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落區布陣按照1980年月海上編隊在山東半島外海的演練方案,“580”海上編隊進人落區後,應各自進人“展開點”,這就是軍事上常講到的“布陣”。這種布陣當然不是迎擊來犯的敵人,挖個戰壕,築個碉堡或準備幾個戰鬥隊之類,而是把調查、測量、打撈、護航的幾個編隊按預先確定的地理位置布置到位。


    5月8日17時,“5801”分編隊的“向陽紅十號”船首先到達展開點,在東經170度40分,南緯6度44分漂航。5月1日7時0分,“580”分編隊的“向陽紅五號”船、“遠望號”船和護航艦隊到達布陣展開點。5月1日8時0,680”分編隊“遠望1號”船、“615”補給艦及護航艦隊也都順利到達布陣展開點。


    上午10時,指揮員命令全編隊按計劃“布陣”預案實際進一次位置。以檢驗校核各船的準備情況。


    此時,劉道生總指揮正坐在駕駛台正中的一張特製的大沙發椅上,不時用望遠鏡觀察海麵動靜。船尾瞭望更用高頻電話報告:發現飛機!劉副司令員、張參謀長等作戰指揮人員一齊邁向駕駛台一側的天遮底下,觀察飛機動向。海上編隊指揮部成員、國家海洋局南海分局的局長張瑞禧聽到聲音就斷定:這一定又是美國的“獵戶星座號”係列反潛偵察機。果然,美國佬來太平洋“關心”了。


    大編隊進落點布陣後,空中不斷傳來引擎聲,美國、澳大利亞的偵察機不斷進我作業區外圍偵察。有的國家還派出了艦船,試圖進落區實地觀察。這是在國內做實施方案時既預想而又未充分預見的事。在軍事上,能隱蔽戰略意圖,則能出其不意。猻子兵法》中的“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為了不真正暴露預定靶心彈著點)位置。劉副司令員下令三個分編隊采取“佯動措施”。這就是把實際預定瞄準的彈著點放在一邊,把編隊擺在新華社對外公布的危險區內隨意一個區域活動,並故意暴露一個偽裝彈著點的位置。毛澤東在戰爭年代教他的部下們要有“靈活機動的戰略戰術”,要打運動戰,劉指揮對此十分熟悉。


    按計劃,導彈從中國內地酒泉射向太平洋的角度是15度,在地圖上看是向東南方向發射的。“向陽紅五號”船作為“旗艦”,布陣位置在發射瞄準點(耙心)的正北部約18千米的海域。“向陽紅五號”船在任務中除了海上編隊指揮保障、氣象保障外,還有測量彈著點距離和水柱高度的“5甲”雷達和“7乙”水聲測量裝置。這是測量彈著點實際落點位置和水柱高度的重要儀器,它和其他艘安裝有同樣設備的船隻一起,在導彈落水的那一刻,分不同的方向測定它的距離和水柱高度,從而計算出真正的彈著點位置。在太平洋這個沒有任何標誌,地理坐標上隻是一個經緯度的彈著點上,係著新中國最強大的海上力量的第一次展現,係著從酒泉到太平洋、從北京到太平洋數萬名指戰員高度集中的神經。


    二、“旗艦”中樞


    “向陽紅五號”船的衛星導航儀不時接收通過高空衛星過頂時發射到海麵來的船位,這些船位都通過分顯示器直接傳導到“5甲”測量雷達室、通信室和水聲試驗室。甲板上層建築上的“84”測風雷達和“711”測雨雷達、“5甲”測距雷達、大功率通訊天線等嗬嗬地轉動著。水文分隊的技術人員不停地測量落點區的溫度、鹽度、深度、流速、流壓等水文現場要素,以備打搜數據艙時用。


    漂航在“佯動”展開點的“向陽紅五號”船,現在的地理位置其實是一個隨意方位,隻有“貼身”警衛“108”艦一直形影不離地跟著漂。


    代表著大編隊指揮中心的劉道生副司令員的臥室,人來人往。機要員不從的,來、


    委指揮部和山西酒泉發射中心的各種“急電”在指揮員之間轉來轉去。海上編隊指揮部與海上測量編隊指揮部之間、與各艦船之間協同作戰的電報也不斷送進這裏。


    海軍司令部作戰部不斷匯總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和外交部、全國各參試單位的情況通報,通過加密電報發到“向陽紅五號”船。海上指揮部也把各種情況綜合報給設在“11”驅逐艦“護航編隊指揮部”和”遠望1”號船上的“測量編隊指揮部”。在“向陽紅五號”船指揮台附近的甲板上,專門為“580”任務改造的電報房是“旗艦”一切活動的中樞神經。


    電台台長張耀先是一個有名的快嘴皮,他天生的語速快,吐字頻率高,誰都說他幹電台台長“真是絕配”,不會出現電報發不出去的現象。


    張耀先還是一個古代文學愛好者,對《古文觀止中的篇章大都耳熟能詳,尤其對範仲淹的《嶽陽樓記》,王勃的滕王閣序》倒背如流。有閑工夫和戰友們在一起時,他就之乎者也,弄得戰友們暈乎乎的。可是自從新華社發出公告以來,他就沒閑工夫“之乎者也”了,一個班次十幾個報務員守候在報房,所有的電報都得經他的手分發到各個報務員手中“滴滴答答”地發出去,所有到達船上的電報也得經他的報務員的手抄收回來。而且全部是一種新啟用的密碼通訊,首先要經過領導審批,然後才能翻譯電文,最後才能由報務員用莫爾斯點劃碼發出。承擔了和北京國防科委指揮部、海軍司令部、首區酒泉發射中心的協同指揮聯係;承擔了與各艦船的指揮聯係;承擔了和新華社總部、解放軍報社總部的現場通訊稿件的傳輸。其通訊量遠比當時美國一個航空母艦戰鬥群的通信量還要大。指揮係統收發報又常常和氣象分隊的氣象報收發相衝撞,與新華社、解放軍報社派往太平洋落區的記者組所收發新聞通訊稿相衝突,在最繁忙時,楊國宇副司令員不得不召集緊急會議協調通訊時段,壓縮發報字數。尤其對報社記者的通訊稿,壓縮了再壓縮,弄得記者們在電台台長麵前很是無奈,不得不搬出首長來。


