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慎之並不是太過古板的人,江淩把所有話都攤開來講,反而讓他豁然開朗了。


    主要這進士的功名能保住,便讓江慎之心下稍安。


    平心而論,他也對駙馬都尉這個名號有點抵觸,希望江淩能有更廣闊的施展空間。


    而皇帝給了江淩這個名次,可見未曾洞悉江淩的真實想法,隻當他的才氣並無傳說中那般頂尖,把他會試和鄉試的成績當成了運氣使然。


    既然皇帝沒覺得被冒犯,江慎之也就安心接受了這個結果。


    過了江慎之這關,江淩心裏坦然了許多。


    至於其餘人等那些諸如“徒有虛名”之類的議論,他壓根就不當回事。


    隻是在內心某處,似乎有一個人,讓他每每想起,就不能接受她也認為自己是實力不濟方才如此。


    她究竟會怎樣想自己呢?


    江淩心裏也拿不準。


    從江慎之的書房出來,江淩總是忍不住走神兒。


    過了許久,他才想起來,陸呈傑和自己約好了要去拜見師座的。


    江淩連忙轉身,通過南小院西側的月亮門,進了陸府。


    恰巧此時,在外院的垂花門處,碰到了正要出府的陸清容和綠竹。


    陸清容今日來陸府,是為了給陸呈傑道喜的。


    新科皇榜,陸呈傑位列二甲第四名。


    與會試相比,位次亦有所提高。


    一時之間,陸府一片歡騰。


    盡管陸呈傑去年才到弱冠之年,但多年來,他在求取功名的路上,也算是曆經磨難了。如今的收獲。更顯難能可貴。


    陸清容聞得此訊,原本要和蔣軒一起來陸府。


    但剛要出門,蔣軒就被皇帝召去了宮裏,幾個時辰未歸,她終於忍不住自己先過來了。


    此刻見到江淩,陸清容也和府裏的其他人一樣,臉上比往日多了一分笑意。


    不知為何。江淩瞬間感到踏實了不少。


    二人見禮過後。並未刻意回避。尤其綠竹就跟在陸清容身旁,他們這也不算是獨處。


    江淩率先問道:“世子夫人是過來給陸大哥道喜的?”


    陸清容一邊點頭,一邊順勢打量著江淩。


    隻見他清逸俊朗。一如往昔,神色亦不見一絲陰鬱。


    這倒和自己的猜測並無出入。


    此時他披著一件皓白色素麵披風,頭發束得整齊,其上一支和田白玉簪。一陣冷風吹過。披風被微微掀起,露出裏麵同色的長袍。


    通身上下。隻有腰間所係的霜色緞麵鑲綠鬆石腰帶,有那麽一點點顏色。


    待到那陣風飄過,便連這一點顏色都見不到了,又變成白白的一片。


    陸清容心裏暗道。倘若不是他這瘦高的身型,恐怕看著就要像個雪人兒了。


    陸清容將笑意忍了回去,這才發現江淩還在靜靜等著她的回答。


    “正是。”陸清容緩緩點頭。“不隻是大哥,也要恭喜江公子才是。我和世子也為江公子備了賀禮。原本沒料到能在這裏碰見,於是剛才一並放在了大哥那邊。”


    江淩目光轉向她身後,並不見靖遠侯世子的身影,不免露出一抹苦笑,繼而又道:“陸大哥這算是好事多磨,此番終於實至名歸,自然值得慶賀。至於我……哪裏當得起這聲恭喜!”


    陸清容看著他這略顯慚愧的模樣,壓根就沒當真。


    “當然要恭喜了!既然完成了江大人對你的要求,且又完成得如此剛好,這等收放自如,才真真是神來之筆,恐怕再無旁人能及了吧?”


    陸清容這話,怎麽聽都有些揶揄之意。


    江淩卻絲毫不以為意,甚至還有些欣喜。


    聰慧如她,果然與他人不同。


    就連父親還要親口試探自己一番,難得她一上來就如此篤定。


    他並不知道,陸清容是曉得一些線索的。


    早在會試之時,蔣軒就曾跟她講過皇帝有意把永英公主嫁給當朝青年才俊的事。


    而論起青年才俊,江淩自該當仁不讓。


    誰又能想到,他還就是讓了呢!


    陸清容一直都有些佩服他的,此事過後,唯有更甚。


    而江淩那廂,沉默了半晌,既沒承認,也不否認。


    不知不覺間,他隻感到,與從父親書房出來時相比,現在仿佛更輕鬆了。


    緊接著,他再說話時,便又自然了幾分:“我正要去找陸大哥,約好了與他一同去拜見師座。”


    陸清容本就不想刨根問底,此刻便順著他說道:“剛才大哥還提起了江公子,說要過去問問你,要不要同他一起備考庶吉士!”


    這種換成別人根本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一旦放在江淩身上,就都要問一問了。


    不然還真難保證他樂不樂意。


    看來陸呈傑也對江淩很是了解。


    江淩果然認真尋思了片刻,才回道:“我這種名次,總要有些自知之明才好,既然考了也是無望,還是不要去添亂了吧!”


    確認陸清容已經猜到自己的心思,江淩自嘲起來便更沒了顧忌。


    陸清容下意識搖了搖頭,忍不住反問道:“你究竟是擔心考不上,還是怕一個不留神考得太好露了餡兒,被皇上追究你殿試的事兒?”


    江淩難得也有接不上話的時候。


    隻見他麵色赧然,半天才憋出一句:“這狀態有起有落,也是人之常情,想必皇上定能體諒!”


    陸清容無聲一笑,所幸直接點破:“既擔心皇上怪罪,就怕皇上體諒過了頭。換成是我,恐怕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江淩此番更是無言以對。


    笑容之中透著無奈,但心裏卻有種說不出的雀躍。


    從小到大,特立獨行的江淩,看慣了世人眼中的不解。


    偏偏隻有麵對陸清容時,她那種時而與年齡不符的說教,亦或看似揶揄的犀利之詞,聽在江淩耳中,無不透著一種心照不宣的理解。


    試問這世上,還有什麽比理解更讓人動心的呢?


    我什麽都沒說,你竟然就能懂。


    江淩想到自己曾有過這番經曆,雖然隻是短暫一瞬,便也值得滿足了。


    沉浸在此等感受之中,當他看到蔣軒進來接陸清容的時候,一向對靖遠侯世子恭敬有加的江淩,竟然隻板著臉行了個禮,就轉身進了垂花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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