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正看著擺弄手指的北辰銘,眸光閃爍不定,時而殺氣彌漫時而又填滿溫柔,像是在苦苦的掙紮,來往於邪惡與善良之間。


    他的反應北辰銘感覺的到,對於殺氣,像是他們這種人有著超乎常人的感知力,對於,北辰銘隻有冷笑,隻有輕蔑,若是齊正率先動手,他發誓,他一共會讓他血濺三尺,身首異處。


    “好。”像是想通了什麽,如釋重負的聲音,緊握的拳頭鬆開,蒼白的臉頰上帶著一絲疲憊,“隻是詳細的事宜,不是朕一個人可以決定的。”他是君王,可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需要自己的臣子,也需要商議。


    “我知道。”北辰銘點點頭,緊繃著的神經也鬆弛了下來,站起身,抬眸看著齊正,“我要去看我的母後。”他說道,眸子裏夾雜著一絲懷念,一絲傷感。他和北辰軒都沒有想過要將自己的母親接走,因為沒有人比他們更明白她是多麽愛這個男人,多麽希望陪在這個男人身邊。


    “好。”齊正點點頭,“朕陪你去。”他的語氣柔和,帶著濃濃的情意還有淡淡的愧疚。


    北辰銘想了想沒有拒絕,而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齊正身後的三個侍衛,嘴角勾起了一抹譏諷的弧度。


    看到他的表情,三人都是握緊了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臉上卻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沒有主子話,即使被人看輕了,他們也不能妄自動手。


    穿過了亭台樓閣與林蔭小道,齊正坐在車輦上,有些疲憊的撫著額頭,北辰銘緩步走在後麵,看著這熟悉而又陌生的宮殿,心中驀然湧出了些許的悲涼……


    遣散了屋子裏的宮女和太監,欒羽坐在凳子上倒了一杯茶。吐出一口氣,心中浮現些許不安,她害怕北辰銘會殺了齊正,不是因為後續的事情會棘手,而是因為弑父的罪孽。她不想讓北辰銘背在身上。


    “公子。”李墨將琴盒放在了桌子上。“在擔心銘會殺人嗎?”


    “恩,是啊。”欒羽點點頭,“真的不放心。”雖然北辰銘和北辰軒是一樣的年紀。但是在欒羽的心裏,北辰銘就像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僅僅從他以前做的那些事就看出來,不是一個太成熟的人。


    “他不會魯莽的。”李墨自信的說道,“除非齊正先動手殺他,不然銘是不會出手的。”出手了僅靠暗中的護衛也是阻止不了的。


    “齊正是一個老狐狸。”欒羽說道,眸子裏閃爍著森冷的光芒,他的寢宮難道就隻有那些不中用的侍衛嗎?分明是用來試探他們的能力,隻不過。李墨和子夜表現出來的實力大大的超出了他的預料而已。


    “如果不是軒少殺了他的孩子,我還真不敢和公子來這一趟。”子夜從外麵走了進來,“都搞定了,也算是給齊正敲一個警鍾。”他臉上的殺氣仍未褪去,和溫文儒雅的笑容交織在一起,不僅沒有絲毫的違和感。反而還很正常,就像是,他天生就適合這樣的表情一般。


    “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會就這樣來的,殺了齊正一了百了。”欒羽笑道。像是如今的這種情況,齊正隻有一個選擇――傳位給北辰銘。


    “你們說……”李墨的手指在桌子上輕輕的敲著,“齊正會傳位給銘嗎?”


    “會。”欒羽肯定的說道,“他隻有這一條路走了。人越老,尤其是從鬼門關走過一趟的人,心中的愧疚便也會越重。齊正對不起銘,他會補償,也不會將辰的罪扣在他的頭上,因為,有時候仇人反而是最安全、最信得過的人。即使他不傳位,我也有辦法讓他傳。”欒羽說道,追根究底,是他們的仇恨太過複雜了,雖然一兩句話能夠說的清楚,但是齊正的妻子,他們的母後,深愛著這個男人。


    “但願是這樣吧,為什麽不直接殺了他呢”子夜扁扁嘴,這樣好麻煩啊。


    “齊國亂了,對我們沒有好處。”欒羽喝了一口水說道,“到時候隻是更亂罷了。我們是來收拾亂局的,而不是讓亂局變的更為混亂。”


