多也能應付任何情況了。”


    “真的要西進了啊。”文圖拉船長感歎了句,“北邊的卡馬匡河一帶最近就在疏浚航道,向丘陵地帶進發,南邊伊河地區終於也行動起來了。不過這種事真的很難說是好是壞呢,畢竟西麵這半個東岸草原名義上還是西班牙人的地盤——雖然除了傳教士之外他們就沒有往這裏派遣過幾個移民,但終究會留下隱患,希望不會因此而爆發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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