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小虞,你是一個很有胸襟的軍人。”


    校長先給虞鬆遠戴上一頂高帽,然後又親自給他又續上茶,“明天在虎方市工業大學學術報告廳,有一場國內最高規格的航天應用數學學術研討會,祝教授要做一個重要的學術發言。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能不能請肖小姐陪同祝教授參加一下。”


    王副校長趕緊將一張精致的邀請券,遞給虞鬆遠。


    虞鬆遠接了過來,“校長、王副校長,邀請券我一定帶到。肖雨嬋受過大難,性格太倔,很有主見,別人想左右她是很難的。人的經曆,往往影響生活態度。她未必會喜歡祝教授,甚至能不能答應去開會,我心裏一點底沒有。”


    “我們理解。能經營那麽大的企業,當然不是凡人。我們還是希望你能做做工作,就算是為國家著想吧。”校長開始上綱上線了,並心虛地將目光轉向茶幾,“假如肖小姐已經有對象,我們不為難她。既然還沒有對象,我們就都推動一下。為人牽線搭橋,功德無量啊。”


    從校長室出來,虞鬆遠心裏一路在罵娘。


    學校原本是好意,但把愛情和國家硬扯到一起,就有點越線、有點過分。他幾次想把邀請券撕了,但到底沒有。肖雨嬋會對什麽樣的男人動心,經過幾個月相處,他心裏清楚得很。祝可夫名氣雖大,可就是一個文弱書生,性格又太娘,肖雨嬋絕不會嫁給他。


    “校長找你什麽事?”回到大隊部,林濤給虞鬆遠倒了一杯水問。


    虞鬆遠端起杯子想喝水,卻忽然高高舉起,狠狠地摔到地上。“劈啪”一聲,杯子粉碎,茶水濺得到處都是。趙子微正好推門進來,嚇得將手裏抱著的一摞書,一下子全扔到門口,人也愣住了,進也不是,退出也不是。


    於軍正在記錄學員思想動態,按照總政對全軍政治教育安排,他正準備安排一次發展商品經濟與理想信念教育呢,見狀也抬起頭愣住了。


    虞鬆遠知道自己失態了,趕緊走到門前,幫趙子微撿起書本,“對不起諸位,不小心摔了杯子,影響大家了。”他一迭聲賠禮道歉,可大家還是蒙在一處。大隊長可是從來不失態的人,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晚上,虞鬆遠和林濤返回肖園。林濤邊開車邊問,“老大,這回沒人,到底什麽事?”


    “是狗日的學校。肖雨嬋不搭理祝可夫,這家夥酗開酒了,研究也不做了,課也不好好上了,這他媽叫什麽男人?原來,我還支持他追求肖雨嬋,畢竟他這麽年輕,名氣、成就這麽大。現在,學校在幫著他追肖雨嬋,我倒是覺得他不配。”虞鬆遠終於一吐為快。


    林濤將車開到路邊停下,給了虞鬆遠一顆煙,自己也點上一顆。


    “老大,你說實話,你們倆經常睡在一起,到底幹沒幹那個?”林濤問。


    虞鬆遠揮手一拳砸了過去,林濤早有防備,騰地躍起躲過。他衝著林濤怒吼道,“你在汙蔑我,也在汙蔑肖雨嬋。她那些天隻是太害怕,就象在土圬那天晚上一樣。你以為她是那樣的人,我也象你一樣禽獸?”


    罵完,心裏一點沒覺得痛快。相反,他更加心虛。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在自己過命的兄弟麵前,也開始變得虛偽了。這種自責,讓他的心裏十分難受。


    可林濤卻冷著臉,不依不擾地說,“這問題,你遲早得回答。小小嫂子是你們全家的寶貝,是虞大大虞媽媽、虞二大大虞二媽媽的掌上明珠。將來,四位老人為兒媳著想,也會追窮的。你發火也沒用,還是招了吧。”


    “林濤,我們是可以互相擋子彈的戰友,我騙你幹嗎。我和肖雨嬋確實什麽也沒有發生過,天可作證!”虞鬆遠雖然心虛得腦門發熱,嘴上卻隻能硬到底。


    “好,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我們說第二個問題,你沒看出來嗎,肖姐姐早就把心給你了,她的心裏不會再容得下別人。她甚至連名分都不要,就是要追隨你。老大,你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你願意辜負她的一顆癡心嗎?”


    林濤的話,象重錘一樣,敲中了虞鬆遠心裏最軟的一塊。他就象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倒在副駕駛座上,無言以對。


    “記得土圬大戰後,她神經受刺激,一步不敢離開你,完全是無意識行為。她遭遇過大難,是我們救她母女出苦海的。在她潛意識中,隻有象我們這樣的血性男人,才會讓她有安全感。她那麽有主見的一個人,你還要幫著學校去逼她,你已經辜負了她的一片情,你已經深深地傷害了她。”林濤說。


    見虞鬆遠無言以對,林濤又故意說道,“你一直是我的榜樣,從新兵連開始,我就崇拜你。可在這個事上,我覺得你做得很不男人,你被你的傳統家庭教育害了。我要是你,絕不會辜負一個身世如此可憐,又如此一片癡情的好女子。”


    “我和許悠雨的事,你在心裏罵我、瞧不起我,我都明白。可我不是你,許悠雨與肖姐姐一樣,差點連命都丟了。我救了她,她非得跟著我,我又喜歡她,當然也就不能辜負她。人是有感情的動物,我對她是動了真情。我相信將來有一天,錢小夏也能理解我的。”