    三、預報發射日


    另一個處在“向陽紅五號”船主甲板以下簡稱為第三艙的氣象分隊,在即將進人發射試驗區之前就忙碌起來。他們整個海上編隊的氣象中心,承擔的是“東風5號”運載火箭全程飛行試驗任務最為關鍵的一個任務一預報發射日。也就是說,氣象中心不僅要保障整個編隊航渡階段的氣象預報準確,還要在預定落區選擇一個或幾個良好的天氣時段供首區選用為發射時間。


    運載火箭發射試驗需要全程記錄觀察大量的數據,有些數據必須現場直接觀察記錄和獲取,特別是作為海上落區的太平洋上,對彈著點的觀察定位用的是測距雷達和光學跟蹤,數據艙降落到海麵上也是用的海水染色劑和雷達反射。這些設備都需要良好的視距和海況,這就需要海上良好的天氣環境,因此落區的天氣必須是一個白天,必須是無風無浪的晴天。第二,選擇發射日時也要滿足首區的氣象條件,運載火箭發射時首區不能有雷電風雨,最好是晴天便於觀察記錄。在二者隻能選擇其一時,落區的天氣是處於否決權地位的。北京指揮部要求,沒有天氣把握時,寧肯不發射,讓大編隊在海上等著好天氣,也不能出現搜索不到彈頭人海時的落點數據,不能出現打撈不到數據艙的事故。這是一個頂到了天的大事,最需要“向陽紅五號”船氣象分隊不折不扣地完成,不能有半點含糊。


    5月15日,來自北京測量指揮部的一份加密電報擺在了氣象分隊長許經林麵前:“迅速報來6天內的海上天氣情況。”這份電報同時也發給了酒泉發射中心的氣象台。


    “向陽紅五號”船氣象分隊長許經林知道,這是北京在決策發射日期。許經林四次來太平洋觀測天氣,帶著他的預報員們做了幾百個大洋的天氣預報。四次來太平洋的目的都是為了這一次能夠準確地抓住一個好天氣。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總攻”的時刻到了。


    許經林是首次遠洋之後,接替梁鳳森擔任“向陽紅五號”船第二任氣象分隊長的。


    由於試驗海區已到了南緯7度,這個緯度相當於北半球我國南沙群島永暑礁的緯度,這已是可以生成台風的緯度了。進人試驗區後,南副熱帶高壓作用下產生的熱帶渦旋一直影響到這裏,天氣一直處於陰雨和多積雲狀態,不符合運載火箭的試驗要求。他們運轉各種中國當時最為先進的氣象儀器,試圖早一點判斷一個好天氣。可是不能,1日、1日、14日、15日、16日,都沒有好天氣。5月15日,許經林和他的氣象分隊經過高空探測、衛星雲圖比較、多角度的分析和精確地計算,認為5月18日當地時間下午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可以發射。於是他們把這個預報結果通過海上指揮部簽發,電告了北京測量指揮部。北京測量指揮部通過與酒泉發射中心進行氣象會商,確定以“向陽紅五號”船提供的預報為準,把5月18日北京時間上午10時,南太平洋下午時為我國第一枚運載火箭的發射時間。這個時間一確定,從首區到落區全線10000多名參試人員立刻進入了7小時倒計時準備。


    在首區酒泉發射中心,5月的天氣還帶著幾分寒意。舉頭望去,高大的發射架巍巍聳立,乳白色的“東風5號”運載火箭已經推近到發射架前。這一天,他們要把這個白塔般的東西裝載到發射架上去,這是進人48小時準備前必須要完成的工序。


    在北京,設在國防科委的測量指揮部,工程技術人員正忙碌著將各種電子儀器調試到最佳狀態,千軍萬馬都係於須臾之間的一舉一動。差之毫厘,失之千裏。每一種儀器的關鍵部件,他們都準備了一套或兩套以上的備件,以保證北京這個總指揮部的通訊暢通、信息暢通,各種命令指示能夠準確、準時下達和接收。張愛萍將軍,正批閱一份報向中共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的電文,告之中央領導,發射時間確定為5月18日北京時間10時。


    在南太平洋,特混編隊的18艘艦船500多名翁式人員翹首以待。“遠望1”號和“遠望”號是彈道測量船,布點在火箭重返地球軌道的人處方向。他們5月8號就到達展開點,靜等著火箭的到來了。部署在試驗區外圍的執行警戒任務的海軍驅逐艦群,紛紛發來電報,美、蘇、澳大利亞、新西蘭的軍艦、飛機和偵察船不斷出現。一艘新西蘭的“莫諾韋”號電子偵察船,帶有艦載直升機,想進人劃定的試驗區,我108艦奉命攔截。


    5月17日,運載火箭所用的液氮燃料加注完畢。臨發射前的檢查測試工作在發射架上的各平台加緊進行。首區的天氣穩定,西北幹燥的氣候使這裏氣象工作少有失誤。他們的預報一般都是準確的,老天爺一般都願意給這些在西北黃土地上曾經隱姓埋名,來自山南海北,操著不同音,貢獻了數載青春熱血的氣象工作者一些幫助。


    但是南太平洋上就不同了。臨到“向陽紅五號”船氣象分隊發4小時預報時,落區天氣進一步變壞。太平洋的天氣像一個狡黯的被大人慣壞了脾氣的孩子,越到有客人來的時候,就越來越使勁發脾氣。天空陰雲密布,無情的雨水紛紛灑落,海況達到4級以上,大湧浪上翻卷的白浪花,在船舷邊不識時務地跳動著。本來,000多噸級的、修長的驅逐艦在無風時就被湧浪拋打得十分難受,沒想到臨近發射了,天氣不但不轉好,反而變壞,風浪越發加大。驅逐艦是這次編隊中最小噸位,也是穩性最差的船。“1”艦報告,已有5人感冒,11人消化不良,1人腔潰瘍,9人外傷,9人患腸胃炎,6人腹瀉,人發燒,其他傷病還有68人。占整個出航艦員的半數以上。除“1”號外,其他5艘驅逐艦的情況也,1”號驅逐艦是海上艦的,上有50的南海艦隊副司令員聶奎聚在坐鎮指揮。


    “氣象中心是幹什麽吃的?”“想腦袋搬家還是咋啦?”


