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焰從廂房的窗戶向外望去,正看見那李氏母子火急火燎衝出來的景象。此時這幾個人麵色蒼白,形態狼狽,哪裏還有點兒大戶人家的莊重姿態?


    秦焰不由暗笑,這也不能怪他們,實在是藥店掌櫃的太童叟無欺,太貨真價實了。秦焰回秦府前,就先去了一家藥店,買了一種烈性的瀉藥,隻需黃豆大小,就可以讓這幾個人在廁所裏呆上一天。之後,秦焰把兩顆藥丸塞進魚頭裏,畢竟處理魚的時候,要刮鱗開膛去鰓,卻隻有魚頭裏麵是最安全的,而燉湯的時候,魚頭裏麵的藥自然會溶進湯裏,然後又滲進魚肉中。


    想好了這一切,秦焰就在門口等著老三秦雨。他知道,如果他交給老二秦雲,秦雲可能並不太在乎這條魚,但如果這條魚落在老三秦雨手裏,那麽隻要自己對他稍加暗示,秦雨必然會想到要在人前展示自己臥冰求鯉的孝行,就必然會召集一幫人來,吹噓自己是如何臥冰如何求鯉的。


    這樣一來,等於是秦雨親口承認這條魚是他抓來的,而那時候秦雨身邊的五十名家丁就是最好的人證。如果現在魚裏有藥的事情發了,秦雨再說這魚是秦焰給他的,那秦雨首先就要落個弄虛作假,而且還有可能會被認為是誣陷好人,其名聲就不免一落千丈。那時人們關心的問題反而不會是這條魚了,而是秦雨本身究竟是不是個賢孝之人。人們就會想,如果魚真是秦焰的,那秦雨拿秦焰的魚來冒充孝子,那麽他以前的事跡會不會也都是假的呢?如果魚不是秦焰的,那秦雨等到出了事才想要找個替罪羊,居心何在呢?


    為了洗清這次事件的責任,反而毀了辛苦經營的名望,秦焰相信秦雨不會傻到這種程度。那麽李氏母子能做的,也就是吃個啞巴虧了,至少,不可能在這條魚上做文章來報複秦焰。


    想到這裏,秦焰卻不覺歎了一口氣。自己隻是對這四個人略施懲戒,卻還要有這諸般的顧慮,自己這個庶子在秦府還真有些如履薄冰的感覺啊。要跟李氏母子鬥法,這次隻是個開胃菜而已,以後的路,可還長著呢……


    “哎!”秦焰雙手枕著頭,躺倒在床上:“再長的路,也要一步一步走啊。”


    “篤、篤、篤”,門外忽然傳來輕輕的敲門聲,秦焰不由有些好奇,自己這麽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庶子(這還真不是形容詞,本來李氏一家對秦焰的態度就好不到哪裏去),怎麽還會有人來敲自己這廂房的門?


    心裏正想著,外麵如擊翠玉的清甜少女聲音就響了起來:“哥,你還沒起床啊?今天怎麽變成懶豬了?笨蛋哥哥。”


    “別數落我了,門沒鎖,進來吧。”秦焰懶洋洋的說著,嘴角卻有了溫暖的笑意。聽聲音也知道,是自己那個寶貝妹妹秦羅敷來了。


    秦羅敷比秦焰小上一兩歲,生的清純可人,眉目嫣然,整個一個含苞待放的小蘿莉,當然,這是以秦焰內心二十一歲的老男孩的眼光來評價的。無論如何,秦焰可以肯定,幾年之後這小丫頭必然能出落成一個國色天香的人物。


    此時秦羅敷手裏托著一個餐盤推門走了進來,秦焰一見秦羅敷,眼前也是一亮。小丫頭應該是剛剛梳洗完,頭發還沒完全幹,至肩的頭發披散在兩側,如同墨色的錦緞一般,整個小臉兒氤氳這水汽,明眸皓齒,卻似畫中之人。


    “哥,你又不跟我們一起吃飯。”秦羅敷把餐盤放在桌子上,撅起小嘴埋怨道。


    “呃,我沒事不能老往女眷那邊跑吧!影響不好,再說,我在這兒吃的也挺好的…..”秦焰支支吾吾的道。


    “好?這也叫好?”秦羅敷拿起桌上秦焰剩的半個硬邦邦的涼窩頭扔到了一邊,氣鼓鼓的道:“連秦府護院都比你吃的好啊!我的笨蛋哥哥,你還真是好養活。再說,女眷怕什麽?我是你的妹妹,這有什麽影響?”


    秦焰無奈的苦笑,是啊!你是我的妹妹,我也這麽認為,可畢竟咱倆不是血親啊。你是老太太撿來的,我要是成天跟你在一起,那家丁裏有會說的也就有不會聽的,傳來傳去要是真傳出閑話,那自己以後可怎麽在秦府立足?


    當然,那些都是現在這個秦焰心中的想法,以前的秦焰想法更簡單:二哥不讓自己和女眷多來往,尤其是妹妹秦羅敷。


    嗯?想到這裏,秦焰忽然一怔,自己那二哥,怎麽對這妹妹如此看重呢?莫不成是…..


    “蘿,莉,控?”這三個字,秦焰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額,哥哥,什麽?什麽控?你在說什麽啊?”秦羅敷這小丫頭當然不明白這三個字的含義,一臉天真的問道。


    “這個嘛,這個……”秦焰此時也是窘迫至極:“額,這是我學的北遼語啊!就是誇你很漂亮,很精神,很有活力,嗯!”


    “哦?是嗎?”秦羅敷聽了甚是高興,小臉兒紅撲撲的對秦焰道:“哥哥,你今天也很蘿莉控哦!”


    今天,也很,蘿莉,控!?