    “今晚怕是不安全了。”李墨意有所指,卻是沒有絲毫的害怕,臉上反而帶著絲絲的狂熱與興奮。


    “是啊。公子的醫術那麽好,很多人都想要讓咱們死呢。”子夜也笑著說道,眸子裏的神情和李墨如出一轍……


    位於皇宮的東南角,幽靜的樹林之中一座陵墓安靜的矗立在那裏,除了規模,比之皇陵不差分毫。


    “你知道嗎,看到這個陵墓我真的很想把它拆了。”北辰銘和齊正並肩站在一起,“母後都死了,這樣有用嗎?”眸子裏譏諷、嘲弄還有深深的恨意混合在了一起,直勾勾的盯著齊正,恨不得將他吞進肚子裏。


    “我知道。”齊正語氣柔和,舍棄了他那高貴的稱呼,挺直的脊背也略微彎了幾分,好似在這一瞬間老了好多歲一般,“是我對不起她。”低聲說道,聲音中有著懊悔,有著思念,“進去吧。”


    侍衛打開了陵墓的門,齊正的身邊依然隻有那三個人,北辰銘是最先走進去的,這陵墓,他也不知來過多少次了,幾乎壓製不住心中的思念,好像在裏麵等著他的是一個溫柔的母親,而不是冷冰冰的屍體。


    陵墓中散著森冷的寒氣和淡淡的花香,被冰塊圍起來的寒冰做成的棺,北辰銘放緩了腳步,眼神變的柔和,就連呼吸都是可以的放緩了幾分。


    “娘,銘兒來看你了。”他啞著聲音說道,黑色的眸子裏氤氳著淡淡的霧氣。


    在進陵墓的那一刻,齊正的身上便多了一件厚厚的貂裘,他走在北辰銘的身後,沉默著,一言不發。


    不顧冰的寒冷,北辰銘一步步的踏上了寒冰做成的高台,氤氳的寒氣繚繞在他的身邊,配著那一副俊美的容顏,使得他看起來像是從九天之上來的神明一般。


    “娘。”北辰銘跪在了寒冰之上。隔著透明的冰看著裏麵那張柔美的容顏,“您醒一醒好不好?銘兒犯錯了,銘兒想你的。”昔日,光華無限的影閣之主,此時卻是像一個孩子一般。滾熱的淚水從臉頰上滑落。落在了冰冷的寒冰之上。


    女人安詳的躺在裏麵,穿著華麗的紅衣,臉上有著精致的妝容。長長的睫毛微微翹起,嘴角的笑意都是那樣的清晰,好像她不是已經死了十幾年的人,而是在沉睡,似乎隻要一點點的動靜就能醒過來一般。


    “娘,銘兒想您了。您醒醒好不好?再也不會有人欺負銘兒和哥哥了。銘兒很厲害,哥也很厲害的。你不知道吧,哥是晨翼的王哦,特別特別的厲害。”他的聲音哽咽。但是臉上的自豪卻是藏都藏不住。


    “銘兒差點害了哥,您不會怪我吧。銘兒犯錯了,娘,您會不會怪我?”黑色的眸子裏含著深深的哀傷,看著那張安靜的容顏,眸子裏的傷痛深了幾分。


    “娘不喜歡銘兒哭對不對?那銘兒不哭了。娘醒過來好不好?”慌亂的用手抹著臉龐,擦去了淚水,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娘睜開眼睛看看銘兒吧,銘兒長大了。和哥一樣呢,都好看。哥有妻子了哦,他一定沒有跟您說過吧,他的妻子很漂亮,傾國傾城,絕對配得上他的。嫂子對銘兒也很好,但是銘兒卻是做了混蛋做的事情。”白皙的手指隔著棺蓋撫摸著女人的臉頰,“娘,銘兒是不是很混蛋。”他低聲說道,淚水再次流了出來,“娘,銘兒想要去陪你,真的,銘兒想您了。”


    他再也聽不到了黃昏時分,女人站在門前,臉上帶著柔和的笑容換著他的名字,他再也感受不到晚上做噩夢時女人摟著他時的安寧,他再也得不到了女人無微不至的關懷與照顧。


    打開了棺蓋,在陵墓之中發出沉悶的響聲。


    “銘兒。”齊正心中一驚,眸子裏染上了些許的恐慌。


    “娘,銘兒想您了。”對於齊正的話,北辰銘充耳不聞,嘴角帶著甜蜜的笑容,躺進了棺中,臉上仍然帶著笑容,絲毫不管冰冷,指尖觸碰到了女人冰冷的臉頰,“真好,好想聽娘唱歌,哄著銘兒睡覺。”嘴角彎起,淚水仍然滑落,他悄然閉上了眼睛,好聽的曲調從唇間溢出,清幽、安寧。