    “向陽紅五號”船來了4次太平洋了,連一個天氣都搞不準,白癡吧!”一些艦艇指揮員開始議論起來。


    在“向陽紅五號”船氣象分隊的預報室裏,一場至關重要的天氣會商正在進行。


    劉副司令員、楊副司令員和南海分局局長張瑞禧到底沒能耐下性子坐在自己的臥室裏,他們事先是打算在各自的臥室等預報結果的。因為那是專業性極強的工作,他們指揮員不懂不能去瞎摻和、影響專業人員的決策。但是,他們實在坐不住了,幾個人商量了一個原則,進預報會商室時就聲明,按科學規律辦事,領導不參與任何意見,隻是代表上級領導對預報的關注。他們幾個領導也不要別人招呼,自己搬著凳子就坐在預報員們後麵跟著看天氣圖,聽預報員們分析天氣。


    也許是這場天氣預報實在太關鍵了,中國的氣象預報史上,還沒有為一場天氣會商投人過這麽大的人力物力,會有這麽高的關注度,千軍萬馬都聚焦在一張小小的預報單上。


    預報員們心裏都明白,預報不準是要負大責任的,是要掉腦袋的。劉副司令員出發前就在船上宣布:執行戰場紀律。這就是說,對執行任務中出現差錯或事故的責任人,總指揮可以就地處置,該免的免,該斃的斃。誰都清楚:這是立大功的事,也是掉腦袋的事!


    讓我們把鏡頭聚焦在參與這場曆史性預報的9個人身上。許經林,“向陽紅五號”船第二任氣象分隊長,空軍工程學院氣象專業畢業後,在空軍某場站當預報員。1970年到達“向陽紅五號”船,初任預報組長,曾4次來太平洋調查。其他幾位是:郭日新、黃棟材、於錦法、黃思福、楊漢陽、關芬呈、劉玉棟、胡興斌。他們分別畢業於不同的氣象院校,大部分都參加過兩次以上的遠洋調查,有專業知識也有實踐經驗。


    氣象分隊的預報室處在“向陽紅五號”船的第三艙主甲板麵下的一側,約0平方米。它不像探空室、衛星雲圖室、多路移頻通信室那樣有許多耀眼光鮮的現代化儀器設備,也不像填圖室那樣,有非常明亮的光線。它就是一個普通的四方形房間,一個門進出,門對角一側放著對碰的四張桌子,桌麵是透明玻璃的,裏裝日光燈,桌上就能看天氣圖紙,牆壁是淺綠色的,一些當天填報的天氣圖掛在一側的牆麵上,預報人員往往是既借助桌麵又依靠牆麵的天氣圖來分析天氣趨勢,作出天氣預報。


    在自然界,幾乎所有的有形物體在壓力下都會改變形狀,在愛因斯坦那裏,空間也是可以彎曲的。這一天,在“向陽紅五號”船的預報室裏,空氣被壓縮了,空間也仿佛真的“彎曲”了,所有的人幾乎都是小心翼翼地將空氣吸進去,又慢慢地吐出來。預報員們按平常的既定規則一個一個地發言。這裏沒有新老之分,沒有級別高低之分,也不看你來自哪所大學,以前做過什麽。隻是每一個預報員都必須發表意見,而且還有一條鐵律:對18日當地時間14點(北京時間10點),這一48小時前由他們自己作出的發射前7小時預報,必須有一個明確的判斷,就是說,憑借預報員科學的分析,得出的結論隻有兩個,一是“可以”發射,二是“不可以”發射。所有的知識經驗構成的判斷全部濃縮為簡單的“可”和“不可”,不許雛兩可,不許有“請上級研究決定”之類推卸責任的語句。


    中國文化中,語言之複雜,內容之豐富,全世界獨有。可是到了最複雜的時候,往往就是最簡單的表述。


    在座的預報員,不論是軍人還是非軍人,在那個年代上專業院校的時候,大多數都不是個人的選擇,都是組織的需要,國家的安排,沒有很多的個人意願,也不提倡個人有什麽意願。有的到了學校後才知道自己學什麽專業。學成以後呢,他們也無法選擇自己去哪裏,承擔什麽任務。可是,臨到他們被委以重任上了“向陽紅五號”船,國家把重大任務交給他們的時候,卻要他們自己作出選擇:是受過,還是立功?你自己去挑!


    誰都會選擇後者。可是要成為後者,必須有科學的頭腦、冷靜的思維、細致的觀察和超人的膽量。有時候還不完全是專業水平的問題。


    8個預報員發完言後,劉、楊二位副司令員掰著手指算了一下,正好是一半對一半,堅持18日“可以”的有4個預報員,堅持18日天氣“不可以”的也有4個預報員。每一方都有理有據,都依據的是同樣的分析材料。但他們對未來4小時南太平洋副熱帶高壓加強的速率和海區天氣借助的外因條件各有分歧。預報室裏因為出現對立分析後呈現的緊張氣氛驟然凝固。劉、楊、張三位指揮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平時在工作上顯得有幾分性急的南海分局張瑞禧局長,一隻手抓著人革沙發凳,一隻手攥著拳頭,十分控製地頂在腰部,大眼睛不由自主地盯上了氣象分隊長許經林。


    這不是在硝煙迷漫的戰場,人和人之間的戰爭有時可以通過勇猛和抓住戰機掌握到主動權。人和自然之間的“戰爭”隻能靠科學的手段和科學的分析,強調的是人的作用的另一麵。身居高職、從解放戰爭硝煙中走過來、又組織了和平年代高科技軍事建設事業的劉、楊、張三位指揮員,清楚地知道,這時候,他們不能說一句話,也不能有一點急躁和不安,必須讓客觀事實從冷靜的溫和的空氣裏探出頭來,讓一些明智的敏銳的捕捉能手們把“它們”抓住,拎出來,成為決策依據。


    短時間的靜默之後,許經林站起來了。他是分隊長,是審批預報單的一一,來。


    他下意識地凝視了一下坐在預報室的劉、楊、張三位指揮員及深場的,了一身的員,在,我來做一下分析。”


    這位預報員出身的分隊長,在預報員們“兩軍”對壘的分歧中,對著天氣圖冷靜地疏理著、分析著,額頭上微微滲著汗珠。講心裏話,他是很不希望出現兩種觀點對壘局麵的,這不是做遊戲,不是作秀。可偏偏是分析結果出現了對壘的局麵。毫無疑問,在這個“可”與“不可”的天平上,自己的這一個砝碼將決定著整個試驗任務的進程和效果,責任千鈞啊!他也不希望劉、楊、張三位指揮員和記者們在這裏旁聽分析結果,雖然他們保證不會發表意見,但無形的壓力會使預報員們更加謹慎,甚至膽小保守。但是,他也非常理解,哪一個指揮員會輕易放得下這份責任,若無其事地在房間裏呆著等他的結果呢?


