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年12月12日,威尼斯,利亞托廣場銀行。


    早上八點銀行開門營業後,窗口便擠滿了人。戰爭要爆發了,誰都不是傻子,都想在混亂的局勢中盡可能地保存自己的財產。作為一家有著東岸股份的老牌銀行,利亞托廣場銀行就是一個很好的保全財產的去處:威尼斯的中產階級們紛紛排成長隊,將自己辛苦省下來的金錢存入該銀行的賬戶內。


    東岸,在這個亂世,就是可靠的代名詞。東岸人的銀行,自然也是可靠的代名詞了。甚至就連東岸的貨幣,在意大利都比別的什麽貨幣要吃香,雖然其僅僅就是一張紙而已。但就是這張紙,在熱那*亞、米蘭和威尼斯的黑市上,有人以20%的溢價進行收購。聰明人都已經預見到,隨著局勢愈發混亂、危險,北意大利聯邦肯定會卷入戰爭,那麽除了增發政府公債外,製造劣質貨幣來收割人民,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雖然他們目前手頭持有的是成色較足的硬幣,但未來一旦開啟劣質硬幣的鑄造之門,那麽裏拉必然會大幅度貶值——裏拉目前仍然是記賬貨幣,是北意大利聯邦多種貨幣的總稱,但最近聯邦內部也在商議正式鑄造一種名為裏拉的法幣——泥沙俱下的情況下,他們手頭的貨幣也不可避免地會受到影響。這個時候,提前把裏拉出兌,換成幣值更為堅定的金圓券,似乎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聽說了嗎?馬德裏攝政團派了使者來到米蘭,宣布法國的安茹公爵是西班牙新王,要米蘭公國上下對新王效忠。”等待存款的隊伍很長,兩個一前一後的人也是無聊,便談起了聽來的小道消息。


    “你哪聽來的?這事發生沒多久吧?後來怎麽樣了?”做一副小商人打扮的大胖子驚奇地問道。


    “米蘭那邊都傳開了。我有個表兄在西班牙總督府上當車夫,看到形勢不對,連夜滾回了老家,現在在找新工作呢。”排在前麵的仁兄說道:“據說米蘭城的民兵們當時就衝進了總督府,宣布其職位非法。可憐的法比奧總督,一把年紀了,結果被狠狠地羞辱了一番,在市民的臭雞蛋和石子中灰溜溜地離開了米蘭城。陪同使者前來的數十名西班牙騎兵也被民兵們繳了械,據說被扒光了衣服從總督府的窗戶內扔了出去。隨後,聯邦新軍的一個步兵團開進了城內,接管了一切,市民們歡呼終於擺脫了西班牙的統治。”


    “這……”胖子商販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聯邦的強硬舉動會招來西班牙甚至是路易十四的怒火嗎?他們會不會派兵過來進行鎮壓呢?如果派兵的話,聯邦的軍隊能不能頂住呢?目前屯駐在米蘭的那個步兵團,可都是威尼斯的子弟哎,真不希望他們遇到任何麻煩。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即便西班牙人或法國人要興師問罪,前來鎮壓,也該是熱那*亞人主導的海軍先擋在前麵吧?他們到底行不行呢,這可是西、法兩國的聯合艦隊啊。


    其實,這兩位都不明白此時的北意大利,敵人可並不止一個!西班牙和法國是明麵上的,事實上還有一個暗地裏的奧地利,這個更陰險,更無恥。在後世曆史上的時候,馬德裏的使者抵達米蘭、曼圖亞、帕爾馬等地“宣旨”,各地雖有不少反對聲音,但大體上還是接受了,沒鬧出什麽大的亂子。可結果呢,還沒等意大利人和西班牙人反應過來,維也納方麵就派出了6000名騎兵和1.6萬名步兵,日夜兼程趕往北意大利,奪取這些名義上屬於西班牙王國的領土。


    帶領奧地利軍隊前來的就是意大利出身但卻為利奧波德服務的歐根親王,一位非常喜歡奇襲的將軍。在整個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期間,這廝在北意大利不知道給法國人造成多麽巨大的麻煩,甚至動搖了法國人在這裏的影響力,為日後奧地利吞並北意大利奠定了基礎。


    在東岸人的這個時空,因為北意大利聯邦的強勢存在,維也納方麵目前仍在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派軍隊進入米蘭、曼圖亞、帕爾馬等地。但歐根親王強烈建議派兵過去,理由是這些地方非常富庶,可以為奧地利提供戰爭繼續的金錢和物資,同時還可向西聯絡薩伏伊公國,威脅法國側翼。


    利奧波德幾乎就同意了歐根親王的建議。不過,在別的大臣指出東岸人在北意大利擁有重大利益,且北意大利已經組建了7.5萬名陸軍——其中約3萬人是新組建的,戰鬥力有限——之後,利奧波德又患得患失了,不知道該不該下這個決心。


