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a城郊區的這種“小公汽”,郭開新以前從來沒有坐過,因為這東西“太過於單薄”,加之司機走兩步一停,車廂裏的人,又擠得要命,實在讓他心虛膽顫,現在成為了這種車上的售票員,更讓他為自已的安全擔心了。


    不管怎麽害怕,可該做的生意,還得做,郭開新守在門口,頭朝車外,不停的叫喊著,“還有沒有上車的了,馬上就要開了,五毛錢一位啦,沒有上車的,就要走啦。”


    “別喊了,該上來的都上了,快走吧,我還急著上班呢。”一個上車等了好久的男乘客,著急的說道。


    “馬上走,悶頭哥,沒有人上了,咱們走吧。”


    車子並沒有發動,郭開新想上前提醒一下“悶頭”,但發現他在通過後視鏡看自已,也就接著走下了車門,“還有沒有上車的了?五毛一位,五毛一位。”


    經過幾天的磨合,郭開新發現,‘悶頭’從來不聽他的‘指揮’,他有他的路數,當經過每一個車站時,他到達的時間,前後不差一分鍾,這不是碰巧,向來很準。


    ‘悶頭’開車的時間,從來不和人交談,他的雙手,總是放在那個破方向盤上,兩隻眼睛更是聚精會神地看著前方。


    “小夥子,我就愛坐你們這車,開得穩當,就算站著也不會晃悠,其他的車,我也坐過,司機總急刹車,你看我這胳膊,就是上個月給碰的。”一個老大爺坐車,郭開新幾天都看到了他,他和他說過,他是在一家工廠裏“打更”的,聽今天他這話,顯然對郭開新他們車的服務很是滿意。


    “悶頭哥。大爺誇你駕駛技術好呢,聽著了沒有啊。”


    ‘悶頭’還是不說話,郭開新這些天發現,他有個規律,隻有在車到終點的時候,‘悶頭’的雙手,才會離開那個方向盤,才會起身和他聊一會,‘悶頭’這個人平時話不算多,隻說有用的。無事閑聊,他不會和你應答攀談的,郭開新也沒有細問,他的身份,是不是也和他一樣,屬於“特勤人員”,後來他又想了一想,‘悶頭’在這裏,有老婆。有女兒,一起住,很明顯,他和自已是不一樣的。


    “今天一共進了多少?”收了車。“悶頭”口中的第一句話,總是這一句。


    “二百七十九。”


    “這麽少?”


    “和平時差不多啊。”


    “明天你開車,我賣票,路都看明白了吧。”


    ‘小公汽’的這條路線。其實沒有什麽彎路,郭開新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看明白了。明天你真叫我來開呀?”


    “廢話,不讓你開咋辦,一天就收入這麽點錢,你讓我喝西北風啊。”


    郭開新聽了此話,覺得心中很是難受,他沒有再說什麽,接過了‘悶頭’所繪的‘手製地圖’,看了起來。


    ‘悶頭’交給郭開新的地圖,就是標有二十幾站的行車路線,上頭畫得很是詳細,出車是幾點,每站之間行車的時間是多長,最後到達終點的時間,都包括在內,當晚郭開新沒有再看電視,而是細心的研究著,明天的工作。


    “郭開新。”


    郭開新沒有回答,他知道來的是誰了,能天天來他這屋的,隻有‘悶頭’的那個小姨子了。


    “沒在家。”


    “沒在家,還說話呢,咋的呀,不高興啊。”


    “你先回去吧,我今天事多,明天我還要出車呢。”


    “我姐夫讓你開了呀,他還真信得著你。”


    “他嫌我賣票賣的少,他要自已賣了。”


    “你以前開過什麽車?”


    “轎車唄。”


    “那這車你會開嗎?”