    1980年月,在領受海上編隊指揮任務前夕,在華國鋒主持召開的中央專委會的會議上,華國鋒凝重地看著劉道生副司令員,平和卻有力地說:“一定要把數據艙打撈回來!”葉劍英同誌擔心海上情況複雜,擬任海上護航編隊總指揮員的楊國宇副司令員身體還不大好,提議海軍第一副司令劉道生同誌一同誌海。劉生自海,指揮大編隊,在場的第一副總理鄧小平很是高興,馬上說這樣很好。劉道生是毛遂自薦臨危受命把大責任攬在自己身上的啊!


    楊國宇副司令員曾被提名擔任“東風5號”洲際導彈全程飛行試驗海上護航編隊總指揮員,一個重要的因素是因為曾經在文化大革命期間參與過國防科研的領導工作,比較尊重專家的意見,按科學規律辦事,同時又是久經考驗的海軍高級指揮員。楊國宇領導科研工作,尊重專家的意見是有故事的。1967年,第七機械工業部“派性”爭鬥厲害,在一次武鬥中還亂棍打死了一位著名的火箭材料專家姚桐斌。姚桐斌是和錢學森一起在周總理的關懷下從海外回國的,是共和國導彈研究真正的“寶貝”。姚桐斌死後驚動了周總理。周總理便決定對第七機械工業部實行軍管,特派海軍的楊國宇作為軍管負責人去導彈五所平息“派性”之爭、疏理行政關係。楊國宇大膽心細,做了大量的管理工作,從而在文化大革命的武鬥中保護了任新民等一批技術專家。導彈五所是錢學森一手創辦起來主研運載火箭的,運載火箭的技術負責人當時是任新民,這位傑出的火箭專家後來成為了從“東風1號”到“東風5號”運載火箭唯一的全程設計者。但在技術問題上,楊國宇從不耍軍人作風。有一次在“東風4號”運載火箭的箭體設計上,原來有一個類似翅膀的“裝置”,俗稱“大肩膀”。一些技術人員主張去掉“大肩膀”,一些人則不同意。兩派之爭傷筋動骨。楊國宇對這類技術問題從不壓製,在爭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他就去找任新民。任新民說,“大肩膀”不要為好,要了“大肩膀”,導彈就少打出幾百千米。楊國宇聽後信服了,才代表軍管會宣布不要爭論,去掉“大肩膀”。現在運載火箭的箭體上就再也沒有那個“大肩膀”了。


    另一個令許經林不能猶豫的原因是火箭技術上的專業難題。我國所用的運載火箭的燃料是液態的,是硝酸和四氧化二氮。這種推進劑有毒性且有很大的腐蝕性。在發布48小時預報之前,首區就已加注燃料了,如果再要改變發射日期,時間過長的話,就得退下燃料。如果退下燃料,箭體是否正常,各種線路是否產生損壞,又得經過檢測。這一退9一檢,時間最少一周。一周以後仍然沒有好天氣,則整個海上編隊和首區共一萬多參試人員的支持能力和風險都難以想象。而且萬一失去了發射時機呢?那他就是軍隊和人民的罪人了,罪至萬死都不解全國人民的恨了。


    午飯的鈴聲早響了,沒有一個人走出預報室。


    許經林表麵上還算平靜,這使劉、楊、張三位指揮員稍稍有點放心。他講了幾分鍾大家共有的一些認識和信息。然後話鋒一轉,提到了正在上空運動的雲團上。按照衛星雲圖分析,南太平洋的大雲團之間有一條不太明顯的切變線,主張18、19日為發射好天氣的預報員們認為,當南太平洋的後,線,試海區的南方向移去。雷達回波中,也看到了本海區的積雨雲也正以每小時5千米的速度移向西南。因此這個雲團最遲在18日上午應全部或大部分移開試驗區,整個天氣是的“我主張原計劃18日下午時〔北京時10時)發射的時間不變。可以發射”許經林比人們想象中早一些,端出了他的決定。話音一落,劉、楊、張三位指揮員立即站了起來。楊國宇副司令員緊跟了一句:“有把握嗎?”“請首長放心,我有把握!”“那你簽字吧!”他的頂頭上司南海分局局長張瑞禧看著他說。許經林拿過預報員劉玉棟遞過來的4小時預報單,填上了“可以發射”四個字,然後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善於觀察細節的解放軍報記者羅同鬆看到許經林簽下自己名字的時候,手微微有點抖動。大家都緊張地看著他一筆一畫地把名字寫完,交給機要參謀才陸續走出預報室。這時,甲板上正下著陣雨,風卷起雨霧不斷地掃過甲板,灑人半開著門的三艙梯,冷冷地無情地向剛從預報室走出來登上甲板的預報員們撲來。浩渺的南太平洋,陰霾千裏,朦朧一片……


    18日仍為發射日的電報發出去了,全線進人了發射前的4小時準備。當比落區晚了4個小時時差的酒泉發射中開始清理發射現場時,太平洋裏“遠望1”號和“遠望”號早在南大洋的赤道附近翹首以待了。隻是他們感覺到天氣怎麽不對勁,隻差0多個小時了,大雲團仍然沒有散去,是氣象中心掌握了錯誤的氣象資料嗎?


