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竟然已經有人在耕種了?”看著道路兩旁一些泛著青綠的菜田,李正一臉驚奇地說道:“這些菜的長勢可真不錯呢。我瞧瞧啊,有青菜、有韭菜,還有牛蒡,真是不錯。”


    李正是在東岸出生的第三代,祖父名叫李根,中國淮揚府人氏,世代務農為生。莫大帥主政登萊那會,曾經率軍四處襲擊滿清控製區。有一次率部乘船在揚州附近登陸時,因為李根收斂埋葬了戰死東岸軍人的骸骨,讚其為“義民”,獎賞之後將其全家接往東岸定居。


    李根來到東岸之後就一頭紮進了自己的田地之中,然後繁衍子嗣,一如大多數移民一樣。李正從小出生在鴨子湖流域的神武縣,這個縣有一鎮六鄉,八萬七千人口,地形複雜,既有平原,也有山地,沼澤、森林也是不少,人民生活不好不壞。


    李正最大的夢想,是在當地搶得一份公地指標,然後生活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好好經營產業,經營家庭。但他的這種夢想終究隻是一個奢望,東岸政府嚴苛的土地政策讓很多“老區”無法得到足夠的公地開發指標,使得很多出生在本土的年輕人無法分配到土地,隻能遠走他鄉(不多的公地開發指標要優先照顧已經結婚的夫妻其中一方無地者),到邊疆或內陸未開發地帶拓荒墾殖,辛苦無比。


    毋庸置疑,東岸政府的這種政策是非常讓人詬病的,基層反對的聲浪非常之多,一些人甚至用“骨肉分離,喪心病狂”來形容這種強製移民實邊政策。也就是東岸這些年經濟發展迅速,政府威望較高,行事也較為強勢,若是換一個不那麽給力的政府,怕是早就承受不住壓力,改弦更張了。


    不過饒是如此,很多人也猜測這種政策未來不一定就能持續下去了。畢竟基層阻力實在太大,人民怨氣甚眾,再這麽弄下去怕是要出事。政府要想吸引人去實邊,還是得想辦法用實實在在的獎勵政策,也就是說要出錢,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完全靠行政命令來強製執行,把本該出的巨額成本給賴掉了。雖然他們這樣做也考慮到了移民融合的問題,即盡可能讓外來移民與本土出生的國民交錯雜居,加快融合速度,但問題是老百姓才不管你那些大道理呢,他們要的是安安穩穩的生活,而不是背井離鄉。


    李正心目中對政府當然也是有一點怨恨的,不過卻不嚴重。他本人固然想在老家生活,但在不可能的情況下,卻也願意出外闖一闖。老家神武縣那邊當真是什麽也沒有,除了種植業、森林采伐業以外,就隻剩一些小型工業作坊了,實在泛善可陳,想找一個工商業工作也難。或者即便找到了,從學徒或小工做起的話,收入也不能讓人滿意,要知道他現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開銷很大,不可能靠一個月那三五塊錢的學徒工資過活。


    因此,在考慮再三之後,他還是告別了父母,帶著一家人南下開荒去了。走之前他就和人打聽了,現在開荒熱點地區是兩個,一個是北方的團結河流域,但聽說那裏無法無天的,非常危險,不適合他這種拖家帶口的人,因此作罷。另外一個就是沃野千裏的潘帕平原了,聽說那邊氣候宜人,政府支持力度也很大,前期發獎金,還有低息貸款,可以購買農具、種子。房屋也可以免首付分期貸款獲得,這是建國初期才有的政策,簡直太優厚了,因此他非常高興地報名來到了這裏。


    他們在鹽城縣住了一晚後,第二天便在數十名民兵的護衛下,加入到了一個車隊之中,一路向西北方向而去。中途他們經過了鹽西鄉,一個以鹽為主要產業的鄉鎮,並在這裏的國家儲備糧庫領取了一些食品,然後繼續西行。


    三天後,他們抵達了穀熟鄉(後世聖赫爾曼小鎮附近),一個設立不過數月的小定居點,目前隻有七八百移民的樣子。因為都是冬天才過來的緣故,這裏的土地沒有得到很好的整飭,因此開春後他們隻來得及種上了一些蔬菜,以盡可能獲得一點收入。


    李正以前也在家裏幹過農活,一眼就看出這些蔬菜被照料得很不錯。他猜測,這些蔬菜的種子,應該都是來自北方種子公司培育、銷售的良種吧。而且這地也應該不錯,營養豐富,肥力足夠,或者即便不夠,菜地旁邊也有糞缸——一個大型陶缸埋在地麵以下,上麵蓋著木板,充作廁所——可以隨時施肥。