    林濤的話,讓虞鬆遠的心靈,再一次受到震動。什麽是好男人,好男人就應該象一棵大樹,為需要依靠你、癡心依靠你,同時你自己也心愛的女人,撐起一片天空、一片綠蔭來。


    虞鬆遠當然也知道林濤是在激他,可他從小受的教育,從小形成的觀念,豈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他愛林雪,一縷相思,勝過生命。怎麽可能讓自己的愛,哪怕分出一絲一毫給別人。但他了解自己的心,如果沒有先與林雪相識、相知,此時,他會義無反顧地與肖雨嬋繾綣一生。


    愛,可以長留心田,但卻並不意味著一定要占有。


    既然不能長相廝守,那就必須果斷決絕。如果因為自己,而耽擱了肖雨嬋,對她就太不公平了。自己的良心,也會終生不安。


    他心裏就是這樣想的,現在確實是想拿肖雨嬋當成親姐姐。他覺得自己應該幫助肖雨嬋越過這個坎,讓她回歸災難發生前無憂無慮的生活,找到真正屬於她自己的幸福。


    想到這裏,他對林濤說,“林濤,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你能接受的那種生活方式,我不敢接受。我愛肖雨嬋,但那是弟弟對姐姐的摯愛,與戀人之間是不同的。你幫我一個忙吧,幫助我,讓肖雨嬋轉過這個彎來,尋找屬於她自己的幸福。”


    林濤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狠狠地將煙蒂扔向遠處,“好吧,我幫你,誰讓我們是兄弟。可我想哭,我他媽想罵人,我替肖姐姐不值!我曾經為你有一個那麽好的成長氛圍,羨慕不已。可是在這件事上,我恨你有一個這麽不開化的家庭!”


    林濤說著,竟然忍不住地流起了眼淚,甚至嗚嗚地哭出了聲。


    “老大,你害苦了肖姐姐。你傷害了一個經曆那麽坎坷,不應該再受傷害的人,同時你也傷害了我。我知道我不配她,從來沒有想過要追求她。可在我心目中,她是神聖的。早在金甌莊園時,第一眼看到她幽怨的眼神,我就把她當成了我的姐姐了。如果換了別人,我會殺了他的!”


    麵對林濤的真情吐露,虞鬆遠大為震驚,一時實在找不出合適的語言來安慰他。


    等林濤終於平靜下來,他們才回到肖園。


    眾人正在露台上看電視、品茶,虞鬆遠當著大家的麵,將邀請券拿了出來。肖雨嬋接過去,隻瞅了一眼,就一言不發地放進兜內,繼續談笑風生地看電視。


    平時,林濤一回到肖園,第一件事就是拉著許悠雨匆匆做“功課”,可今天晚上,他卻神情嚴肅,一點動靜沒有。許悠雨和大家都知道,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事了。但見他們兩人都緘口不言,也就沒有人敢問。


    氣氛很快就有點沉重,溫嶺和楊梅趕緊先躲下去了,露台內隻剩下他們幾人。


    “姐,你明天去不去?”虞鬆遠小心翼翼地問。雖然他很討厭校領導的做派,也實在不願意肖雨嬋嫁給祝可夫。但是,對校長親自交待的事情,他不敢馬虎。祝可夫是大學者,如果肖雨嬋真的嫁給了他,也算門當戶對,一對玉人。


    肖雨嬋怔怔地看著他,直到看得他無地自容,“你就這麽心急,想把姐賣了?你放心,姐的命都是你救的,不會叫你為難。不就當一回花瓶麽,又不是刀山火海,你回話吧,我去。”


    虞鬆遠讓她說得心驚肉跳的,一旁的林濤,卻將茶杯重重地扔到茶幾上,冷著臉不說一句話。


    “鬆遠,林濤,發生了什麽事?”柳姑瞪著驚訝的眼睛問。


    肖雨嬋將邀請券拿了出來,讓柳姑和許悠雨看了一遍。“這個要發言的祝可夫,就是每天送花來的人麽?”柳姑問。


    每天有人送花來給肖雨嬋,柳姑已經從許悠雨處,了解到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知道一個著名教授在追求肖雨嬋。她是母親,閨女大了總要嫁人。她沒覺得有什麽不妥,自家閨女這麽優秀,有人追求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從小學到大學,這種事一天也沒有停止過。


    肖雨嬋見媽媽問,便點了點頭。柳姑輕聲勸導道,“丫頭,小虞他們都答應了,你就去吧。不就開一個會嘛,看上了,就談談。看不上,就給人家說明白,也就行了。人家是大知識分子,也不會為難你的。”


    林濤卻虎著臉,甕聲甕氣地說,“是老大一個人答應的好不好,我可沒答應校長。如果祝教授直接來追求你,我會鼓勵他。這是你們兩人的事,小弟希望看到姐姐幸福。可他通過組織來逼婚,這算什麽事?我態度明確,堅決反對。”


    肖雨嬋點點頭,對著林濤說,“謝謝你林濤,姐姐知道你心疼我。”林濤雖然在戰場上殺人無數,可到底還是一個二十歲的小青年,讓肖雨嬋這麽一說,竟然心疼得抹了一把眼淚。


    肖雨嬋親自給林濤又倒了一杯茶,“林濤,你們是國家尖刀,流血可以,不能流淚。姐現在已經熬過了流淚的日子了,再說,這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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