    李為華是當年氣象分隊的探空組組長,他的工作在船尾部。他到落區後按計劃每天要施放兩次探空氣球,這是探測雲層高度、判斷天氣變化最重要的實測手段。現在,還加放了一次氣球,氣球高度達到了9000多米。一般放球(國產氣球)的高度超過0000米都難,他采取了一項技術革新,在氣球上插上一根小銅管,當氣球上到一定高度,因高空空氣稀薄而使球內壓力增大致使球麵爆炸時,小銅管可以排掉一些氣體,這樣氣球就可飛得更高,探到更高的高空了。這種方法最高可以放到5000米。如果當年也有放球的吉尼船己錄,一定會是這位年輕的組長的。


    侯金義是當年氣象分隊的副隊長,他負責的通訊組有一台當年最為先進的多路移頻接收機,主要功用就是接收太平洋地區各國氣象台通過各種頻率發布的天氣預報。他也是預報會商的參加者,他唯一做得到的,就是收聽所羅門群島的美軍基地、美屬薩摩亞和英聯邦的埃利斯群島氣象台發布的氣象報告和大氣要素,還有日本東京、美國關島、澳大利亞悉尼等地區的氣象預報和天氣要素播報。這是“向陽紅五號”船的雷達和探空氣球不能夠測得到的海區外圍變化,是判斷當時的南副熱帶高壓是否確實在加強的大尺度參考資料。如果通過這些資料可以判定南副熱帶高壓正在加強,那他就可以跟許經林隊長說一聲:好好安心睡一覺,明天肯定轉晴。


    到傍晚時分,甲板上仍然是大雨滂沱,烏雲低蓋,海麵混沌一片。距“向陽紅五號”隻有5海裏的驅逐艦,隻能看到細細的一道黑邊。


    整個布陣狀態的海上編隊,在雷達的反射波中,也是雜而模糊。


    大編隊18艘艦船,每艘艦船都擔負著一個或兩個具體的任務,這個任務既是一份曆史的責任,也是一份巨大的榮譽。這一時刻,“向陽紅五號”船作為一個整體處在一種上下高度關注的狀態中,大自然以古老的雨打風吹的方式錘煉著“向陽紅五號”船5名參試者,從指揮員到戰士無一不在聊著這個中國人打招呼時最平常的寒暄話題,隻是這一次,不是在寒暄,是實實在在地祈禱著上天,擔心著這個攸關“718工程”命運的大事。太平洋也早已忘記了當年麥哲倫對它的讚美,麵對著中國數千年以來唯一一支海軍遠征特混編隊耍著脾氣、使著性子。隨著暮色的降臨,整個“向陽紅五號”船都迷漫在凝重的粘濕的氣氛裏。


    新華社記者陸其明在當天的日記裏寫道:“好天氣的預報又發出去了,但是天仍不見轉晴。雨水也不見少,有人提出:許隊長,要不要改報壞天氣?許經林搖搖頭。原還決定報好天氣的預報員,雖然和他們的隊長一道堅持自己的看法,但是看著滾滾的烏雲,嘩嘩的大雨,心情也越來越沉重。過去傾向於報壞天氣的預報員,也拋棄了個人爭什麽的念頭,盼望雨過天晴。因為這是關係到我國第一次運載火箭全程飛行試驗能否成功的大事啊”


    然而,非常幸運的是,到淩晨一點的時候,天空開始裂出一條雲隙,露出一兩顆星星。整夜守在甲板上的預報員劉玉棟首先發現這個跡象,他飛奔著去告訴許經林。全船都驚動了,奔向各個甲板層,翹首蒼天。這時,天,終於開了一條大縫,一顆顆星露出來,調皮地閃爍著。航海幹部們認得出那是“心宿二”、那是“大角”,那是巨蟹座,那是仙女座……淩晨三點鍾,天,完全開了,深黑色的天空,繁星閃爍,微明的洋麵上,輕湧漾動,“向陽紅五號”船的甲板上,首先爆出了勝利的歡呼聲。


    四、大洋“驚濤”


    18日,“向陽紅五號”船的黎明是伴隨著快樂一起到來的。蔚藍色的天空上隻剩下相互孤立的一些輕雲在飄動著。太陽升起的時候,萬丈霞光從海平線上飛起,染紅了大半個天空。頃刻,太陽跳出灰色的海平線,霞光被集聚成一道金色的光柱,從天邊一直拉到眼前,粼粼地蕩漾著。“向陽紅五號”船身邊的護航軍艦“107”號艦、“108”號艦近在咫尺。艦上的信號兵用燈光信號給編隊總指揮員和“向陽紅五號”船送來了清晨的問候,在晨光中有節奏地閃爍的信號燈,像是撥動的琴弦,讓每個人心頭的暢快和緊張有節奏地跳動起來。


    政委侯華清組織後勤服務組從淩晨點鍾起來做蔥肉花卷。這是一種對炊事員來說很費力的食物。首先在前一天就得發好麵,剁好肉餡。其次,炊事員要起個大早,把一團麵一團麵地揉好,揉好了待麵鬆完勁後放半小時再擀開刮餡。將一團麵擀開成碗邊那樣厚的麵皮,是一項力氣活也是技術活,所以全船00多人能吃到肉花卷是不大容易的事。但是對於遠航在太平洋的船員來說,包子、花卷是船上最好的食物。尤其是香蔥肉餡花卷,更是公認的“上品”。炊事員寧願自己辛苦,起個大早,也要讓大家吃好,因為他們知道今天大家要幹大事,要幹讓全世界都注目的大事,要幹中國人民揚眉吐氣的大事,不能因為肚子問題而幹不好啊!


    花卷做好了,早餐因為考慮到值夜班人員的休息,一般不拉鈴通知吃飯。可是這一天不一樣,這天早晨幾乎沒有睡覺的,連淩晨下班的人員都起來了。大家都十分興奮和緊張,又都不說出來。許多人的感覺是:朦曨中一醒來,潛意識中就感覺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便反複地問自己,今天是什麽日子?這是在什麽地方?將會發生什麽事情?當意識到是什麽,在哪裏,為了什麽這些問題的時候,就睡不著了。幸運、幸福、興奮、希冀,癢癢的,就像經常餓肚子的童年,挨到大年三十要吃團年飯的那種感覺。


    編隊總指揮劉道生起來時還不到6點。他是淩晨時得到氣象有好轉的消息後才睡下。早晨一起來,隔著舷窗看了看天,晴了,他披起單衣就往駕駛台走。海軍政治部副主任楊寶鑲跟在劉副司令員身後,也上到了駕駛台。劉道生一眼見到政治部主任,就說:“要給他們記功,記大功!”“是,首長!”楊寶鑲當然知道,這一整天,“向陽紅五號”船是怎樣過來的。他們的認真工作,有力的資料保障和正確的預報,將為我國第一枚運載火箭的發射贏得什麽,天氣是一切保障的根本條件,是頭功啊!


