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空非常明亮、澄澈,這讓剛剛起床的張金華鬆了一口氣。(這裏是南緯10度左右的太平洋,今天是5月30日,距拔錨離開金山港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天了。


    “風平浪靜的好天氣,陽光也很溫暖,就是離岸遠了一些,連隻海鷗也看不到。吉文少尉,我們現在到哪了?”張金華從腰間取出自己的玻璃水壺,往嘴裏狠灌了兩口西湖啤酒後,這才問道。


    由於衛生部的提倡,現在海軍很多艦船上的官兵們都改用玻璃水壺了——一種內芯是玻璃壺、外表裝了緩衝墊的飲水器具。他們之所以拋棄陸軍仍在使用的牛皮水囊,其原因還是在於牛皮水囊極為堪憂的壺內衛生狀況。特別是在夏季的時候,細菌大量孳生,水質極易**,影響飲用者的身體健康,因此海軍已經下令逐漸改用玻璃水壺。


    現在出海已經二十多天了,出發時裝載的淡水早已變質,裏麵存在著大量用肉眼都可以看見的可疑綠色懸浮物。這種令人惡心的淡水,在張金華看來即便燒開了讓人喝都感覺不是很妥當,因此他現在一般都通過飲用啤酒、紅酒什麽的來解渴。如果真要飲用開水的話,底艙鍋爐房內會定期收集一些蒸餾水——這是張金華、吉文船長等人的特權,這種蒸餾水雖然依然有一股去不掉的異味,但總比飲用那種發綠、發臭的淡水要強多了。


    士兵們當然也可以飲用啤酒解渴,但每天都有數量限製。“探索”號上的飲用水桶中,大約有一半裝上了啤酒。另外一半裝的才是淡水。這學的是後世英國的庫克船長。畢竟啤酒的保質期可比淡水長多了。當然了。船上還有一套小型海水淡化裝置,這是大家最後的護身符,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浪費寶貴的燃煤去使用。


    “先生,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在哪。”吉文有些臉紅地說道,“但應該離大溪地島不遠了,根據前幾天測算的經緯度來看,如果不出什麽意外的話,大概還需要四五天左右的航程。”


    “航海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不要說‘應該’、‘大概’之類的不確定詞語。”張金華拍了拍這個愛爾蘭年輕人的肩膀,然後一撈袖子,露出了自己手腕上的格拉蘇蒂,然後又看了看天空,說道:“現在很接近正午時分了,比起昨天的時間來,又早了五分鍾,這就是一個多經度過去了。”


    吉文少尉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出航前上頭給他發下了絕密文件,上麵就有關於大溪地島的位置。那就是南緯17°32′,西經149°34′。如此精確的定位。這讓吉文少尉這個航海學校第一屆畢業生都感到有些心驚,天尊在上,他們是如何知道茫茫大海之中還存在著這麽一個島的。說實話,若不是有那份密級很高的文件在那放著——且以往的事實證明此類文件的準確度是100%——吉文說什麽也難以相信這片荒涼孤寂到極致的海麵上會有一個麵積不小的島。


    從澳洲往東,大海就陷入了一片死寂,沒有海鳥、沒有漁獲(魚基本隻在近海大陸架附近)、沒有任何動靜。大家所看到的除了一汪碧綠的海水外就還是海水,這個時候航行在海上的船隻基本上就如同進入了沙漠腹地的駝隊一般,是那樣的無助、那樣的不值一提。在大自然麵前,人來真的是太過渺小了。


    而這個時候大家的心理壓力普遍也都很大,為了舒緩這種壓力,船上的酒類飲用也放開了限製,同時還組織大家使用拖網或延繩釣法捕魚,哪怕一天隻能捕釣個幾條魚,也能提振一下大夥的士氣。


    “一會就轉向東偏南,將我們的航向調整到南緯17度42′附近,然後向東直航。”張金華說完這話又抬頭看了看桅杆頂上正在獵獵飛舞的雙劍蒼鷹三角旗,正在桅樓上無所事事的瞭望手一看張金華往這邊看來,立刻用旗語打出今天的風向:西北風五級。


    張金華點了點頭,然後繼續朝吉文說道:“要沉住氣!我們的方向沒錯,至於說沒碰到任何一個島僅僅是運氣不佳罷了。我昨晚複盤了一下我們船這些日子來航行的軌跡,發現是前些日子那兩個接踵而來的熱帶氣旋讓我們偏離了航向,但這隻是暫時的,這幾天我們又回到了正軌之上。隻要五天時間,我們就能航行到目的地,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好好休整一番了。”