    奧地利至今尚未從上次戰爭造成的創傷中恢複過來,政府仍然欠著大量債務未償清。從財政角度來講,派一支部隊快速占領富庶的北意大利,其實是一招好棋,可以有效化解帝國的財政危機。但問題在於,那裏有東岸人插手!他們的那個使節三天兩頭在報紙上發表言論,雖然後來被證明都是被別人斷章取義或冒名亂說的,但東岸政府對北意大利聯邦非常重視是不爭的事實,不然也不會帶他們投資海外貿易,以及培訓軍官和政務官員了。


    再說那七萬多名北意大利陸軍,就真的如歐根親王所說那麽好打嗎?恐怕不見得!拋開那三萬新兵不說,就那成軍好幾年的4.5萬名士兵而言,其裝備在歐洲絕對是第一集團,那一水兒從東岸進口的步槍和大炮,簇新簇新的,看起來就很帶勁。而且,他們的斯普利特師和紮金索斯師曾經在摩洛哥戰鬥過,有經驗,不再是沒見過血的軟蛋。雖然可能不如身經百戰的奧地利精銳,但也相差不會太遠。更何況他們是防守作戰,有後勤優勢,民眾可能也比較支持,這仗其實是不太好打的,一旦僵持下來,就意味著徹底失敗。


    與其如此,還不如讓他們和西班牙人、法國人先鬥一鬥,看看其成色如何再說。如果打得還算頑強,那麽不妨對其進行拉攏,將他們弄到自己的陣營中來。如果打得一塌糊塗,那麽就不用客氣了,幹脆從背後出兵,插他們一刀,然後再與法國人在北意大利決戰。


    另外,其實也可借此事試探一下東岸人的戰略底線,即看看東岸人是否會為了北意大利的幾個邦國,而冒險與西班牙、法蘭西聯軍作戰。利奧波德對此是持懷疑態度的,因為東岸人部署在歐洲的陸軍並不多,要防守的地方還相當大,深受兵力短缺之苦。而且,他們的本土離意大利十萬八千裏,就情感上而言,真有必要為了北意大利聯邦這麽一個地方政權而犧牲本國子弟的性命麽?值得麽?


    不如先試試看,觀望一下東岸人會做到哪一步。如果他們毫不猶豫地出兵捍衛北意大利聯邦,那麽事情就比較複雜了。多了東岸這麽一個大變數,很多計劃都要重新考慮。


    “西班牙人一定會派兵過來的吧?”胖子商販終於有點擔心了,隻見他糾結著雙眉,用不確定的語氣說道:“他們在那不勒斯有駐軍,這支部隊會不會北上呢?如果北上的話,我們的海軍和陸軍能不能阻攔得住呢?而且還有法國人,這更可怕,他們會向蝗蟲一樣湧過來的!”


    兩人交談的聲音不小,很快便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他們在聽到這些後,對未來自然多了一層很深的憂慮。北意大利聯邦建立沒多少年,內部還矛盾重重,軍隊也從來沒在戰場上用功勳證明過自己,這就比較讓人擔心了。不過有些人也認識到,一個國家若想站起來,成功建國的話,血與火的洗禮是必不可少的。北意大利聯邦也是如此,堂堂正正打敗敵人,昂首屹立在半島上,那麽他們就有了立國的資本。這種事情,別人施舍是施舍不來的,最終還是得靠自己!


    12月25日,聖誕節當天,又一則消息從北方傳來,那就是在馬德裏的新王菲利普五世(即安茹公爵)派人前往南尼德蘭宣旨五天後,一支人數在兩萬人上下的法國軍隊也越過邊界,開進了南尼德蘭十省。荷蘭人為此大受震動,開始在國內進行了緊急動員。並且,他們的使者也開始滿歐洲亂竄,不停許諾、拉攏,確保讓更多的國家站在自己一邊。


    而法國人在北線如此動作,兵鋒直指安特衛普,可是在南線,卻幾乎沒什麽消息傳出來。西班牙人倒是叫喚了幾聲,宣布米蘭、曼圖亞、帕爾馬等地的貴族為“叛逆”,議會為非法。但奇怪的是,新王菲利普五世卻沒有做出更進一步的舉動,比如調集海陸軍前往意大利平叛。他唯一一道命令,就是讓那不勒斯的西班牙駐軍分出了一部分登陸西西裏島,將當地蠢蠢欲動的形勢暫時給壓製了下來。


    除此之外,西班牙人和法國人在南線就沒別的動作了,乖得簡直不像是他們的風格。但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輕心,因為菲利普五世剛剛登基,就被北意大利人如此打臉,這事情若是不管的話,對威望的損害著實不小。他最終,大概還是會派軍隊過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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