    秦焰:“……咱們還是吃飯吧……”


    “我和奶奶都吃過飯了,這些是奶奶特意給哥哥做的呢。”秦羅敷說著把餐盤向秦焰推了推,餐盤裏放著幾張烙餅,一碗米粥,還有一盤不知道是什麽的黑色物質……


    那幾張餅泛著金色的油光,火候剛剛好,看來是剛做成的,還散著陣陣香氣,這烙餅可是老太太的獨門手藝,使得秦焰不由食指大動。秦焰剛想要下筷子,卻瞧見秦羅敷眼巴巴的望著餐盤,秦焰不由失笑,就知道小丫頭的饞蟲又犯了。


    “來!”秦焰把手中的筷子遞給秦羅敷:“你先嚐嚐。”


    “啊!哥哥最好了!”秦羅敷歡呼一聲,夾起一張餅來,想要張口咬,但這餅比她臉都大,秦羅敷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想好從哪兒下嘴。


    “好大一張啊!哥,你幫我撕一半。”秦羅敷說著把一張大餅又遞了回去。


    秦焰笑看著秦羅敷,將烙餅一分為二。秦羅敷迫不及待的搶回自己那一半張口便咬,秦焰嚐了一口,隻覺得酥脆香嫩,確實是十分可口,看來這位老太太倒是此道行家。


    吃著奶奶親自做的烙餅,看著眼前妹妹純真高興的笑容,秦焰忽然覺得眼角有些濕潤,一股暖流似乎正在他心裏緩緩流過。這一刻,他似乎在這個世界裏真正感受到了溫暖。不為別的,隻為那濃濃的親情,那是天性,是本能,是連在人心裏麵,流在人血裏麵的東西,那不是因為一次穿越,就會輕易割舍的。


    雖然人變了,世界變了,但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卻是不會變的。


    “我說啊!”秦焰忽然道:“小丫頭,你也快長大了,做飯的事兒多幫著點兒奶奶。那麽大年紀的人了,別讓她太累著。”


    “誰說我沒給奶奶幫忙了!”秦羅敷揚起小臉得意的道:“哥,這盤炒雞蛋還是我給你炒的呢?”說著,秦羅敷端起那盤黑色的物質:“來,哥哥,嚐嚐我的手藝吧?”


    炒雞蛋?這貨叫炒雞蛋?雞蛋兄你怎麽了你別嚇我啊!


    看看妹妹無邪的笑容,再看看這個盤子裏的黑色物質,秦焰感覺自己明明是在笑著的,怎麽卻有一種想流淚的衝動……


    “啊!那個,妹妹啊!我忽然覺得我飽了。”秦焰仰頭望天,似乎有些不忍直視。


    “哼,不行,你必須嚐一口。”見這個笨蛋哥哥竟然這麽不賞臉,秦羅敷幹脆耍起無賴來:“不吃以後就不理你了。”


    秦焰盯著這盤“炒雞蛋”良久,忽然抬頭道:“妹妹,你頭發上有個髒東西。”


    “哦?在哪裏?”秦羅敷果然是小女孩心性,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了過去。


    “來來,我給你收拾一下。”秦焰說著,伸手在秦羅敷的腦袋上一通亂揉,隻把小姑娘揉得頭都快暈了。


    “哥,好了沒啊。好暈啊……”秦羅敷抗議道。


    “嗯,好了,好了……”秦焰看著秦羅敷腦袋上這一團雞窩似的亂發,眼睛裏滿是惡趣味的笑意:“你自己照照鏡子。”


    女兒家都有自己貼身的小銅鏡,秦羅敷拿出鏡子一照,頓時,一聲驚叫幾乎響徹了秦府:“死秦焰臭秦焰我踹死你踢死你!!以後不許再碰我的頭發!!”


    這世界就是這樣,有人笑,就有人哭,有人歡喜,就有人發愁。


    傍晚時分,李氏臥房內。


    李氏把三個孩子叫到一起,四個人四張蒼白的臉互相對視著,要是有人走近他們,卻更會覺得臭不可聞,就好像剛從那啥裏撈出來一般。倒不是別的,隻因為在那種地方一呆就是半天,換了誰出來都是這個味道。


    李氏的聲音聽起來虛弱而沙啞:“孩子們,你們好點兒了嗎?”李氏本來就患著病,這一下不僅沒補了身子,那點兒精氣神反倒全出去了。


    老大秦風運了口氣,道:“還差不多。我說老三,你這魚是從哪兒弄的?這不坑人嗎?”


    “我哪兒知道怎麽回事啊?”秦雨也是一臉無辜:“這魚是我從秦焰那個小雜種手裏搶的,誰想到是條壞魚啊。”


    “不是壞魚!”李氏的聲音有些陰沉:“是有人在魚裏下了藥了。”


    “難道是秦焰那小子?”秦雨問道。


    “我倒希望不是他!”李氏道:“如果是他,那就不好辦了啊。”


    “有什麽不好辦的?”秦雲霍然站起身來:“我現在就去把他抓過來!”


    李氏雙目一瞪,厲聲道:“坐下!虧你還在外麵稱什麽足智多謀,可我看你們三兄弟裏就數你草包。這條魚是你弟弟抓來的,你弟弟可是當著幾十雙眼睛親口說的,現在吃出事兒了又去抓秦焰,你讓外人怎麽看咱們?”


    秦雲忿忿然的坐下:“那怎麽辦?難道咱們還非要咽下這口惡氣?”


    李氏道:“當然不能,不過這條魚的事兒決不能再提了。小雜種學精明了,想要整治他,恐怕要費點兒心思。”


    李氏說著話,心裏也在思索著計較。忽而眼珠一轉,計上心來:“來來,你們幾個附耳過來,咱們如此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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