    “按計劃進人陣位,檢查各戰位的準備情況。”劉副司令命令參謀長張序三向各護航警戒艦船下達進人陣位的命令。


    當地時間上午10點鍾,離發射還有4小時,“遠望1”號、“遠望”號報告已進人預備陣位,在火箭彈道人處的南麵漂航,等待發射。“打撈1”號、“打撈”號報告,已進人預備陣位,在火箭瞄準點北部和南部18千米處對應漂航,等待發射。“向陽紅五號”船駕駛台上的保密機也傳來了從首區到末區的通?


    ??信息:“進人4小時準備”


    “向陽紅五號”船為完成“580”任務而配備的“保密機”就安裝在駕駛台上。保密機裏不時傳來首區現場指揮人員的聲音,而且是全普通話的男中音通播。這種儀器是當時國防通訊技術的尖端科技,經過“向陽紅五號”船幾次太平洋遠洋通信考驗和改進後,質量已相當穩定,盡管隔著一萬千米,聲音還清晰可辨。更為重要的是,它是保密的,別的國是,也是什麽。


    隨著時間的推進,各艦船進人正式陣位。周圍的多國艦船也仿佛聞出點兒味來了,紛紛向試驗區靠近。海上指揮部參謀統計,僅17日這一次,試驗海區就發現美國和英聯邦的偵察飛機17架次,還發現了澳大利亞海軍訓練艦“00”號,新西蘭調查船“莫諾韋”號。18日當地時1時0分,澳大利亞的訓練艦突然進人我禁戒區。我警戒軍艦“107”號立即起航攔截,並發出信號:“你好!你已進人我試驗海域,有危險,請你立即離開!”


    澳艦並不離開,還發來信號:“我不會影響你們的作業。”


    我艦又發出信號:“你已進人到我試驗海域,十分危險”


    澳艦又回答:“我們知道有危險,一旦發生不幸,我們自己負責。”劉副司令員判斷:船隻和飛機不同,一旦數據艙落在外國船隻的附近,它是有能力打撈的,到時候要是中國軍艦不能及時趕到就不好處理了。要采取一切可行的辦法,必須讓外國船離開。但這是在國際水域,是公海,不能強行驅逐。他向護航編隊指揮部下達命令:“前去繼續勸告,攔截!”


    新西蘭調查船“莫諾韋”號正在駛近旗艦“向陽紅五號”船,隻有不到5海裏了,“快!108艦上前攔截”!阻止它繼續接近。


    “108”艦指揮員告訴“莫諾韋”號:“中新兩國人民是友好的,為了你們的安全,請不要進人我作業區。”“莫諾韋”號回答表示感謝,並邀請我海軍“108”艦艦長到該船做客。這時距火箭溉落時間已不到1小時。我“108”艦指揮員靈機一動,決定采取邀請“莫諾韋”號船長來艦上做客的方式轉移他們的注意力。果然“莫諾韋”號船二副代表船長乘橡皮舟,接受邀請登上了“08”艦。“08”艦將啤酒搬出來,招待對方,新西蘭船的代表也很高興,說青島啤酒非常好,“08”艦就順勢送些啤酒。這艘偵查船有一架直升機,“莫諾韋”號見中國軍人很友好,也禮尚往來,啟動直升機吊裝新西蘭啤酒、海軍禮品。這樣一來二去,“莫諾韋”號就沒有能進人我們所控製的靶場區了。


    中午飯過後,天空又突然出現了陰雲,遮住了陽光。全船又緊張起來。這時候已快進人一小時準備了,首區發射架上的導彈最後一次檢測已經完成,發射架已經脫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員到,快到指揮台。“報告,這隻是局部的天氣現象,請首長放心,不會影響發射。”


    劉副司令員放下望遠鏡,“哦,好的!”他不由得再一次看了一下這位氣象工作者,說:“你們為人民建立了不朽的功勳,我感謝你們!”


    這時,保密機裏傳來酒泉發射基地“1小時準備!”的聲音,海上各艦船的測量雷達、經緯儀、定位儀立即開啟,各種顏色的指示燈在恒溫的艙室裏頻繁閃爍。“打撈1”號、“打撈”號、“向陽紅10號”船上的遙測、航測直升機進人起飛平台,啟動機械、測試儀表,等待起飛的命令。“0分鍾準備!”保密機裏清澈的男中音響徹海空,叩擊著每個人的“10分鍾準備!”


    “1分鍾準備!”茫茫大洋上仿佛隻有保密機的聲音,連船機的轟鳴聲和海浪拍擊船舷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越來越接近發射了,“向陽紅五號”船指揮台的空氣幾乎凝固,全部指戰員都屏住呼吸等著。保密機繼續播報酒泉發射基地的男中音:“10、9、8、7、6、5、4、、、1、牽動……點火……起飛……”


    “飛行正常……一級火箭脫落,二級火箭脫落……已進人軌道……發射成功啦!”保密機裏傳來發射基地激動的歡呼聲。


    保密發射功這時,“向陽紅五號”船指揮台和後甲板上也一片歡騰。遠在落點南麵的測量船“遠望1”號、“遠望”號現在正進人了最緊張的階段。它們要比任何船更早地捕捉到火箭人軌道的信息,以便實時測量到火箭進人落點之前10千米至千米的軌道參數。


    主管軌道參數測量的海上編隊副指揮員、測量編隊總指揮員田震環站在“遠望1”號的中心指揮所裏,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熒光屏。在這裏,他可觀察到火箭進人落區的運行情況。運載火箭按照預定的程序,將在高空中完成火箭級間的分離、發動機關機和火箭頭體分離等一係列程序,最後這個彈頭將在大氣層外依靠慣性向東南飛來,並找到進人落區的人軌點,精確地沿著預定軌道飛完全程,最後在預定區域準確人海。


    但是,對海上測量的艱巨性十分了解的田震環深知,地球在轉動、火箭在運行、測量船在晃動、天線在搖動,一切都在高速地互動著。須臾之間,測量人員如抓不到進人落區的目標,就錯過了,就失誤了,就失敗了。這真比大海撈針還要難啊!正因為這樣,他主持進行了無數次訓練,把所有的人和儀器都準備成雙保險狀態。