    “我想都差不多吧,一回生,二回熟唄。”


    “你開車穩當點,要不我姐夫會罵你的。”


    “你先回去吧,你在這裏,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送走來人後,郭開新拿著紙和筆,又把‘悶頭’的地圖謄寫了一份,最後上炕休息了。


    別看“悶頭”平時不愛說話,但作為售票員,叫起客來,大聲得狠,仿佛整個中巴車,都在他的罵嚷聲中,來回亂顫。


    “上車了,上車了,馬上就要開了,有座啊,上吧,大姐,下一趟還要等上半個小時呢。”


    一個女人上車後,發現已經沒有了座位,就想下車,結果讓‘悶頭’給攔住了。


    “大姐,別走啊。”


    “你不說有座嘛。”


    “哦,你先做這裏”,‘悶頭’把自已賣票的座位,讓給了‘大姐’。


    見已經沒有人上車了,‘悶頭’開了口,“新子,開車。”


    接到命令後,郭開新一腳就把油門踩到底了,‘小公汽’向前一竄,開走了。


    “你能不能行了,加油慢點,車裏乘客都晃悠了。”


    郭開新是第一回開這車子,這車子自然不能和轎車相比,見挨了罵,他開車也就穩當了許多。


    郭開新還發現,當他一隻手離開方向盤時,都會聽到‘悶頭’咳嗽的聲音,他覺得好玩,就隔一段時間,表演一次,有時開得慢了,還會雙手離開方向盤,以展示自已的駕駛技術,這樣一來,‘悶頭’的咳嗽聲音更大了,郭開新也就不再雙手離開方向盤了。


    好不容易到了終點,按照發車時間,下班車要在二十分鍾以後,於是郭開新把車停到了路邊,自已躍過了一個土坡,撒起尿來,等他方便完上來的時候,他發現‘悶頭’正在土坡上,看著他呢。


    郭開新衝他笑了笑,走上了山坡。


    “咣”,隻見‘悶頭’沒等郭開新上來,上前就是一腳,好在郭開新練過,他一閃身,躲過了這一記“重腳”。


    “還躲。”‘悶頭’又是一腳,向郭開新踢了過去。


    “悶頭哥,你這是啥意思呀?”郭開新又躲開了,他不明白,為啥‘悶頭’會無緣無故地踢他。


    “你小子可以呀,踢你還敢躲,你給我站住。”


    “你不踢我,我就站住。”郭開新一邊躲閃著,來自‘悶頭’的重腳,一邊不忿的回答著。


    跑了好一陣子,‘悶頭’的腳,始終沒有踢到郭開新,他也累了,站住大口地喘著粗氣,“行了,你個猴崽子,我不踢你了,行不,你站那,我保證不踢你。”


    郭開新站在了原地,“我哪個地方做得不對了,你說我就是了,幹嘛動手啊。”


    ‘悶頭’走到了郭開新的麵前,他用手勾了一下郭開新的脖子,在他耳邊說了句,“不踢你,我怕你記不住。”


    還沒等郭開新說話,‘悶頭’的另一隻手,攥緊了拳頭,狠狠地打在了郭開新的胸口上,這力道很猛,差點把郭開新打得背過氣去。


    要是平時的話,郭開新見有人打他,總會還以顏色,幹倒對方,今天他沒有反擊,而是裝作胸痛的樣子,順勢蹲了下去。


    這‘招’果真好使,‘悶頭’見他蹲下不動,急忙也蹲了下去,關心的問道,“沒事吧?”


    郭開新猛的站了起來,反倒把‘悶頭’嚇了一跳,“沒事你來試試,讓我在你的胸口上,打上一拳。”


    “你憑啥打我?”


    “那你又憑啥打我呢?”


    “不憑啥,就憑你和我幹。”


    郭開新沒有再和他繼續‘強’下去,他心裏有好多的話,沒有再說出去,他直接回到了車裏,坐在了駕駛員的位置上,裝作睡覺。


    ‘悶頭’見郭開新沒有再‘反夾’,他也回到了車上,看著裝睡的郭開新,大聲說道,“打你不對呀,你瞧你開車得瑟的樣子,還跟我裝呢呀,一個手扶把,你知道不,這車上好幾十人呢,要是肇事了咋辦,你負責啊。”


    郭開新閉著眼睛聽著,眼淚不由自主的從眼角裏流了出來。


    “還好意思哭呢,你不冤枉,你下回再這樣的話,我還削你,你要記住,你是司機,你要對全車人的安全負責任,小樣,還掉幾粒‘貓崽兒’,把眼淚給我憋回去,你還是個大老爺們不?”


    ‘悶頭’一改往日和郭開新的無話可說,他足足講了近二十分鍾,最後說了句‘時間到了’,就讓郭開新開車了。


    晚上收車時,‘悶頭’說進了‘三百多塊錢’,可錢郭開新一分也沒有看到,隻是感覺到晚餐加菜了,多了一盤‘豬頭肉’和一小盤的‘五香花生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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