    “遵命,先生。”吉文站直了身子說道,“我會下令航海長調整航向的。隻是……我們需要打開蒸汽機嗎?畢竟現在的速度有些慢了,如果將船尾的兩個螺旋槳也啟動起來的話,我們的速度能上8節,那樣就快多了。而且好多天沒下雨了,軍官們的清潔飲用水也不是很充足,我想也許需要鍋爐房提供一些,況且船上的一些病號同樣需要清潔水源。”


    “那就啟動蒸汽機吧。”張金華隻略微考慮了一下之後就同意了。“探索”號四桅帆船別的東西帶得不多,但燃煤可是在塔城港裝足了的,目前底艙裏慢慢的都是,壓得船隻吃水很水。況且到了澳洲金山港後,他們又補充了一些當地產的褐煤,雖然品質不怎麽樣,但到底也能當燃料頂一會了。


    “盡量燒那些澳洲褐煤。”張金華又補充了一句。金山港附近的煤炭質地差是出了名的,從黑水到金山的移民船的船長們一直在罵,但無奈那個地方的煤礦主要成分就是褐煤,隻能將就著用了。此番從金山港出發時,“探索”號也往船艙裏裝了大量的褐煤,以備不時之需,現在正好拿出來用了。


    現在是5月底,正是風向多變的時刻。這個時候太陽直射點開始北移,原本被往南壓製住的東南信風帶又會漸漸整體向北推移,到時候“探索”號可就要被籠罩入東南信風帶的影響範圍內了。這樣一來大家就是既逆風又逆水,雖然有蒸汽螺旋槳推進係統輔助,但那速度會降到和烏龜爬差不多,絕對是大家所不願意看到的。


    風帆時代在外航行,氣象、水文、洋流、風向、天文等知識缺一不可,否則你就會陷入極大的麻煩之中。當年哥倫布、迪亞士那夥人航行就純靠誤打誤撞,那樣還沒船毀人亡簡直就是運氣逆天。東岸人當然不可能向他們那樣駕著一百多噸的小船做環球航行,他們裝備比哥倫布先進很多,知識儲備也更足,但也正因為如此,船隻出航的時間和路線都是挑之又挑。比如他們這次出發尋找大溪地島的航線,就是張金華等人仔細研究論證後選擇的,季節上也剛剛好,正處於5月初,東南信風帶被推回南方尚未北返,船隻還能借助一些西北風航行,雖然有些逆水(南赤道暖流),但已經是最好最適合出航的時機了。


    蒸汽機啟動後船隻速度快了許多。在航行穩定後,有水手測量了一下航速,大概在6-7節的樣子,這個航速在遠航航行上相當可以了。畢竟你不能指望船隻總處於高速航行之中,事實上這個年代歐洲大部分遠洋船隻的平均航速還不到4節,可見海上航行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張金華一開始不懂的時候,總喜歡在地圖上丈量兩個港口之間的距離,然後畫直線航行。後來他才知道這種舉動多麽可笑。兩個港口間的航線選擇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需要考慮季節、天氣、風向、洋流,不同的季節可能航線就完全不一樣,有時候也許風向水流都適合,但海況惡劣,那也不能航向。總之航海是一件複雜的係統工程,沒有先進的技術、豐富的知識和一定的運氣,航海就不可能獲得成功。


    他們現在探索的是一條陌生的航線,雖然有先進的工具(六分儀、機械表)、生存能力極強的船隻以及經驗豐富的水手,但說到底這依然是一件在賭運氣的事情,找到和找不到的幾率基本在六四開,蓋因能夠影響船隻定位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測算誤差、壞天氣等因素導致的偏航在航海中一直很常見。


    好在張金華他們的運氣沒有糟糕到離譜的程度,在抵達的大溪地島海域轉悠了好幾天後,桅樓上的瞭望手終於在遠方的海平麵上發現了一片深灰色的陸地輪廓。這個消息頓時讓整條船都沸騰了起來,水手們一改之前懶洋洋的神態,在航海長、水手長的指揮下調整帆桁,開始向發現的陸地方向駛去。


    與此同時,槍炮長也將船上一批身強力壯的水手武裝了起來,以免上岸後遇到什麽突發狀況。而張金華也回船長室換了一身新衣服,然後將他的探險隊隊員們都從底艙喊了上來,每人都攜帶了一些小商品,這是為了和土人貿易時所使用的。當然了,他們也沒忘了給自己帶上武器,比如張金華就不顧天氣炎熱而給自己套了一件胸甲,同時腰間還掛了兩把上好彈藥的1633型燧發手槍。(未完待續請搜索飄天文學,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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