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擊倒了十餘名瓜拉尼人後,跑得最快的敵人已經衝到了近前。此時不用牛大成吩咐,早就訓練過無數次的民兵們熟練地從腰間抽出41年式鋼製刺刀,將其套上槍管下方的連接處,旋擰了兩下後接口便卡死了,然後他們便端著比人都高出很多的槍刃迎上了衝過來的敵人。


    皮開肉綻、血花飛濺,近身白刃格鬥是非常考驗人的勇氣的,東岸人的這些鄉下民兵還未接受過正規軍隊的紀律養成,本不應有如此勇氣。但考慮到身後就是他們的妻兒老小,以往被瓜拉尼人殺死的婦孺的悲慘場景猶曆曆在目,沒有退路的他們此刻爆發了非常的勇氣,紅著眼睛與這些野蠻人絞殺在一起。


    村口一座土木混合結構的炮樓頂部已經升起了醒目的紅旗,哨兵使勁敲擊著撞鍾。整個村子在這個時候沸騰了起來,數名騎手跨上馬匹前往鄰近的村子和鄉裏求援,民兵主任和幾個骨幹老兵扯著嗓子喊集合。豬圈旁、水井邊、牛舍裏、果林中,一個個成年男子衝進家裏,在妻兒們緊張不安的目光中背起步槍、帶好彈藥包,然後快步衝到了村西頭的大鬆樹下集合。


    匆匆集合了二十來人後,民兵主任便讓兩名老兵帶著他們火速前去增援地頭正在苦戰的兄弟們。這裏離雙方的交戰地點不過兩三百米,瞬間便可抵達,而他則在後麵集合陸續趕來的民兵。


    增援的民兵很快就抵達了雙方交戰的地點。此時那些瘋狂的瓜拉尼人已經將這個小小的車陣團團圍住,他們舉著木矛、西班牙刺劍與東岸民兵進行著白刃交鋒,場麵異常慘烈。不過由於車陣的範圍過於狹小,他們隻有一部分人能夠參與戰鬥,剩下的數十人則火急火燎地在外圍幹著急卻又使不上勁,有些人提著火繩槍想射擊卻發現入眼處幾乎全是自己人,這令他們恨鬱悶。很顯然,這些瓜拉尼人的戰術素養較差,西班牙人教給他們的作戰方法他們並未完全學會。


    被圍在正中的巡警牛大成和另一名老兵一邊抽空用裝好彈藥的手槍朝外射擊。一邊不時朝人群密集處扔出一個薄鐵皮炸彈,炸得那些幾乎赤身裸體的野蠻人們鬼哭狼嚎。他們已經前後倒下去了二十來人,這個傷亡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很難承受的了。


    增援的民兵遠遠地打出了一輪齊射,頓時撂倒了四五個在外圍遊走的瓜拉尼人。東岸人的援兵如此快地抵達,這令他們相當震驚。而這個時候戰場上雙方的人數已經相差無幾了,領頭的瓜拉尼首領有些糾結,不知道是立刻結束這次無功而返甚至可以說損兵折將的攻擊行動呢。還是繼續堅持下去。


    他們是從南方流竄過來部落,那裏的東岸人相當凶殘——事實上哪裏的東岸人都一樣“凶殘”。他們的部落慘遭毀滅,家園被東岸人占領,成年男子大量戰死,女人婦孺則被東岸人抓走下落不明。僅剩下的他們這些餘孽好不容易遷移到了北麵,得到西班牙傳教士救濟的他們剛過了沒幾個月的舒心日子。哪想到東岸人又在附近修建了一個新的城堡和定居點,這令他們陷入了深沉的絕望之中。


    不過好在主還沒有拋棄他們,萬能的傳教士們帶來了不少武器給他們,並教他們如何使用這些武器以及一些粗淺的戰術。然後他們就和相鄰的幾個部落一起,在傳教士們的鼓勵下頻繁出擊,四處襲擊東岸人防禦薄弱的定居點。


    不過東岸人的定居點不是那麽好打的。先不說他們每個村都修建了一個土木混合結構的炮樓,炮樓裏每晚都住著很多輪番值守的民兵。就說村裏統一式樣的堅固磚房就使得這些缺乏攻堅能力的瓜拉尼人經常抓瞎。而他們又不能在村子裏停留太久,那樣隨時會被人反包圍,因此總的來說趁夜攻擊東岸人的村莊並不能夠使他們占到什麽便宜。甚至絕大多數時候這樣的行動都是失敗的,因為東岸人隻損失了寥寥幾人或者根本就沒有損失,但他們往往會死傷好幾倍的人手。


    這樣的行動多來幾次,本來因為聖保羅人大量捕掠而人口就很不充裕的瓜拉尼人頓時支持不住了,他們很快放棄了這種進攻敵人村子的愚蠢行徑,轉而破壞他們的莊稼、牲畜甚至道路。但西班牙傳教士們顯然很不滿意他們的這些小打小鬧的舉動。堅持要求他們消滅那些可惡的異端、異教徒。吃人嘴軟的他們無奈之下隻能出擊,趁著樹林掩護偶爾襲殺一些東岸人過路的信使、巡警以及進行地理勘測的探險隊。這次他們趁著東岸人在田間收獲牧草的“良機”準備狠狠幹一票大的的時候,卻猛然發現自己踢到了鐵板上——這幫人怎麽去地裏幹活還帶著火槍、炸彈的?