    這裏唯一的問題,大概就是有些缺水了。李正左看右看,沒發現有什麽河流,這和他老家那河汊縱橫、池塘遍地的情況大不相同,這裏很明顯是一片相對幹旱之地,至少地表水有些少。怪不得那邊還有人在挖著坑呢,敢情是在建人工蓄水池啊!是了,這兒氣候相對涼爽,陽光不算很強,那麽即便是建個露天的蓄水池,問題也不是很大,用來做農業和生活用水是足夠了,李正稍稍放下了心。


    其實呢,李正的擔心確實有點多餘了。幹燥潘帕地區雖然整體較為幹旱缺水,但也要分情況的。在其東部和北部,因為受到海洋性氣候的影響,降水要比其他地方稍多一些,一般有四五百毫米的樣子,也夠用了。而且這一片地下水資源比較豐富,水位也不低,好好修建水利設施的話,是可以建成一大片上等糧食產區的——鹽城縣持續幾十年的發展就是明證,周邊地區每年都能穩定出產大量優質小麥。


    不過,在幹燥潘帕的西部和南部,因為受到大陸性氣候的影響,降水較少,四季分明,有點缺水。這裏的夏天高溫難耐,最高可能會逼近40度(一般在36-38度),冬天又非常寒冷,最冷月份的絕對低溫可以達到零下10-15度。而且因為極地氣候的影響,冬季可能會受到寒潮的侵襲,這就更讓人討厭了——尤其是在幹燥潘帕的南部地區,這裏已經有點表現出巴塔哥尼亞台地的氣候特點了,降水稀少(300毫米左右),受強勁而持久的西風、西南風的支配,晝夜溫差大。


    東岸人劃分的幹燥潘帕與巴塔哥尼亞台地的地理邊界是寶興河(科羅拉多河),以北屬潘帕平原——總共約53.5萬平方公裏,分為兩個部分,其中幹燥潘帕12.8萬平方公裏,濕潤潘帕40.7萬平方公裏——以南屬巴塔哥尼亞。作為兩地界河的寶興河是一條過境河,起源於安第斯山脈,以冰雪融水為主要來源,全程無支流匯入,因此水量其實是有限的。


    寶興河一般在春夏季節水量較為豐沛,尤其是在春末時分,水位猛漲,這給農業生產帶來了一點便利。寶興河的河穀還算寬闊,有數公裏之寬,但如果不是汛期的話,有水的部分(河槽)的寬度不過才幾百米的樣子,這已經很清楚的揭示了這條過境河流的局限性。


    後世阿根廷因為土地資源極為豐富,人口也隻有四千多萬的緣故,對包括巴塔哥尼亞、查科、幹燥潘帕、庫約、西北、山脈地區開發不足,一些計劃中的大型水利設施總是半途夭折,胎死腹中。他們的人口主要集中在濕潤潘帕地區,僅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就居住了全國30%的人口(將近1300萬),因此根本沒動力去開發其他區域。


    軍政府統治時期,倒是曾開展過一次轟轟烈烈的開發運動。當時他們曾計劃在安第斯山區展開作業,將更多的冰雪融水引入到幾條過境河流之中(山區年降水量4000多毫米,多以冬季暴雪的形式存在),增加巴塔哥尼亞、庫約和幹燥潘帕等半幹旱地區的水資源。不過因為工程量巨大,成本過高而暫時擱置,而等到軍政府倒台之後,新上台的民選政府更不可能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因此這些引水工程就全部作廢了,說起來也是挺遺憾的。


    如今東岸共和國隻有七百多萬人,幾乎沒有任何人地矛盾,人均資源占有量比後世阿根廷還要多,因此在可以預見的不短的未來時間內,他們應該也不會有動力去疏浚、加深河道,同時打通山區一些隘口,將更多的冰雪融水引過來,因為完全沒有必要。也許未來當東岸人口達到幾億乃至十億,人地矛盾變得較為突出的時候,他們才會有動力去搞這種大規模的引水、調度工程吧,但現在是不可能的。


    所以,問題現在很清楚了。東岸人現在對潘帕平原的開發,隻會限於濕潤潘帕以及農業條件較好的幹燥潘帕部分地區(比如沿河或地下水豐富的區域)。至於幹燥潘帕的西部和南部,在他們的計劃中,是作為牧場而存在的,不太可能會大規模移民開發。興許會有一些定居點,但那隻限於沿河水資源較為豐富的地帶,或者為了在戰略上對西班牙人形成包圍圈而設置的有一定軍事色彩的定居點,但數量肯定不會多,這是很明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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