    齊正怔怔的看著這一幕,耳邊曲調仍然在飄揚,他的思緒卻是飛到了很久以前,那時,他不是帝王,她也不是他的皇後。


    這個女人,單純像是一張白紙,整日都帶著幹淨而又溫柔的笑容,不爭不搶,沒有心機,他疲憊的時候,就和她一起坐在高處,她唱著這首曲子,那時候,不論心是多麽的焦躁,是多麽的寒冷,也會被她的聲音撫平。


    滿臉的淚痕,齊正沒有去擦,盡管臉色蒼白,盡管凍的瑟瑟發抖,但是他還是選擇了走到那個女人的身旁,死者已矣,他知道自己什麽都做不了,也知道自己犯下的錯已經沒有了彌補的可能,可是,他依然深愛著她,尤其是在知道是誰處心積慮的想要害死自己的時候,對於那個已經死去了女人,他的眷戀也更深了幾分。


    “滾。”


    就在他剛剛走到冰棺旁邊的時候,躺在裏麵閉著眸子的男人突然睜開了雙眸,漆黑的眸子裏帶著森冷的光芒,像是野獸一般嗜血。


    “銘兒,我,想她了。”齊正抿抿唇,聲音沙啞,帶著哽咽,眸子裏更是夾雜著祈求。此時的他不是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他隻是一個負心的丈夫,一個不稱職的父親而已。


    北辰銘沉默了,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也過了爭強好勝的年紀,也過了是非不分被情緒左右的年紀,他知道這個男人對自己母後的情意,但是,他更知道男人對權力的看重。


    “不要打擾我和我娘。”他又重新閉上了眸子,他亦是知道,母後從未恨過他,從未怪過他,即使死的時候,她也是希望他們兄弟能夠原諒齊正的。


    “謝謝你,銘兒。”齊正輕聲說道,嘴唇多了一抹青色,但是他的神情卻是空前的柔和與滿足。


    “娘,銘兒跟你說哥的事情好不好?”北辰銘將自己的手搭在女子的腰上,輕聲說道,“哥很漂亮,非常非常漂亮,像是一個妖精。銘兒也很嫉妒呢。還有啊,娘你要保佑哥哥,他的手上沾染了太多的血腥了,娘不要討厭他啊,哥哥隻是為了能讓銘兒安靜的活下去而已。”


    齊正坐在冰棺的旁邊,臉上帶著柔和的笑容,在這個時候,他們一家三口空前的和諧,在冰冷的陵墓之中,一抹溫馨淡淡的升起。


    “哥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北辰銘繼續說著,也不知是說給女人聽的還是說給齊正聽的,“我是從師父那裏聽說的。哥從十歲開始,過的日子除了殺戮就隻有殺戮,他是自己殺出來的,從地獄裏麵殺出來的。他是靠著血腥走到那如同神祗一般的位置的。娘,你不要怪他好不好?”


    他輕聲說著,他知道女人最討厭的便是殺伐,可是,北辰軒沒有選擇,不是殺死別人就是被別人殺死。


    “我他記得有一次,我見到哥哥了,他滿身都是鮮血,您知道嗎,娘,我當時都呆住了,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是好的了。隻有臉沒有受傷,他說,他怕他死了,我會認不出來,他說他怕他去了地獄娘認不出他來,找不到他,不認他這個兒子。那一次,哥昏迷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他不停的說著胡話,叫著娘親,我告訴他,娘親不在了,然後,迷迷糊糊的他就開始哭,哭著哭著就昏迷了,稍稍的清醒也是不停的說著胡話,做著噩夢,雙手亂抓著說滾開。”


    “我當時很害怕,不知道哥哥是怎麽了,是師父告訴我,哥哥不想殺人,也不願意殺人,可是,若是不殺,他就隻有死路一條。傷口包紮好了又裂開,裂開了再重新包紮,這樣反反複複,都不知道折騰了多少次。從那天開始我才知道哥哥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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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訂閱,求打賞,這是為數不多的幾次寫章節感言,是因為,落落在寫的時候真的哭出來了嗚嗚,絕對是真滴,,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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