    終於,他聽到了基層指揮員驚喜的報告:“遙測收到信號!”“雷達發標“一切正常!”田震環幾乎驚叫起來。


    這時,裝載在“向陽紅10”號船和“打撈1”號、“打搜”號船上的4架直升機起飛了,打撈快艇、船載救生艇、橡皮艇也啟動了!他們全幅武裝,並帶著良好的救生設備分別向一個指定的目標海域駛去。


    從點火起飛到火箭進人太平洋上空約9分鍾左右。當地時14點9分,從“向陽紅五號”船後甲板西北方向的上空望去,一個流星般的火球出現:“看到了!看到啦!”分不清是誰在叫,接著大家一齊叫著“看到啦!看到啦!……”眨眼間,火球變成了一個亮點,後麵還拖著一道白煙,迅速地從西北到東南劃過有幾塊白雲的藍色天空,緊接著就聽到沉重的“咣一”的一聲,溉落在離“向陽紅五號”船約0千米的海域,溉起了現在,人們可以靜下心來思量一下,剛對1賤人大洋的是一個什麽東西。


    1965年,第七機械工業部製定了“8年4彈”規劃,其中將計劃研製的洲際導彈命名為“東風5號”。


    1966年5月,開始洲際導彈總體方案的設計。1970年春,在北京市11個工業局、5個區、6個大專院校以及中央1個部和民航在京的所屬工廠共116個單位的支持下,開始科研生產大協作。1970年6月,完成洲際導彈技術設計。1971年月,完成第一枚洲際導彈遙測彈各種試驗和總裝。“東風5號”導彈為二級液體洲際導彈,全長5米,最大直徑5米,總重190噸,一級起飛推力8噸,二級發動機真空推力7噸,二級遊動發動機推力48噸。火箭可攜帶一枚000千克、威力為00400萬噸當量核彈頭,但這次試驗用的火箭彈頭是按核填料的比重裝人的填料。這個龐然大物每分鍾平均以00多千米的速度飛行進人大氣層後以重力加速度溉人大洋,“向陽紅五號”船的“5甲”雷達測到,彈頭人水時溉起了80多米高的水柱。各測量點測到的位置,通過衛星定位換算得知,我國的第一枚運載火箭命中預定彈著點,誤差未超過500米。這就好比一支步槍,在100米之內,一發擊中了靶心上的一根針一樣準確。


    “發射成功!準確命中!”甲板上、艙室裏雷鳴般地歡叫起來。


    五、“搶”回數據艙


    我國第一枚向太平洋發射的“東風5號”運載火箭進人地球軌道重返大氣層後,約在距離海麵三四千米的高度時,裝有火箭飛行重要參數的數據艙,自動從彈體彈射出來,接著這個數據艙打開了橙色的降落傘,連續發出了無線電定位識別信號,穿過雲層,慢慢地向蔚藍色的洋麵飄落。收回這個數據艙,這是出航前劉副司令員從華國鋒、鄧小平、葉劍英等中央領導那裏拍著胸膛領下來的任務,也是全海上特混編隊最重要的、最不能失誤的任務。“向陽紅五號”船四次赴太平洋,掌握特定靶場的水文要素、地質要素、深度要素,目的也是為這個數據艙的打撈提供條件。在回收、打撈力量建設上,“718工程”為海軍建造了“0”號、“506”號打撈船,裝備了“超黃蜂”航測直升機、打撈直升機,還準備了“644”工作快艇、船載救生舢板,專門培訓了潛水員和打撈人員。海上打撈指揮部設在“0”號上,指揮現場打撈。劉副司令員、楊副司員令坐鎮“向陽紅五號”船,指揮驅逐艦群嚴密警戒,一旦發現數據艙,各艦船就必須不顧一切地趕過去控製住,不許任何一個國家的船隻和航空器取走數據艙。按劉副司令員的話說:這是中國人的秘密,是中國人的寶貝,是多少人隱姓埋名,艱苦奮鬥,甚至流血犧牲的成果,必須萬無一失!


    外國船和飛機進人作業海區是有著特殊用意的。外交部已收到一個國家的特別安排,一支由0多人組成的專家隊伍已進人海區。他們的目的很明顯,就是想收集中國運載火箭全程飛行的資料和信息,為了保住運載火箭試驗數據不讓外國人拿走,海軍出動了6艘驅逐艦,艘打撈船和4架“超黃蜂”艦載直升機和一批特殊訓練過的潛水員、工程技術人員,這已幾乎是海軍拿得出的全部遠洋戰鬥力量了。除此以外,運載火箭的設計製造專家們還采取了一個“寧可玉碎,不為瓦全”的保險措施。即,所有的條件都不能保證能夠打撈回的時候,這個數據艙在4小時之內,可以啟動自毀係統引爆,永遠地沉於海底。


    盡管如此,許多國家的專家們還是能夠想像出他們可能有的運氣,萬一數據艙落在他們的眼前,搶先一步打撈拿到數據艙並解開了自毀係統呢?海上回收數據艙要比在陸地的可變因多。


    “向陽紅五號”船的駕駛台就是海上指揮部的指揮中心,劉副司令員在對講機旁,直接聽取護航警戒編隊和測量、打撈編隊的現場執行報告。這時,劉副司令員還不時拿起望遠鏡向預定目標出現的方向遙望,空氣依然凝重,指揮中心操作人員各就各位,一片肅靜。


    4架直升機已經升空飛抵火箭溉落的方向。“174”號和“176”號兩架遙測飛機升空迅速測到火箭溉落時的數據後,已經返航。測量指揮中心現場指揮員向海上編隊指揮員報告:“遙測數據已測量完畢!“


    從“向陽紅十號”船上起飛的“179”航測飛機,由王惲駕駛著,準確地用電影經緯儀拍攝下了火箭落點的位置,又拍下了數據艙降落的位置,他立即向“17”號打撈直升機機長郭文才報告了數據艙飄落的經緯度和方向。“7”號郭文才機長升空尋找數據艙時,海麵波光粼粼,還有太陽的反光,方向也沒有搞對,一直沒有發現,正著急呢。聽到“79”的呼叫,郭文才立即調轉機頭,向“79”指引的數據艙方向飛去。可是很糟糕,前麵出現了一片黑糊糊的雨雲。太平洋的天氣不是孩子的臉就是給美國人的自由主義同化了,經常是一朵雲也能稀裏嘩啦下起雨來,極沒有“規矩”!郭文才想,是繞過去?還是穿過去?他覺得此刻任何東西都沒時間寶貴了,從中央領導到太平洋各參試艦船,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他呀。


