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的東岸進入了收獲的季節,田野裏滿是熱火朝天工作著的農民。薑南齊一路望去,鐵路線兩側到處是一望無際的農田,農田裏種著金燦燦的黃豆。北方豐收農機廠新研發的馬拉大豆收割機正在四匹馬的拖拽下以一種不緊不慢的速度向前推進著,被刀片切割完畢的豆稈整齊地倒伏在農田邊。


    幾名戴著紅色包頭巾或小花帽的塞爾維亞女人一邊哼唱著不知名的小調,一邊用茅草將農田裏的豆稈紮成一捆,然後幾捆互相靠著豎在那裏,等待別人來將其運走。有時候她們勞動的動作劇烈了,會不小心吵醒背在背上的嬰兒,嬰兒響亮的啼哭聲頓時就會響徹整個原野。


    一些大孩子們將母親捆紮好的豆稈裝上車,然後自如地駕馭著這輛滿載大豆的牛車,朝脫粒場而去。在那裏,村裏的男人們已經將畜力脫粒機整個搬了過來,他們互相幫忙,一邊給大豆進行脫粒,一邊將粗粗脫完粒的大豆裝到大筐裏。


    這些粗粗脫完粒的大豆還需要在畜力鼓風機麵前揚吹一番,以清除其中的大量雜物。揚吹完畢的大豆立刻被裝進布袋,然後運到不遠處的曬穀場上,他們得趁著天氣不錯的當口將這些大豆攤放到平鋪在地麵上油布上麵進行晾曬,不然這些大豆是沒法長期保存的。而且,這種含有大量水分的大豆無論是國營的物資儲備庫還是私營的榨油小作坊,都會拒收。因此。他們必須對其進行必要的幹燥處理。


    這就是下伊河堡的五月,豐收的五月。看到這樣的場景。司法部高級調研員薑南齊也不禁心情大好,金黃色的田野景色他永遠也看不膩,仿佛那裏有一種獨特的美感在吸引著他一樣,以至於讓他覺得空氣中都充滿了清新的氣息。


    這裏是下伊河堡通往峽穀堡的鐵路沿線,無數名工人正在這裏揮汗如雨,為這條橫貫南北的鐵路線的完工貢獻著自己的一份力量。政務院最近在執委會的授意下提出了一個直通後世科拉萊斯礦區的“西北走廊鐵路計劃”,在這份規模龐大的計劃中,東岸人將首先完成下伊河堡與峽穀堡之間的鐵路。然後向西北越過西嶺,經後世的梅洛直抵科拉萊斯地區的錳、鐵、金礦區,為國家的機械、材料工業發展奠定基礎。


    當然,這條鐵路線綿延數百公裏,中途也需要修建不止一個定居點,耗費的時間以及人力物力更是不知凡幾,同時他們還要麵對外交以及安全方麵的威脅。難度不可謂不大。不過這個西北走廊鐵路計劃得到了陸軍元老、前中央執委、現任伊河地區專員、全國鐵路督辦的彭誌成的大力支持,他發動了許多老關係,使得執委會最終排除種種顧慮,同意了這項計劃,並對此進行政策以及資源上的傾斜。


    至於說這裏越過了東岸共和國的法定國界線的問題,東岸人決定暫時對其進行擱置。裝作不知道,反正先霸下來再說。他們已經谘詢過布宜諾斯艾利斯的一些老朋友們關於前陣子布拉沃男爵前來東方港“興師問罪”的事情,這些人在通過快馬與秘魯聯係一番後,猛然發現利馬的官員們對此也很疑惑,他們並不存在對東岸人如此強烈的敵意。因為任誰也不會相信東岸人會拆毀有越界嫌疑的那座城市(長山堡)以及關閉附近的鐵礦,這是絕不可能的。


    那麽現在事情有點意思了。一切聽起來似乎就像是那位宗教使命感比較強烈的布拉沃男爵的自說自話。基於這種判斷,執委會的諸位官員們決定暫時撇開這位狐假虎威的男爵,繼續原定方針,即通過西北走廊鐵路計劃將資源豐富的科拉萊斯礦區與本土核心地帶聯係起來,以便盡快開采國內工業上急需的錳礦資源。


    很多農閑時節會來鐵路線上打零工的農民已經回家大忙去了,此時在鐵路線上奮戰的除了南非勞務工外,就隻有一些從拉普拉塔地區越境而來的中南歐移民了。這些人大多數都是意大利人,少部分是南德意誌人、匈牙利人以及波西米亞人,都是被哈布斯堡王朝招募來的在舊大陸混不下去的可憐人。他們被從奧地利送到巴塞羅那,然後集中登船運輸到拉普拉塔地區,充實這裏稀少的人口,以使他們有充足的力量能夠抵禦東岸人的威脅。