    不過此時顯然不是懊惱的時候,瓜拉尼人首領在看到增援的東岸民兵再次打出了一輪齊射後,他果斷吹響了掛在脖子下的螺號,然後帶著一幫野蠻人亡命之徒拚了命地往山上破。民兵主任很快也帶著援兵趕了過來,他集合了六七十名民兵追著瓜拉尼人的屁股進行了一番追殺。再次成功迫使其留下了幾具屍體後這才折返回來。


    “瓜拉尼人的人頭全部收集起來,拿到鄉裏去換錢。”民兵主任麵無表情地說道,他也是陸軍退役的老兵了,早年甚至參加過加勒比海私掠戰。資格非常老,不然也不會被上級選派到牧草嶺這個深處內陸邊境的新定居點來。


    巡警牛大成擦了擦被硝煙熏黑的臉龐,然後躍過一輛馬車,用略帶悲傷和沮喪的表情朝民兵主任說道:“死了八個、傷了十一個,損失慘重。除了兩人傷勢較重外,其餘傷員傷的都不是什麽要害部位,應該不會有大礙,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和那麽多家屬解釋了。”


    民兵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然後將目光轉向了車陣裏麵。隻見兩名邵元義的徒弟一邊將背上的步槍放下,一邊飛快地將藥箱遞給了正站在車陣內的邵元義。邵元義打開藥箱,拿出手術工具、消毒酒精、脫脂棉等物品開始給傷兵清理傷口並進行消毒。至於戰死的五名民兵的屍體,則由其他人搬了出去,一一安放在地麵上。


    八個家庭失去了作為頂梁柱的男人!民兵主任有些怒不可遏,手指關節都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這個村裏的一百個成年男人都是他親手訓練出來的,從簡單的隊列行走到排槍齊射,每一個人他都記得很熟悉。如今一下子死了八個,這叫他如何不怒!想想死去的那些人家裏嗷嗷待哺的幼兒和傷心欲絕的妻子,這叫他如何能忍!


    十來名被俘獲的瓜拉尼傷員被捆綁著有氣無力地跪在地上,頭向下低垂,身子微微發抖。即便是野蠻人,也不全然是悍不畏死啊,終究還是對生命有著無比的眷戀的。民兵主任一把抽出腰間的軍刀,然後走到這些野蠻人的身後卯足全身力氣朝脖頸處劈了下去。每劈完一個便一腳將屍體踹翻在地上,一連劈完七八個後,也許是腳下那個瓜拉尼少年驚恐欲絕的眼神刺痛了他,也許是他已經發泄完了胸中的火氣,隻見他直接一腳踹翻了這個幸運的異族少年,然後將高舉過頭頂的雪亮軍刀緩緩落下,軍刀血槽內仍在不停地往下滴著腥臭的鮮血。


    “死了的瓜拉尼人人頭全部拿去鄉裏換錢,然後把那些錢平分給死了男人的五戶家庭。剩下的那幾個瓜拉尼俘虜也一並送到鄉裏去,長山苦役營將是他們的最後歸宿。”民兵主任深深吸了一口氣後,才朝巡警牛大成緩緩說道:“收獲、播種工作不能因為這些事停下來。接下來幾天你幫我看好村子,我抽空去一下南邊首都,找找以前的老長官,請他們想辦法派一些部隊過來。我們牧草嶺鄉深處內陸第一線,匪患如此頻繁,上頭居然無動於衷,這實在太不像話了,還是得請上頭派駐一支正規部隊來坐鎮比較安全。這事單靠鄉裏這幫人是沒戲的,他們這幫無能的家夥根本不可能說動西湖堡或者平安縣方麵派兵過來,我還是去南邊碰碰運氣吧。這裏的瓜拉尼人必須盡快解決了,不然大家沒辦法安心屯墾的。聽說這邊的山裏還要陸續修建好幾個定居點,哼哼,不把那些瓜拉尼人徹底打痛了、驅逐了,以後就等著三天兩頭被襲擊吧。”


    “上頭哪還抽調得出兵力來啊?”巡警牛大成也不是不知世事的人,隻見他說道:“南邊伊河地區也在全力向西開拓,聽說和高喬馬匪以及查魯亞人天天玩捉迷藏,整支騎兵營和一個滿編步兵連被牽製在那裏,軍部怕是很難再抽調出機動兵力了吧?”


    “聽說西嶺地區兵團堡內的近衛學兵團35屆學生已經結束了課程,進入到了畢業前的實習階段,我想去活動一下,看看能不能調這些學兵過來我們這裏‘實習’。”民兵主任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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