    他一搖手柄,壓低機頭,朝雨雲衝了過去。當他衝出雨雲的時候,發現了數據艙就在距離他約7千米的海上漂著,他興奮得不由自主地大叫了一聲“看到了”。這時,擔任警戒任務的驅逐艦“1”號、“16”號得知數據艙的飄落地點後,全速向數據艙急馳。作為第二梯隊的打搜工作快艇和打搜舢板也一齊向漂落點衝了過去,一幅十分壯美的畫卷在太平洋展開。


    在“7”機艙待命的海軍某部潛水員劉誌友,一身潛水衣把他裹得嚴嚴實實,背上還掛著氧氣瓶,隻有麵罩上還能看得出他目光坰坰的眼睛。他目不轉睛地掃視著海麵。突然他看到了一幅令人心醉的燦爛的畫麵:橘紅色的圓形氣囊,帶著穿越萬裏太空的閃亮的數據艙,漂浮在碧波蕩漾的太平洋海麵上,指示目標的橙色染色劑進人深藍色的洋麵後顯得有點綠,染色劑在氣囊周圍迅速地擴散,好像一個巨大的草綠色句號在海麵上漂浮。


    啊,真美!劉誌友叫了一聲。郭文才迅速把直升機懸停在這個“句號”上,艙門打開了,劉誌友隻隔它不到0米的空間距離了。他順著直升機落下的繩子,往下落,落到海麵,然後向它遊去。這種遊泳盡管已訓練多次,但直升機旋翼產生的氣流可使海上產生78級海況,海上浪濤從直升機懸停的中心位置一直呈圓周形向外湧去。他掛著氣瓶的身體好像被海水粘住了似的,前進非常艱難。


    這時打撈船上有人發現,有兩架不明國籍的飛機朝數據艙打撈點飛來,已經聽得到引擎聲了。這是兩架美式巡航偵察機,他們不顧中國海上編隊的警告超低空進人海區,頃刻間已到達“17”打撈飛機一側盤旋了。那貪婪的樣子就像一隻盤旋已久的老鷹終於發現了一隻肥碩的兔子一樣。


    “快!劉誌友,快呀!”似乎全編隊的人都在喊。驅逐艦“1”號、“16”號已按預定的部署作好了戰鬥準備。


    劉道生、楊國宇、張序三等海上編隊指揮部首長目不轉睛地盯著數據艙降落的方向,他們用望遠鏡隻能看得到“超黃峰”直升機旋停的海域,看得到美國飛機的盤旋,看不清海麵上的劉誌友。但是他從話筒裏聽得到前線指揮員緊促的呼吸聲。


    “鎮靜同誌們!”劉副司令員及時緩解著一線指揮員的緊張心理,他的想法是,既不要失去戰機,又避免擦槍走火,惹出複雜的夕卜事糾紛。


    劉誌友緊盯著數據艙,一米一米地向它接近。這時的他還不知道有別國的飛機飛來跟他“搶”呢!但他意念中知道有千萬雙眼睛在盯著自己,他的一舉一動都將成為曆史。他幾乎把所有的爆發力都用上了,劃呀劃呀,終於抱住了數據艙,掛上了直升機上的吊鉤。掛好後他如釋重負看了看潛水表,共用了5分0秒的時間。1980年5月18日北京時間上午10點45分,當地時間下午14點45分,海軍潛水員劉誌友和他的戰友們,在“718工程”最令人擔心的環節上,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10分鍾後,劉誌友和數據艙回到“0”打撈船甲板。


    劉誌友帶著數據艙飛回打撈船後,美國的兩架飛機超低空50米)繞落點盤旋兩圈後扔下一個聲呐浮標,悻悻地離開了。站在“向陽紅五號”船指揮台上的兩位司令員和全體指揮人員都捏了一把汗。南海分局跟的劃在中北的時知道國上飛機的性能優越:“幸虧準備嚴密,否則真給美國人搶了去。”這時,接“數據艙完成任務收回”的報告後,劉道生副司令員這時才長長地舒了一氣。他下令各分編隊各艦船鳴汽笛一長聲,以示慶祝。一時間,整個南太平洋落區18艘船艦,汽笛長鳴,歡聲雷動!


    蘇聯的偵察船、澳大利亞的“;了0”訓練艦和有關國家的專家們卻沒有美國人那樣靈敏和走運。他們沒看到中國的洲際導彈的數據艙是什麽樣子,也沒有來得及哪怕是取走一桶數據艙落點的帶染色劑的海水。這些“老外”隻當是趕場看了一場唱詞、套路都非常嫻熟,角色十分道的京戲,雖然沒有看懂其所以然,卻也是捧了場。的確,他們客觀上為中國人進國際舞台的演出捧了場,提供了證明。


    中國的“東風5號”洲際導彈試驗成功的消息播發後,美聯社發表評論說“它將是中國第一次進行洲際彈道式導彈的正式試驗,它可以發射到蘇聯各地,並達到美國西部……這是朝製造同美、蘇相同的洲際核武器邁出的重要一步。”聯邦德國《總匯手於評論指出:“由於中國有了洲際導彈,中國就在大國的力量遊戲中打出了新牌……北京實際上對兩個超級大國有了免疫力,無論誰進攻中國,就必須估計到中國核導彈打擊給自己力量造成的削弱法國總敎某長甚至感歎說:“這是維護國家獨立自由的無價之寶。”198年10月,我國首次進行了潛艇水下發射運載火箭試驗,並獲得圓滿成功。


    1984年10月1日,天安門廣場上舉行建國5周年的大型閱兵式,中國戰略導彈部隊首次在公眾麵前亮相。當由拖車載運的碩大的中國第一代洲際導彈一“東風5號”緩緩通過天安門廣場時,人們的精神為之一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中國的洲際導彈已經定型生產,進國防部署。中國人的腰杆更加硬起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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