    這個政策已經施行了將近十年了,這十年裏西班牙人一共運送了超過兩萬五千名舊大陸中南歐移民來到拉普拉塔。隻可惜他們高估了拉普拉塔的承受能力,這個開發程度尚低的地區並沒有能夠很好地承接這些移民,當地的農場主和牧場主們對於雇傭這些人也不是很熱心,因此很多人生活困頓。這些年來,已經陸陸續續有接近五千人(主要是意大利人)通過各種途徑非法進入了東岸共和國的境內,然後四處打零工,以等待年限夠了以後可以取得合法的身份證明。


    現在下伊河堡至峽穀堡的鐵路線上就活躍著這麽一批來自拉普拉塔的非法工人。由於國內勞動力的缺少,東岸邊境的軍警以及民兵們對這些越境的可憐人也一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很少會對他們進行逮捕或驅逐。他們到東岸境內打零工,雇主們需要支付的工資極低,很多時候甚至隻需要管飽就可以。人也很老實,很多私營老板乃至農場主們都會雇傭上那麽兩三個人,比那些號稱廉價勞動力的查魯亞、瓜拉尼人便宜多了。


    薑南齊騎在馬上,看著這些衣衫襤褸縮在樹下休息的越境流民,這些人目光呆滯,麵部也甚少有什麽表情。話更是少得可憐——或者這和他們的漢語能力很差有關係,他們也許隻有在領到午餐——鹹魚和蒸土豆的時候才會說上那麽兩句感激的話語。他們有理由這麽做,舊大陸上那些蝗蟲般的諸侯軍隊打來打去,將他們的生活攪得一團糟,他們很多人甚至都快餓死了,迫不得已才來了新大陸討生活。


    誰想到滿懷憧憬的“拉普拉塔新生活”又給了他們當頭一棒,當地的農場主或牧場主們並不需要雇傭太多人,而負責安置他們的西班牙官員也很不負責,他隻招募了少數人去開拓新的土地,至少有三分之一到一半的人整日裏無所事事,四處流浪。他們有的人去了巴拉圭碰碰運氣,因為他們聽說那裏比較富裕,需要的人手也多,而另外一些人則去了東岸大草原,準備到東岸人那裏去尋找工作機會以養活自己。


    就這樣,西班牙國王就像一個運輸大隊長,他的親戚幫他從中南歐地區搞了大批人過來,他卻隻能留住其中的一部分,這十年來至少有五千人通過各種途徑進入了東岸共和國境內工作,然後定居,有力地充實了東岸的人口。


    當然了,每年這麽多人來到東岸,自然也給東岸西部內陸地區的居民們造成了一定的困擾。因為這些饑腸轆轆的流浪漢們時不時會偷竊他們種在地裏的土豆、紅薯或一些蔬菜充饑,有時候他們也會偷一些家禽甚至牲畜。甚至到了最近一段時間,有兩處地方還傳來了越境流浪漢們犯下了搶劫殺人的聳人聽聞的傳聞。以上種種都讓本地的居民們對這些西邊來的流浪漢們“另眼相看”,對他們的同情也漸漸削減乃至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偏見和厭惡。


    薑南齊此次視察的這個法庭近期就審理了多項此類的案子。


    這個法庭位於下伊河堡城內,隸屬於伊河地區巡回法院管轄,專門負責處理下伊河堡城內外以及附近農村地區的各類訴訟案件。法庭很小,隻有兩個房間,一名審判官、一名書記官、兩名法警,僅此而已。審判官是來自山東膠州的一位刑名師爺,年約三十餘;書記官也是山東人,原是落魄讀書人,在福山縣城內以給人代寫家信兼替人抄書為生,自稱被“莫大帥”的兵強擄而來東岸;兩名法警均來自寧海州,一是衛所軍士出身、一是衙門捕快出身,這個全華班的法庭審理案件速度極快,基本上以一天幾十人的速度在進行著審理。


    犯案的基本都是越境而來的意大利人,罪行清一色的都是盜竊。這些人言語不通,一問三不知,那位被另外幾人私下裏稱做劉師爺的中年審判官也不以為忤,因為他壓根就沒打算聽那些人回答或辯解什麽,那沒有必要。為什麽?因為這些人多半都是被鄉民扭送過來的,盜竊的時候當場被抓,那還有什麽可說的?證據確鑿,人證物證俱在,連庭審都免了,直接宣判就是!


    薑南齊剛一下馬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場景。兩名法警不停地提著犯人過來,劉師爺象征性地問幾句,然後直接斷罪,旁邊的書記官簡單記錄後在宣判通知書上蓋上印戳,一件案子就這麽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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